151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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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診脈?”


  白慕筱麵露好奇,有點不相信地打量著南宮玥,脫口而出道,“你真的會診脈?這怎麽可能,你看起來頂多十歲出頭吧?”


  她這話說得近乎是有些無禮了,南宮琤和南宮玥都是微微皺眉,但想到她畢竟是剛剛落水,記憶又處於混亂,也都沒與她計較。


  “姑娘,”碧落滿頭大汗地急忙打圓場,“玥表姑娘醫術可厲害了,聽說五皇子殿下重病之時,眾太醫束手無策,就是玥表姑娘治好了五皇子殿下的病。”


  “你治好了五皇子?”白慕筱更驚訝了,又稀罕地打量了南宮玥一番。


  “是啊。”南宮琤點頭又道,“你玥表姐可厲害了,讓她為你看看,姑母自然也就放心了。”


  白慕筱無所謂地說道:“兩位表姐,其實我已經看過好幾位大夫了,他們都說沒事。你們看我,好好的,我看就不必麻煩玥表姐了。”


  南宮玥淡淡地說道:“筱表妹,既然姑母要我為你看看,那怎麽也要診個脈才是,不然不好向姑母交待。”


  “那好吧。”白慕筱伸出了手,饒有興致地說道:“那就麻煩玥表姐了。”


  碧痕搬來一把杌子,南宮玥坐下後,伸手搭在白慕筱的皓腕上,細細地為她診了脈……一時間,房間內悄無聲息。


  良久,南宮玥才抬起頭道:“筱表妹沒什麽大礙,隻不過有些氣虛體弱,調養一陣子就好了。”


  南宮玥這話一說,房中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白慕筱更是笑著說道:“我就說我沒事吧。”


  南宮玥看似隨意地瞥了白慕筱一眼,說道:“至於這記憶……”


  白慕筱眨眨眼睛,似乎對於自己能不能想得起來並不在意,問道:“如何?”


  南宮玥緩緩道:“外祖父曾經說過,人的大腦複雜得很,筱表妹的記憶有可能明日就會恢複,也有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恢複。”


  白慕筱並沒有失望,而是擺擺手說道:“沒關係,就算想不起來,我再重新慢慢學起來就好。”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孫嬤嬤雙手合什道,“姑娘這次大難一過,必定否極泰來。等姑娘好了,奴婢就去寺院上柱香……”孫嬤嬤碟碟不休地說著,白慕筱卻始終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南宮玥一直在暗暗地觀察白慕筱,前世的這個時候,她為母守孝,一直待在府裏,整整一年沒有踏出半步,之後更是避居外祖家,等她再回到南宮府的時候,姑母已經帶著白慕筱大歸了。因而,她前世對於白家的過繼之事並不知情,隻是,還記得當時再見白慕筱時,總覺得她與從前有些不同,可又說不上來,漸漸也就淡忘了。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她曾經失憶的關係?

  “孫嬤嬤……”白慕筱打斷了孫嬤嬤,“既然玥表姐說我沒事,就麻煩嬤嬤向我娘稟報一聲吧。”


  孫嬤嬤向白慕筱連連點頭道:“姑娘說的是,老奴這就向夫人稟報去。”說罷,她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待孫嬤嬤走後,白慕筱笑眯眯地說著:“琤表姐,玥表姐,你們陪我說說話吧……能和我說說南宮家的事嗎?”


  南宮琤有些心疼她失憶,自然答應了,並說道:“當然可以,南宮府就在王都東大街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自從我們回王都以後,你經常會過來玩……”


  南宮琤的聲音婉轉悠揚,白慕筱聽得很是認真,而與此同時,南宮雲正滿臉愁容地向娘家的幾位嫂子弟妹訴苦。


  “……自從相公去世後,還不到一年,連熱孝都沒過,這白家就開始欺壓我們母女,硬要給我們這一房過繼一個嗣子,說是要傳承香火。”南宮雲滿是憤憤之色,“我們又不是膝下無後,筱姐兒以後可以招贅,等有了孩子還不是姓白!說到底,他們就是貪圖這長房的家財!”


  趙氏沒有說話,心裏卻無奈地想著:讓白慕筱招贅,這白家人又怎會同意才怪。哎,這大姑奶奶還是太任性了點。


  南宮雲毫無所覺地繼續埋怨道:“其實啊,這白家早就家道中落了!若不是靠我的嫁妝撐著,早不知道成了什麽樣子。”說著,她眸中露出怨恨之色,“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相公在世時,他居然用我的嫁妝去養外室。如今,他才剛沒,白家就急著過繼,不是看中了我的嫁妝又是什麽?……那孩子年紀小小如此惡毒,還沒過繼就能把我的筱姐兒推到水裏去,若是他真的過繼過來了,我們母女哪還有立足之地?”說到傷心之處,南宮雲不禁再次掩麵而泣。


  南宮雲是蘇氏唯一的嫡女,更是上一代南宮家的嫡長女。白家當年承了一品侯爵,與當朝首輔的南宮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南宮雲嫁的是白家的嫡長子,也就是世子,她出嫁時十裏紅妝,嫁妝豐厚,第一抬嫁妝剛進了白府的門,這最後一抬卻還沒抬出南宮府,至今讓人津津樂道。誰知這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隨著新朝初立,這曾經的白府,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趙氏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口中則義憤填膺地道:“大姑奶奶放心,之前我們不知道這件事情也就罷了!如今我們知道了,白家要想過繼什麽嗣子,沒有我們南宮家的同意,這事情絕對做不成!”


  林氏、黃氏和顧氏也紛紛點頭附和。


  南宮雲用帕子抹了抹眼淚,紅著眼睛對眾人說道:“那就麻煩嫂子和弟妹了!今日的恩情,我南宮雲銘記在心。”


  “大姑奶奶,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黃氏連忙趁機拉好關係,心裏打著小算盤:誰不知道南宮雲嫁妝豐厚!現在她沒了丈夫,又受族人欺淩,將來必要依靠南宮府!自己現在和她打好關係,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再說了,她來這一趟,為南宮雲又言又出力的,南宮雲怎麽也要拿出點什麽,以示感謝吧?

  幾人正說著話,門外就有小丫鬟稟報道:“大夫人,老夫人和二夫人來了。”


  屋內幾人麵麵相覷,她們入府之時,沒有去拜見白家老夫人尚算是情有可原,可若是白家老夫人親自上門了,卻不起身拜見,便是與禮不合了。


  如此,屋內眾人紛紛起了身,南宮雲更是麵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快快有情。”


  不一會兒,白家老夫人周氏就在二夫人俞氏的攙扶下,不緊不慢地進了屋。


  周氏頭發已花白,規規整整梳著圓髻,身上是八成新的青色暗紋萬字不到頭的織錦褙子,手裏柱著一根烏木龍頭拐杖。


  俞氏一身藍色衣裙,圓臉,細眼,麵上帶著溫婉的笑容,但在看向她們的時候,眼中卻閃過一抹精光。


  眾人在屋內見完禮後,又紛紛落座。


  周氏自然是坐了首位,卻是二夫人俞氏第一個開口道:“親家夫人來了,怎麽都不事先打聲招呼,我也好派人出門迎接。”說到這裏,她又似笑非笑地對南宮雲道,“大嫂也是,親家夫人來了,也不派人向母親稟報一聲,害得母親剛得了消息,就匆匆趕來了,生怕失了禮數。”這俞氏說話是綿裏藏針,顯然不是什麽好對付的。


  趙氏麵色不大好看,俞氏分明是在暗指她們不知禮,來了也不先去長輩處問個安,反而讓長輩親臨。這俞氏先聲奪人,好手段!

  她們沒有率先發難,算是失了先機了。


  不過趙氏也不是什麽軟柿子,淡定地說道:“還請親家老夫人見諒,我們幾個舅母向來把筱姐兒當自己親生的一樣,一聽說筱姐兒落水,頓時慌了神,我們家老夫人更是嚇得當場沒暈了過去。”她故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哎,這人命關天的,倒是怠慢親家老夫人了。”


  俞氏一時語結,周氏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難得親家如此關愛筱姐兒,這是筱姐兒的福氣,我豈敢怪罪!”


  “親家老夫人不怪罪,那我們就放心了。”趙氏忙欠了欠身道,“不過有一事,我們家老夫人想要問問,按理來講,白姑爺亡故,就算要過繼嗣子,也得知會我們南宮府一聲。白家這樣做,是不是不太符合禮法?”


  周氏麵沉如水,沒有說話。


  俞氏代為開口道:“親家夫人也莫怪我們白家做事不周全,我們這也是在是迫於無奈!”她故意唉聲歎氣,“大伯早逝,可膝下卻無子。百年以後,又有誰來供奉他香火呢?”


  黃氏尋到機會,立刻說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提前跟我們南宮家說一聲吧?就算是要過繼,怎麽也要讓我們大姑奶奶親自選吧。哎,那孩子如今就把筱姐兒推下水了,這以後那還得了?!”


  俞氏一臉淡定地和著稀泥:“筱姐兒落水那隻不過是個意外罷了,小孩子打打鬧鬧,一不小心失了分寸……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她用帕子壓了壓嘴角,“自打去年老夫人得知筱姐兒在貴府意外落水後,就甚為心痛,多次叮囑於她,不可在湖邊玩耍!哎,筱姐兒畢竟是年紀小,太貪玩了些……”她一邊說,一邊搖頭又歎息。


  俞氏這張嘴確實毒,她這一番話有兩層意思,一來是說,白慕筱去年也曾在南宮家落水,南宮家又如何有資格指責白家;二來,卻是指責白慕筱沒把周老夫人的話放在心上。


  這寥寥幾句就把南宮雲和趙氏等人氣得夠嗆。


  “二弟妹!”南宮雲麵色鐵青,憤怒地從圈椅上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哎!”黃氏故意哀聲歎氣道,“我可憐的筱姐兒哦,這沒爹的孩子就是可憐,好心好意陪人去湖邊走走,結果被人推下湖倒也罷,還被人按了個不敬長輩之名。”


  趙氏瞅著周氏,似笑非笑道:“親家老夫人若是覺得這個沒爹的孫女,不頂用,又不聽話,想要換個好孫兒,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話一出,周氏和俞氏的麵色就不大好看了。那個趙氏分明是在暗示是她們指使那個嗣子謀害筱姐兒!


  周氏氣得臉都紅了,義正言辭道:“親家夫人,我那過世的老大膝下隻筱姐兒一個,我哪有不疼她的道理,隻是……”說著,她便歎了口氣,似有難處。


  “哎!”俞氏故作為難地接口道,“給大伯過繼一事,本來我們也不想多說什麽,可現在實在也不能不說。這大伯房裏侍妾通房也不少,也曾有過有身孕的,可是不巧,那些孩子少有出世的,就算出了世,也沒一個活過一周歲,你說這巧不巧?”說到這裏,俞氏意味深長地看了南宮雲一眼,“大伯膝下如此荒涼,我們做親人的實在是看不過去,這才想著他過繼一個嗣子。”


  俞氏的一席話說的眾人內心訕訕,她們哪裏能不明白她的話中之意,無非就是南宮雲不賢,迫害妾氏庶子,這才使得白家大爺無子。


  趙氏幾個此時心裏對南宮雲也有幾分不滿,這些事若是傳揚出去,別人怎麽看南宮家的女兒,南宮家的女兒名聲還要不要了?這南宮雲簡直渾身上下都是把柄,讓人想幫都無從幫起,也難怪白家直接把她撇在一旁,定了嗣子人選,想直接塵埃落定了。偏偏她們身為南宮家的人,隻能站在南宮雲這邊!


  “二弟妹,你真是胡說八道!”南宮雲氣得渾身顫抖,怒道,“大爺膝下無子,我甚是愧疚,所以婆母賜妾,大爺要納妾,收通房,我可從沒有攔著,反而一直是好吃好喝地供著,可偏偏就是留不住這幾個孩子,也不知是誰造的孽!”


  這話一出,周氏的麵色就變了變。


  她曾怕南宮雲虧待了她的孫兒,還抱了一個到身邊養著,結果也沒能養活。


  南宮雲心中冷笑:這後院中那麽多的女人,其實根本就輪不著她動手,隨便一挑撥,她們自己就鬥了起來。反正養這些女人用的也是她的嫁妝,她想怎麽治,就怎麽治!

  趙氏一聽,立馬就明白過來,幸好這大姑奶奶也算是心裏有底,根本沒直接動手,最多也就是袖手旁觀罷了。無論如何,總沒叫著白府抓住了把柄。於是笑眯眯地又道:“白姑爺一心求子,我們家大姑奶奶隻育筱姐兒一女,又要做賢妻,不好攔著。可是老夫人作為母親怎麽也不攔著一點,由著白姑爺如此不顧惜自個兒的身體,弄得個英年早逝,留下我們大姑奶奶和筱姐兒孤兒寡母,差點連這點血脈也保不住。”


  周氏氣了個倒仰,這合著她長子死了,她孫女差點落水而亡,還都是她的錯了?


  這邊,你來我去好不熱鬧;而那一邊的玉笙院中,白慕筱已經聽南宮琤說完了南宮家的事,她又好奇地向南宮玥問道:“玥表姐,剛剛碧痕說,你是因為救了五皇子才會被冊封為縣主,那你一定進過宮了?當今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脾氣好不好?”


  南宮玥挑了挑眉梢,說道:“筱表妹,請慎言,皇上如何,不是閨中女子可以置評的。”


  “三妹妹說的沒錯。”南宮琤亦是一臉正色地附合道,“筱表妹,有些話不是我們女兒家可以問的。”


  白慕筱有些不以為然,但見她們都是這般態度,還是聰明的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琤表姐,你剛剛說南家府有閨學,閨學是教什麽的?”


  “主要是琴棋書畫,女訓,女誡……”


  三人又聊了大半個時辰,孫嬤嬤滿臉喜色地進屋了:“姑娘,兩位表姑娘,成了,總算是成了!”她滔滔不絕地說道,“真是多虧了四位舅夫人!原本老夫人和二夫人還想先發製人,讓夫人默認過繼一事,幸好四位舅夫人的麵子大,說得上話,和老夫人聊了沒多久,老夫人就同意暫時先不過繼嗣子!”


  這樣的結果也是可以預料的,畢竟與已經落沒的白家相比,南宮家正在如日中天之時。白家原本想瞞著南宮家過繼,也隻是為了生米煮成熟飯,讓南宮家無法反對。可是,現在既已失了先機,那再和南宮家硬碰硬顯然並不值得。


  但不管怎麽樣,這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南宮玥微微頜首,隨後問道:“孫嬤嬤,你們老夫人和二夫人現在可是在我姑母那裏?”


  孫嬤嬤還沒回答,南宮琤已經明白了,起身道:“玥姐兒,我們也該去跟老夫人和二夫人請安才是。”這若是不請安,到最後便是她們南宮家失禮了。


  於是,南宮玥和南宮琤就隨孫嬤嬤又去了南宮雲的院子。


  一進門,就聽到屋中言笑晏晏,兩家人看來很是和諧。


  趙氏連忙向南宮玥姐妹倆招了招手,道:“琤姐兒,玥姐兒,還不過來見過老夫人和二夫人。”


  二女齊齊上前,舉止優雅得體地向周氏和俞氏問安:“見過老夫人,二夫人。”


  周氏和俞氏齊聲道:“不必多禮。”


  因著南宮玥的縣主身份,兩人起身避開,俞氏更是還了半禮。


  周氏又隨意地問了幾個問題,什麽幾歲了,平時讀些什麽書啊之類的雲雲,最後同俞氏一人給了二女一個荷包。


  南宮琤和南宮玥笑著謝過,交由丫鬟收著,便分別回到了趙氏和林氏身邊。眾人又寒暄了幾句,周氏和俞氏起身告辭。


  之後,趙氏等人隨南宮雲去玉笙院探望了白慕筱,這才與南宮雲母女辭別,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路上閑來無事,百卉取出了周氏和俞氏送給南宮玥的荷包,捏了捏說道:“三姑娘,好像是銀裸子。”


  南宮玥有些意外,說道:“打開瞧瞧。”


  百卉依言打開了荷包,果然從裏麵倒出了兩個小小的梅花狀銀裸子。


  意梅湊了過來,麵露訝色,這白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竟然送出這樣的見麵禮!


  連林氏都是怔了怔,隻得含蓄地說道:“玥姐兒,既然是長輩所賜,你就好好收著吧。”


  “是,娘親。”南宮玥拿起那兩個銀裸子把玩著,心裏感歎著:這白家確實落魄了。按規矩,這種銀裸子是逢年過節時用來打發下人的。最多用來打賞她身旁的大丫鬟,就沒有聽說哪家長輩會在送見麵禮的時候送晚輩這種東西,這件事情若是被傳出去了,白家的臉麵都沒了。


  也難怪會折騰出像今日這樣站不住腳的蠢事,或許真是為了姑母那豐厚的嫁妝吧。


  南宮雲讓胡嬤嬤替自己送客,自己則繼續留在白慕筱的玉笙院,沒有離開。


  “筱姐兒,你覺得如何?”南宮雲握著白慕筱的手,擔憂地問道,“可有想起些什麽?”


  白慕筱搖了搖頭:“娘,我還是沒想起來。”頓了頓後,她又道,“剛剛玥表姐幫我診過脈了,說我的記憶有可能明天就恢複了,也有可能這輩子都恢複不了。”


  南宮雲眼中不由閃過一陣失望,心裏覺得這南宮玥也不過是徒有虛名。她輕拍著白慕筱的背,柔聲問道:“筱姐兒,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娘相信你的記憶總會恢複的。”


  白慕筱無所謂地應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娘,今日來的兩個表姐人都很好,但為什麽我感覺玥表姐並不想和我親近啊?”


  提到這件事情,南宮雲的臉色變了變,埋怨了一句:“你那玥表姐什麽都好,就是心胸實在是狹隘了點。”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其實也不過是件小事,就是去年年初的時候,你不小心害那個傻子落了水!可他現在好好的,明明一點事情都沒有。那個玥姐兒卻把你的這樁錯事記到了現在,實在是小肚雞腸得很。”她越說越是生氣,“虧得我剛才還親自跟二嫂道歉了,沒想到這丫頭還不依不饒的,到你這還甩臉子給你看!”


  “娘,你說的那個傻子是誰?我不太記得了。”白慕筱一下子抓住事情的重點。


  “是她的胞兄,昕哥兒!”南宮雲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隨意地說道,“昕哥兒五歲的時候從假山上摔下來,所以摔壞了腦袋!可憐你二舅舅到現在還沒一個健康的嫡子……”


  原來是這樣,難怪玥表姐對自己這麽冷淡了。白慕筱已經把南宮雲後麵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心想著:看來自己想要和這位縣主表姐交好,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還有這白家怎麽看都靠不住。


  這次過繼的事,也算是把他們得罪狠了,將來有事,必定靠不上他們。如果以後的日子她想過好一些,還是必須和南宮家拉近關係。


  思緒在腦海裏翻轉,白慕筱若有所思地開口又問:“娘,你在南宮府可還有什麽親信嗎?”


  “你問這些做什麽?”南宮雲目露不解,但還是說了幾個名字給女兒聽。


  “娘,我和你說……”白慕筱湊到南宮雲耳邊,低聲嘀咕了起來。


  南宮雲的神色由一開始的不解,轉化為後來的驚訝,最後沉凝為一片若有所思……


  ……


  從白府回來後,南宮玥的生活又恢複如常。


  隻不過為了不影響閨學的課程,她把去雲城長公主府的時間從每日的上午改到了下午,次數也漸漸從一日一次改成了兩日一次,三日一次……


  日子如同白駒過隙,轉眼又過了大半月,今日便是原玉怡的臉重見天日的日子了。


  知道原玉怡肯定心急如焚,南宮玥一用完午膳,便帶著意梅和百卉到了二門處。


  她原來的那輛朱輪車在之前的流匪之亂中被破壞得麵目全非,直到今日上午,內務府才送來了新的。


  南宮玥走到嶄新的朱輪車前,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過。平日裏她的車夫一般都是來福叔,今日竟換了一人。


  不止是她,連她身後的意梅和百卉也閃過了一絲訝色。


  步履停滯了一瞬,南宮玥便若無其事地在意梅的攙扶下上了朱輪車。


  朱輪車以平緩的速度駛出了南宮府,又拐過一個彎後,南宮玥低聲對著身旁的百卉道:“百卉,你去問問他為什麽在這裏?”


  “是,三姑娘。”百卉應了一聲,用起身的動作掩住眸中的複雜……


  可是沒待她過去,車廂外這位耳朵靈得不得了的車夫顯然已經裏麵的對話,冷冷地答道:“是公子命我來的。”


  這若是南宮府的下人敢隨便用“我”字,定是要好生受一頓教訓,偏偏此人絕非南宮府的下人。


  此人,南宮玥、意梅和百卉都認得,正是官語白身邊的小四。這個小四武藝高強,當初可是從天牢中把官語白給劫了出來,就算是在錦衣衛的追殺中,也全身而退。他一向隨身保護官語白,之前明明隨官語白一起離開,如今竟然會孤身出現在王都,還搖身一變成了南宮府的車夫,這不得不讓南宮玥驚訝!


  小四言簡意賅的回答隻是在南宮玥三人心中造成了更多疑團而已,百卉還是鑽出了車廂,與外麵的小四一陣耳語後,又回到了車廂。


  “三姑娘,”百卉嚴肅地稟告道,“小四說,公子要他轉告姑娘近日裏王都會很亂,所以公子才特意命小四暫時留在姑娘身邊!至於其中的詳情,小四說公子沒說,他也不清楚……”


  南宮玥和百卉麵麵相覷,神色中有幾分驚訝更有幾分凝重,以她倆對官語白的了解,他絕非那種無的放矢之人,之前的淮北流民一事也是他提前得知,給南宮玥送來了飛鴿傳書……如今,這王都到底又會有什麽風浪,導致連官語白都諱莫如深呢?


  在這沉悶的氣氛中,朱輪車“踏踏”地繼續往雲城長公主府前進……


  一進公主府,南宮玥如常地被迎到了原玉怡的院子,公主府的眾人都知道今天搖光縣主要為流霜縣主拆紗布,個個都是麵帶肅容,手腳麻利,連引路的丫鬟都巴不得不著痕跡地把三步變作兩步。


  連好幾日都沒出現在南宮玥麵前的雲城長公主和孫氏都早早地等候在了原玉怡房中,走到哪裏都是灼灼的目光,意梅和百卉隻是跟在南宮玥身後,都覺得身上的衣裳好似被燒出了好幾個洞眼。


  就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南宮玥照舊淡定自若地與雲城長公主行禮,與孫氏、原玉怡寒暄,之後,才命丫鬟打開了藥箱,開始今日的重頭大戲。


  熟練靈巧地解開紗布結頭後,南宮玥小心翼翼地揭開原玉怡臉上包裹的紗布,一圈又一圈……


  雲城長公主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伸長脖子,眼神急切地盯著女兒的臉。


  紗布拆掉了,露出其下沾著半透明的淡黃色藥膏的傷口。


  南宮玥用棉布沾了沾清水,輕柔地洗去了原玉怡臉上的藥膏……


  “傷口……怎麽樣了?”雲城長公主力圖鎮定地在後方問道,聲音中透著明顯的緊張。


  南宮玥緩緩轉過身來,嘴角微揚道:“幸不辱命!”說著,她退到一旁。


  雲城長公主快步走到原玉怡麵前,雙手輕顫地捧住她的臉,仔細地端詳著。


  原玉怡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如蟬翼般微微顫抖,原本盤踞在她右頰上那猙獰如蜈蚣似的疤痕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細細的粉色疤痕。


  雲城長公主幾乎是誠惶誠恐地摸碰了下那條細疤,觸手光滑細膩,幾乎讓人以為那是畫上去的。


  “娘,我的臉現在怎麽樣了?”原玉怡睜開眼睛,粉潤的嘴唇因為緊張微微發白。


  雲城長公主想說話,可是聲音卻哽在喉頭,眼眶一酸,淚水盈滿其中。太好了!比原來好得實在是太多了!


  雲城長公主的反應讓原玉怡越發緊張,晶亮的眼眸微微一黯……


  見狀,雲城長公主忙抓住了女兒的手,急切地說道:“好了!……怡姐兒,太好了!”她幾乎是有些語無倫次了。


  “真的嗎?”原玉怡還有些不敢相信,手指往自己的右臉碰了一下,兩下,發現指下的觸感已經完全不同了……


  一旁的丫鬟們也都是如釋重負,都拿帕子拭著眼角的淚光。縣主終於沒事了,這場暴風雨也終於可以過去了!

  南宮玥低聲吩咐身旁的寒梅了幾句,不一會兒,寒梅就命一個小丫鬟就從外麵捧進來一麵菱花鏡。


  南宮玥示意小丫鬟把菱花鏡正對原玉怡的臉,道:“怡姐姐,你的臉已經好得七八分了,接下來的日子隻要天天用去疤膏,疤痕還會變得更淡的。”南宮玥給了百卉一個眼神,百卉立刻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黑色的精致小瓷盒,盒子表麵畫了三片銀漆的竹葉,筆力十足,每一片葉子都各不相同。


  寒梅忙替原玉怡接過了小瓷盒。


  南宮玥自信地說道:“怡姐姐,這是我特質的膏脂,以後你用它就可以遮住這條細疤,我是特意根據你的膚色調製的,保管一點痕跡也沒有。等會我讓百卉教寒梅如何使用這膏脂……”


  原玉怡對著菱花鏡,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臉,好一會兒沒動彈。現在從正麵看,她幾乎已經看不到臉上的疤痕。她緩緩地僵硬地轉過臉,右手微微顫抖的撫上那細疤……


  真的是光滑的!


  雖然仍然與自己原本的膚色不同,雖然心裏還有所遺憾……


  她長舒一口氣,對自己說:該知足了!


  她能遇上玥姐兒,已經是她天大的福氣!比之前醜如夜叉的模樣,現在她已經是宛若新生。


  想到這裏,原玉怡不由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雲城長公主見了也不由勾起了嘴角,但視線還是禁不住地落到女兒臉上的那道疤痕上,心裏除了心疼以外,這些日子一直盤旋在她心頭的某個念頭又一次浮上了心頭……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話,恐怕隻要她一麵對女兒,這個問題就會永遠纏繞著她。


  趁在百卉和寒梅在幫著原玉怡用膏脂遮疤的時候,雲城長公主給了南宮玥一個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到外間。


  南宮玥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上去,“長公主殿下,可有何指教?”


  雲城長公主神色複雜地深深看了南宮玥一眼,終於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搖光縣主,若是流霜這傷早些治療,是不是現在就不會留下任何疤痕?”她麵無表情,眼神如同一汪深潭,讓人看不出她真實的情緒,可是這個問題本身就已經足以暴露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隱藏在她心底已經月餘的自責。


  南宮玥微微一笑,心下自是了然,道:“回殿下,縣主的傷口太深,盡早治的話,可以少受點皮肉之苦,卻無法完全消除疤痕,隻是傷疤應該可以比現在再淺一些。”


  話音未落,就聽內間中響起原玉怡驚喜的聲音:“疤痕真的不見了?寒梅,你快看……咦,玥兒呢?”


  雲城長公主忙道:“你去陪怡姐兒說會話吧。”


  南宮玥行禮後,便又回了內間,隻留下雲城長公主默默地坐了下來,心中不知道是悔還是幸。


  悔的是自己讓女兒平白多受了那麽多苦,幸的是總算沒有因為自己的過錯,真的毀掉了女兒的一生!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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