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求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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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南宮玥的朱輪車和兩輛馬車就從南宮府出發前往王都城南的藥王廟。


  今日是林氏和鍾氏約定相看的日子,正是約在這藥王廟。


  對於王都而言,藥王廟隻是一個小寺廟,但香客卻不少,寺中散發著濃濃的香火味,讓人身處其中便是肅然起敬。


  林氏和柳青清帶著南宮琤、南宮玥、南宮琳和白慕筱下了馬車,由一位小沙彌引著去大殿。雖是相看,但林氏考慮到南宮琤畢竟是姑娘家,臉皮薄,怕她不好意思,才借著上香的名義,讓府裏的姑娘們陪著一起出來了。


  小沙彌一邊往前走,一邊笑眯眯地說道:“幾位施主,本寺的簽是有名的靈驗,待會兒,眾位要不要也求一支試試?”


  林氏笑著頷首道:“那倒是要試上一試。”說著她意味深長地和柳青清交換了一個眼神,對南宮琤道,“琤姐兒,你待會可一定要求一支。”


  南宮琤勉強露出笑容,還沒說話,南宮琳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接口道:“二嬸,我也要求一支。”在來之前,南宮琳早就打聽過了,這藥王廟的姻緣簽準得不得了,難得來了,自然是要求上一求的。


  話語間,眾人已經到了大殿,四位姑娘忙取下臉上的麵紗以示對菩薩的敬意。


  大殿上放了三個蒲團,林氏、柳青清和南宮琤先率先上前,虔誠地給藥王菩薩磕了頭,跟著書香從小沙彌手裏接過一個簽筒,交給了南宮琤。


  南宮琤輕輕地搖了起幾下,一支竹簽從中掉了出來。書香忙將竹簽撿了起來,遞到她手裏。


  南宮琤定睛一看,隻見細長的竹簽上赫然寫著四句:


  “英雄豪傑自天生,也須步步尋規矩;世間萬物各有主,一粒一毫君莫取。”


  南宮琤微蹙眉頭,雖然她並不完全理解這支簽文的意思,但總覺得並非什麽上上簽。對於今天的相看,她原本就有些不甘願,如今更是心中一沉。


  “施主,不如小僧帶您去解簽?”小沙彌忙道。


  “小師傅,麻煩你了。”林氏含笑應了一句,跟著那小沙彌便帶著林氏和南宮琤往大殿右邊走去,停在一個老僧人身前。


  那老僧人眉須皆白,看來至少七十多歲,眼皮有些下垂,看著有些幹瘦,卻是慈眉善目,正坐在一張紅木桌後,閉目,嘴裏念念有詞。


  小沙彌恭敬地行禮道:“慧智大師,還請幫這位女施主解簽。”


  老僧人緩緩睜開雙眼,接過竹簽,目光在林氏和南宮琤身上掠過,定在南宮琤身上,問道:“女施主,求的可是姻緣?”他看似詢問,但語氣卻十分肯定。


  林氏心中一動,心裏覺得這許是一位高僧,便替南宮琤回道:“大師,正是。”


  老僧人隨意地掃了一眼簽文,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此乃下下簽。”頓了頓後,他又耐人尋味地說了一句,“女施主,世間萬物各有主,莫要強求為好。”


  南宮琤臉色一變,嬌軀更是僵直如木,林氏也是眉頭微皺,本來覺得建安伯世子是個不錯的,莫不是兩人無緣?


  “姑娘……”書香小心翼翼地說道,“不如再求一支如何?”


  “這簽又怎麽能求兩次。”南宮琤勉強笑道。


  “琤姐兒,隻是一支簽而已,莫要太放在心上。”林氏柔聲安慰她,這時,南宮玥、南宮琳和白慕筱也走了過來。


  她們三人也聽到了南宮琤抽到下下簽,頓時表情各異。南宮琳看看手中的竹簽,一時糾結了,若她這支也是下下簽,那今日豈不是敗興?


  南宮琳看了看南宮玥,又看了看白慕筱,忽然發現白慕筱兩手空空,不禁問道:“筱表姐,你怎麽沒求簽?”


  白慕筱淡淡地一笑,道:“我是想,卻有些不敢。”


  她如此一說,倒是引起其他幾人好奇的目光,白慕筱繼續道,“我若是舉子,想求簽問問能否中進士,若是得了上上簽,從此驕傲自大,不再讀書,又如何中得了進士;若是得了下下簽,便萎靡懈怠,一蹶不振,又如何能有遠大前程?上上簽也好,下下簽也罷,對於心誌堅定之人,結果都是錦上添花,對於我這軟弱的小女子,還是做好自己能做的,別知道太多的好。”說著,她俏皮地一笑,“琳表妹,我說的可隻是我自己,我看琳表妹性格就比我自信果決多了。”


  她這麽一說,南宮琳倒不好意思說自己性子軟,硬著頭皮去解簽,幸好是支中簽,讓她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南宮琤若有所思地朝白慕筱看去,溫婉地一笑,“筱表妹,多謝你的開解。”想起白慕筱在芳筵會中為自己解圍,如今又好心開解自己,南宮琤對白慕筱的印象好了不少,覺得這位表妹經曆過父亡等一係列變故後,確實是長大了,是值得相交之人。


  待眾人都解了簽文後,柳青清給了寺裏捐了一筆香油錢後,便對那小沙彌道:“小師傅,可否帶我們到後寺走走?”


  小沙彌自然是應了。


  出了大殿後,姑娘們又戴上了麵紗,欣賞起寺中的景致來。眾人都是心情不錯,唯有南宮琤一直愁眉不展,就算是有白紗擋麵,還是能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


  柳青清以為她是被那支簽文所影響,特意走在她身邊,時不時地與她說著話。


  前方的小徑突然出現一位三十歲出頭的錦衣婦人,那婦人身著一件沉香色十樣錦妝花遍地金通袖襖,鴉青色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梳成了一個圓髻,戴著赤金觀音分心,容貌雖稱不上美麗,卻是端莊和善,寧靜如蘭,看著就感覺非常舒服。


  她身旁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材修長,著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麵如冠玉,眸如星燦,笑容溫文有禮。這兩人看來有三四分相似,看來應該是母子。


  是建安伯夫人和建安伯世子!南宮玥一眼就認了出來,建安伯世子也去過芳筵會,隻是南宮玥並未與其交談過,因此也說不上認識。


  南宮玥本以為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偶遇,不想,那建安伯夫人竟走到了她們幾人跟前,親熱地與林氏打招呼:“南宮二夫人,沒想到竟在這藥王廟偶遇。”


  “裴夫人!”林氏笑容滿麵地與對方寒暄,並為眾女介紹道,“這位是建安伯府的裴夫人與裴世子。”


  眾人一一見禮後,裴夫人笑著提議道:“那邊有個涼亭,不如我們到那裏小坐一下吧。”


  林氏自然是應下。


  到這裏,南宮玥已經恍然大悟,難怪大姐姐的表情一直有些不太自然,原來今日來藥王廟是為了給她相看的。


  南宮玥飛快地睃了南宮琤一眼,而這時,白慕筱正好也往南宮琤看去,皆是心知肚明。


  既然主角是南宮琤,其他人都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麽


  眾人在涼亭中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一番交談下來,聽談吐、看舉止,林氏和柳青清都對建安伯世子非常滿意。再看那建安伯夫人慈眉善目,對方望著南宮琤的眼神也甚是慈愛,應該不是什麽刁鑽的婆母,林氏和柳青清交換了一個眼神,覺得這門親事相當不錯。


  與建安伯夫人和建安伯世子告別後,南宮府的眾人在小沙彌的帶領下去了西廂的一間廂房小憩,打算在寺中用些素齋作為午膳,然後再打道回府。


  小沙彌給眾人上了茶水和點心後,正欲退下,坐在一旁的南宮琳問道:“小師傅,你們寺裏可還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小沙彌楞了一下,眉開眼笑地提議道:“各位施主,今日本寺的東側門那邊有一個廟會,雖然不大,但也頗為熱鬧。施主們若是有興趣的話,小僧可以帶各位到廟會去逛逛。”


  “廟會?!”南宮琳眼睛都亮了,興致勃勃地說道,“我還從來沒逛過王都的廟會呢。”說著她一臉期待地看向林氏,“二伯母,難得有機會出府,讓我和兩位姐姐還有筱表姐去廟會看看吧。”


  林氏遲疑了一下,不由看了南宮琤一眼。


  自今日抽到那支下下簽後,南宮琤一直心情沉鬱。


  林氏心裏歎了口氣,想起剛剛見過的建安伯世子,那位裴世子看來一表人才,與南宮琤可謂郎才女貌,非常合適。希望南宮琤不會因為那支簽文就先入為主,對這樁婚事起了排斥……也許去廟會散散心也好。


  想到這裏,林氏點了點頭答應了,對四位姑娘道:“既然是難得的廟會,你們四個就一起出去玩玩吧。小心點,別走散了!”


  眾女齊聲謝過了林氏,南宮琤雖然情緒低落,但見姐妹們興致勃勃,也不好做那掃興之人,壞了大家的興致。


  四位姑娘跟林氏和柳青清行禮告別後,便隨小沙彌出了西廂,往東側門而去。一路上,南宮琳興奮極了,拋出一個又一個關於廟會的問題,小沙彌也一一作答。兩人說個不停,倒也讓氣氛活躍了不少。


  漸漸地,她們發現四周的香客變多了一些,這些人應該也是為了去廟會,時不時從他們口中可以聽到“廟會”這兩個字。


  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方一道門,一陣陣喧闐聲從門外傳來,越來越響亮。


  他們順著人流繼續前進,出了東側門後,就看到外麵熱鬧極了,就像是市集一樣,道路兩邊是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販賣貨品的攤位,人群熙來攘往,各式各樣的貨品引得香客不時好奇地駐足觀賞、購買,氣氛很是熱鬧。


  小販們賣力地吆喝著,各色小吃香氣撲鼻。


  小沙彌賣力地介紹這廟會的曆史和特色,而四位姑娘已經看得目不暇接,完全沒聽到小沙彌在說些什麽了,這邊的點心看著很美味,那邊的麵人做得是活靈活現,對麵的撈金魚好像也挺好玩的,後方賣的扇子、銅鏡做工也很精致……


  唯有南宮琤麵紗下的臉龐依舊木然,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書香緊緊地跟在南宮琤身後,時刻注意著自家姑娘的神色,心中擔憂不已。她從小跟著姑娘,自認對姑娘再了解不過,可是這兩天卻有些不懂姑娘了……建安伯世子看來一表人才,在王都中的風評也不錯,如此佳婿,姑娘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難道就是為了那支簽文……


  書香正想著待回府後,一定要好好開解自家姑娘一番,突然感覺一陣怪風吹來,跟著原本明亮的晴空開始變陰變暗,仿佛暴雨就要來臨,四周的溫度也是驟降了許多,好像一下子從暖洋洋的初夏轉變至陰涼的秋末。


  天空越來越暗,好似黑夜快要來臨!

  書香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周圍有人驚恐地叫了出來:“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了!”隨著那聲喊,天空中原本如滿月般渾圓的太陽已經出現了一個缺口,仿佛被什麽怪物貪婪地咬掉了一口,而天空也因此又暗下了一分。


  一石激起千層浪,恐慌仿佛會傳染一樣,越來越多的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了起來:“是天狗食日!”


  “大家快逃!”


  “……”


  那無數的喊聲重疊在一起,仿佛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四周都是亂哄哄的一片,如同沸騰的熱水一般翻騰不已。


  接下來,整個廟會亂成了一窩粥,有的人嚇得跪地磕頭;有的人隨手拿起鑼鼓敲打起來,試圖將食日的天狗嚇走;大部分人則是慌不擇路地開始逃竄起來……


  在這龐大的人流前,個人顯得如此渺小,隻是眨眼間,南宮玥、南宮琤等人甚至還來不及彼此交代一句,就被那如山洪般的人流瞬間衝散了。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太陽已經隻剩下了一半,人們的情緒也因此越來越激動,那些跪地的人一邊磕頭,一邊喃喃地念著:“請藥王菩薩顯靈!請藥王菩薩保佑!”


  鑼鼓聲轟鳴,如同一陣陣雷聲響徹天際。


  而那恐慌的人流還在不斷地壯大,人們狂奔著,推搡著,甚至於踐踏著……仿佛心中的魔鬼隨著太陽的消失一點點地被釋放了出來。


  南宮琤隨著人流艱難地前進,同時四下張望著,麵紗下已經是花容失色。她發現她不止是和姐妹們走散了,連原本還緊跟在她身旁的書香也被人擠開了。


  “書香,二妹妹,三妹妹……”她反複地呼喚著眾人,可是她嬌柔的聲音在此時如蚊吟般,根本無法激起一絲波瀾,頃刻就被周圍其他的聲音所吞沒。


  南宮琤隻能被動著繼續前進,四周不時有人推搡著她,那濃濃的體味撲鼻而來,讓她聞之欲嘔,身體更是被擠得東倒西歪,腳步有些踉蹌。


  就在這時,一個圓胖的婦人忽然從南宮琤的身旁狂奔而過,厚實的肩膀在南宮琤的左臂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整個人往前方倒了下去。


  眼看著地麵離她越來越近,而她兩邊還有更多人再瘋狂地推擠過來,南宮琤花容失色地等著疼痛的到來,卻感到腰間一緊,身子被人穩穩地托了起來,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魂牽夢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南宮姑娘,你沒事吧?”


  話落的同時,太陽整個變黑了,天空也完全暗了下來,黑夜在驟然間降臨,四周陰涼的一片,連那徐徐的微風在這時都仿佛陰風一般。


  “太陽被天狗吃光了!”


  “完了!大裕完了!”


  “……”


  無數人鬼哭狼嚎般叫了起來,滿耳都是尖叫聲,哭聲,鑼鼓聲,磕頭聲……


  可是這些似乎都傳不到了南宮琤的耳朵裏,她的心跳在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是他!南宮琤不敢置信地看著扶住自己的俊朗男子,麵紗下粉潤的嘴唇微顫,目如春水。兩人目光交接之時,時間仿佛靜止了,周圍的人都消失了,天地間隻剩下他們二人。


  砰砰砰!

  她覺得心跳在耳邊越來越響,好似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南宮姑娘,你沒事吧?”誠王見南宮琤站穩,立刻守禮地退開半步,然後道,“這裏人太多太危險了,我們到旁邊避一避吧?”


  南宮琤俏臉緋紅地看著誠王,沉默地點了點頭。


  她什麽也沒說,但那雙黑亮的明眸仿佛會說話似的,其中璀璨的光芒已經透露了她的心聲。


  “跟我來。”誠王薄唇微勾,走在南宮琤身旁,用高大的身軀和一雙長臂小心地將她與四周狂奔的人群隔離開來。他仿佛是一個最忠誠的護衛般,眼明手快地擋開了每一個差點碰觸到南宮琤的人。


  被他護在身前的南宮琤自然注意到了這點,時不時地仰首偷偷看著誠王俊朗深刻的五官,心中甜絲絲的,幾乎懷疑此刻又是她的另一個夢境。


  誠王帶著南宮琤從一道小門又回到了藥王廟,南宮琤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時,天空又變亮了一些,原本黑色的太陽又露出了一彎細細的鐮刀般的亮光,如同一彎明亮的新月般。


  外麵又傳來了人群喧囂的叫嚷聲:“天狗被嚇走了!大家繼續敲啊!不能讓天狗吃掉太陽啊……”


  一時,鑼鼓震天,天上越來越明亮,太陽漸漸地恢複了……民眾因此更振奮了,覺得是他們的鑼鼓聲嚇走了天狗。


  “咚咚咚,鐺鐺鐺……”


  寺外一片喧嚷,還越演越烈,而寺裏四周靜悄悄的,唯有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簌簌作響。


  竹下的男子如同朗月清風,鎮定從容,隻是看著他,南宮琤的心就變得寧靜下來,仿佛連天狗食日都不足為懼。


  好一會兒,南宮琤才回過神來,對著誠王福了個身道:“剛才真是多謝誠王殿下!”


  “你我又何須言謝!”誠王意有所指地說道,目光灼灼地看著南宮琤。


  他的意思是……南宮琤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龐幾乎要燒起來了,眼簾半垂,雙手絞在一起。


  “南宮姑娘,”誠王朝南宮琤走近了半步,直言道,“其實我早就在這寺裏看到你了……我是一路跟隨著你來的廟會。”


  南宮琤心中一驚,抬眼往誠王看去,卻見他目光幽深如無底深潭般,仿佛要把她吸進去似的。


  南宮琤羽睫一顫,仿佛一頭受驚的小鹿般,微微垂首,不敢再看他。


  誠王接著道:“南宮姑娘,你可否告訴我你家裏是否要為你定親?”


  他怎麽會知道的?南宮琤反射性地再次對上誠王的眼,瞳孔微縮,卻是默然無言。


  “我們長狄人一向直接,不懂那些繞繞彎彎……”誠王毫無預警地拉起了南宮琤的手,親昵地喚她的閨名,“琤兒,請你告訴我,你可願嫁給我?”仿佛怕她不相信自己,他急急地又補充道,“請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他的一聲“琤兒”讓南宮琤小臉通紅,但她的理智很快回來了,猛地推開了誠王,粉唇微顫道:“不、不可以的……”她退開了一步,以極輕的聲音說道,“在大裕,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


  說完,南宮琤稍稍拎起襦裙,快步小跑著離開。


  “琤兒……”


  身後傳來誠王的聲音,但是南宮琤隻能當做什麽也聽不到,穿過竹林,她便看到書香焦急的身形出現在前方,看來滿頭大汗,急急道:“大姑娘!大姑娘……奴婢總算找到你了。”


  書香焦急地打量著南宮琤,見她衣裝整潔,連頭發都整整齊齊,一絲不亂,總算是鬆了口氣,心道:還好姑娘沒有被衝撞。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又明亮了起來,灼熱的太陽再次高高地掛在天空中,寺外也平靜了下來,不像之前那般混亂。


  南宮琤和書香又回到廟會那裏,和南宮玥等人會和,一起回了林氏和柳青清所在的廂房。


  “佛祖保佑,你們沒事就好。”林氏見眾女都安然無事,懸了許久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歎道,“天狗食日,實在不是什麽吉兆啊。”再想到今日南宮琤抽到的下下簽,林氏心中不適的感覺越發濃重,明明這樁婚事樣樣都很合適,可是卻讓她莫名地覺得不安。是她想太多了嗎?


  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白慕筱則含笑著出聲道:“二嬸別太憂心了。我曾經在一本來自西方的書上看過,天狗食日隻是一種自然現象,其實並沒有什麽天狗,也無所謂什麽凶吉。”


  眾女都是一愣,南宮琳“好心”地出言勸道:“筱表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看了什麽書,但我勸你這話還是不要亂說,免得被人當做妖言惑眾的好。”


  白慕筱淡淡地一笑,倒也沒有與南宮琳爭辯什麽,“多謝琳表妹指點。”


  其他人都還沉浸在天狗食日的震撼中,除了南宮玥外,沒有人注意到白慕筱眼中的那一抹憐憫與輕鄙。


  南宮玥睃了白慕筱一眼,便垂眸深思。前世也是如此,白慕筱經常用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她們這些人,仿佛她天生就比她們高貴,仿佛她知道許許多多別人所不知道的事,仿佛所有人就該對她俯首稱臣……


  因為天狗食日,林氏決定提前回府,連貪玩的南宮琳都沒有異議。


  等眾人走到寺門口時,丫鬟、婆子們早已經把馬車備好了。


  林氏和南宮玥上了朱輪車,南宮琳和白慕筱一輛馬車,而南宮琤則和柳青清一起。


  讓柳青清先上了馬車後,南宮琤在書香的攙扶下,正要跟著上車,卻突然敏銳地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


  是他,一定是他!

  南宮琤上馬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書香投以疑問的目光,南宮琤忍著沒有回頭,僵硬地上了馬車。


  車軲轆“噠噠”地滾動起來,漸行漸遠。


  他還在那裏嗎?南宮琤的心頭一直回蕩著這個疑問。她的拳頭握了又開,開了又握,握了又開,最後還是忍不住挑開了窗邊的簾子往後方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形。


  馬車已經駛出了幾十丈,他的臉已經看得不甚清晰,可是南宮琤知道他是在看著自己,目光熾熱得仿佛要讓她燃燒起來一樣。


  南宮琤心口一緊,猛地又拉上了窗簾,眼眶微微朦朧。


  馬車緩緩地馳在回府的路上,因著天狗食日,整個王都一片混亂,就連領著五城兵馬司差事的蕭奕都被叫出去,帶著手下在東城四處巡邏,足足折騰了一下午,這才回到了府裏。


  蕭奕剛踏進書房,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程昱就叩門走了進來。


  “世子爺,”程昱拱手向蕭奕行禮,“剛剛宮中傳來了消息……”


  蕭奕解開身上的輕甲,懶洋洋地問道:“什麽消息?”


  程昱嘴角隱隱帶著笑意,稟告道:“皇後娘娘在皇上的麵前,提及了世子爺和搖光郡主的婚事,皇上似乎有所意動。”


  程昱一說到“搖光郡主”,蕭奕便是雙眼一亮,立馬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程昱,等到程昱說到“皇帝有所意動”的時候,蕭奕已經是笑如燦花,眉眼中透著的盡是喜悅之色。


  程昱看著蕭奕的神情不由暗暗好笑,卻是麵上不顯。


  竹子默默地低下了頭,簡直是不忍直視,心道:世子爺,您笑得這麽傻,確定搖光郡主不會嫌棄你嗎?


  蕭奕根本不在意程昱和竹子怎麽想,撫掌笑道:“好,好……隻要在皇上心中種下這顆種子,第一步就算是成功了。”說著他眼中閃過一抹喜意,仿佛一條康莊大道已在眼前。


  “那可真是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竹子識趣地說著吉祥話。


  蕭奕心情大好,隨口道:“放心,等將來世子妃進了門,一定也幫你挑個漂亮媳婦。”


  “那小的就等著世子妃快點進門。”竹子一聽,高興壞了,好想馬上就能過上老婆兒子熱炕頭的美好生活。


  眼看著這主仆倆越說越不著調,程昱忍不住潑了一桶冷水:“現在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竹子立馬看向了蕭奕,問:“世子爺,你說皇上什麽時候會下旨賜婚啊?”


  蕭奕臉上笑意一收,右食指輕敲著紫檁木桌麵,肅然道:“這事還需細細謀劃,僅僅是皇帝起了那麽一分心思那是不夠的。”


  程昱頷首道:“世子爺說的不錯,自古君心難測,在還沒下達旨意之前,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意外。”


  蕭奕的目光沉了沉:“我們這位皇帝做事優柔寡斷,就算是心裏有了想法,也不會很快就下定決心,生怕出錯。”


  “不錯。”程昱沉聲附和道。皇帝的性格說的好聽是小心謹慎,說白了,就是優柔寡斷,左右搖擺。


  蕭奕若有所思地說:“這事還須盡快。”必須盡快讓皇上的心中那顆種子發芽才行!

  想了想後,蕭奕的眼睛明亮如星辰,果斷地吩咐程昱道:“程昱,你好好地去安排一番,找幾個人到皇帝耳邊吹吹風,多提提我同搖光郡主之事。”


  程昱微微眯眼,隱約明白了蕭奕的意圖。


  “咱們的皇帝的耳根子軟的很,若是有人一直對他說,我同搖光郡主是最合適的,天長日久的,他就會真的這麽認為了。”蕭奕眸光暗湧,如同夜色般深沉,“當然也不能一味地都說我和郡主好,不如再加一兩個武將家的女兒,要是能與我父王扯上那麽一點關係就更好了。”他眼中閃過一抹算計,“最好能再傳點南疆那邊對我婚事的消息那就更妙了……”


  程昱眯了眯眼:“屬下這就去安排,逼皇上早做決斷。”


  蕭奕笑得十分愉快,“這怎麽是逼呢,我和搖光郡主那可是天生一對啊!”


  “世子爺說的是。”竹子涎著臉恭維道,“誰也比不上世子爺更配搖光郡主了。”


  蕭奕聽著心情舒暢極了。


  程昱看著這一對主仆搖了搖頭,退下去安排了。


  蕭奕留下書房中,傻笑了好一會兒,突然喜不自勝地對竹子道:“竹子,你說我是不是該早點把聘禮準備起來?還有新房也得重建一番……”


  竹子目瞪口呆,要是他沒記錯的話,搖光郡主距離及笄還早著呢……自家世子爺真可憐,看來還得獨守空房好些年。


  可是不一會兒,程昱就神情焦急地又匆匆回來了,一句話如五雷轟頂,讓蕭奕差點沒緩過來:

  “世子爺,剛剛得到消息,西戎使臣剛剛去見了皇上,要求迎娶瑤光郡主!”


  “什麽?!”


  蕭奕原本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眼中戾氣四射,看得程昱反射性地低首,感覺自己仿佛又看到了老鎮南王。


  竹子在一旁膽顫心驚,勸道:“世子爺,您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蕭奕燦爛地笑了,卻比不笑還讓人恐怖,眼中殺機畢露,“這幫使臣看來是在大裕的日子過得太舒心了。看來要找點事給他們做才行了。”說著他殺氣騰騰地衝出了屋子。


  “世子爺。”程昱連忙跟了出去。


  而剛出書房的蕭奕卻是盯著迎麵向他走來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


  小四身穿黑色勁裝,神色冷冽地走到了蕭奕麵前。


  “給你。”小四淡漠地拱手行禮後,就把一封素色信箋遞給了蕭奕,“我家公子說了,讓你馬上就看。”


  蕭奕拿著那素色信箋,心中微動,他相信官語白不會無故送信給他……莫非也是為了和親的事?想到這裏,蕭奕也不廢話,當場打開看了起來。


  他臉上雲退日現,身上的戾氣也隨之散去,唇角一勾,露出了淺淺的笑意,說道:“告訴你家公子,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小四又拱了拱手算是辭別,跟著便飛身一躍,跳上了牆頭,沒影了。


  又是一個放著大門不走,非要跳牆的!竹子滿臉黑線,心道:會點輕功有什麽了不起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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