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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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舞弊以及偏見,無論是會試還是殿試,皇帝和考官閱卷都是要遮了名字的。
照曆來的規矩,要等全部閱卷,評出頭幾名後,再揭開名字,至於點誰做狀元,就要看皇帝的心情了,比如這探花郎往往是年輕俊美之人,當年的柳探花就是因為那年的榜眼委實相貌平平,皇帝便把柳清雲和榜眼互換了排名。
不過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帝既然想知道這狀元之才為何人,下麵的幾個官員也沒人會去逆皇帝的意思,立刻就由陳大學士親自將這份考卷的名字揭開了……
陳大學士頓時雙眼瞠到了極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仿佛是見了鬼似的,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來。
“陳大人……”一旁的另一位大人小聲地提醒道。
陳大學士這才回過神來,麵色複雜地對著皇帝作揖稟道:“稟皇上,此人乃是黃和泰。”
話落之後,金鑾殿上寂靜無聲,皇帝和幾位官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是愣住了,連皇帝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這怎麽可能呢?!
這篇言之有物的文章竟然是出自那個黃和泰的筆下!
可是他不是“草包”嗎?
“快!把這卷子再呈上來給朕看看!”皇帝急聲道,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喜還憂。
皇帝再看了一遍卷子,這一次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讀,隻覺得文章所言字字珠璣,句句良言。
他這次以賦稅為題,多少還是有幾分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私心,想著黃和泰曾寫過類似的題目,總不至於寫得太糟糕,隻要他不墊底,說不得還能把舞弊案給和稀泥過去,卻沒想到這黃和泰的文章竟是如此的驚豔絕倫,推陳出新,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讀四書五經且來不及,但是他已經在思考國政民生,而且不輸給那些能臣……
皇帝的嘴角終於舒展開來,把黃和泰的那張卷子放到一邊,繼續翻閱起其他人的卷子來,隻是有了黃和泰的文章珠玉在前,後麵哪怕再有出彩的,與前者相比,就為之遜色,充其量不過是泛泛而談。
皇帝又看了一個半個多時辰後,就幹脆讓陳大學士等閱卷官繼續閱卷,並擇出最好的十份卷子呈上,再由他欽定禦批一甲頭三名。
等所有人都把卷子看完後,已經是近午時了。
皇帝從十份卷子中擇出五份後,攤在禦案上,不由得猶豫了。
今日的殿試已經並非是擇賢那麽簡單……
若是他點了黃和泰為狀元,那麽會不會再引起考生激憤?!
可若是不點,那豈不是委曲了這篇驚才絕豔的佳作!
皇帝一眨不眨地盯著黃和泰的卷子,猶豫不決,這時,殿中下麵幾位閱卷官中走出了一位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是李翰林。
李翰林走到殿中,慷慨激昂地對著皇帝作揖道:“皇上,這黃會元不愧是今科頭名,才學出眾,滿腹經綸,今科無人能及。那些徇私舞弊之言真是市井謠言,荒謬之極!”
一旁的陳大學士等人彼此看了看,也是心有感觸,都是麵露釋然。
以他們幾個的身份,將來的幾年內也很有可能會成為會試的主副考官,這若是那些落榜的學子動不動就指責考官舞弊,這誰還敢去做考官?!還如何為朝廷擇賢才?!
陳大學士也出列,正色道:“李大人說的是。想必此次殿試後,那些鬧事的文人學子自然也就無話可說。”這次的風波也就平息了。
皇帝怔了怔,若有所思:是啊,本來這次殿試就是為了平息舞弊之說的,現在自己欽點會元為狀元豈不是正好?如此,還有誰會說恩科會試是徇私舞弊。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果決,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拿起一旁的狼毫,大筆一揮,便圈定了一甲頭三名,至於其他考生的排名則交由陳大學士等閱卷官選定。
一炷香後,百來名身著貢士服的考生再次站在了金鑾殿上,靜候佳音。
在一片莊嚴的氣氛中,劉公公親自替皇帝頒旨,宣布今科一甲的狀元、榜眼和探花分別為黃和泰、郭子昂、翁文良,賜進士及第,並宣布次日在宮中為眾新科進士舉行簪花宴。
眾學子聽得是心整個沉了下去,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臉上皆是一片震驚之色。
可這裏是金鑾殿,誰也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去冒險!
學子們隻能噤聲,心中大多憤憤不平,拳頭在體側緊緊握了起來,青筋凸起,不少站在後麵的學子都目光灼灼地瞪著前麵的黃和泰。
黃和泰仿佛毫無所覺,傲然而立,目光清遠,那微微翹起的嘴角透出一絲釋然,一絲自得,心道:公子之智冠絕天下,饒是公子人在千裏之外,王都的那些牛鬼蛇神再怎麽蹦躂,陰謀陽謀連番上陣,局勢仍然也沒逃出公子的掌控!
之後,便是一些例行公事,學子們都是跪下謝恩。撇開黃和泰的事不提,大部分人一想到自己由此就可魚躍龍門,走上仕途,還是頗有幾分誌得意滿的。
疑惑,不滿,喜悅,得意……這種種矛盾的情緒在金鑾殿中彌漫著,交織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與此同時,皇帝點出了狀元、榜眼和探花的喜訊以最快的速度被傳出宮門,守在宮門口待命的各府小廝得了喜訊後,就立刻各歸各府。
南宮府中,南宮穆和南宮晟正在南宮穆的外書房裏,焦急地等殿試的結果。
他們都知道南宮府的命運是生是死,在此一局了。
“二老爺,大少爺……”
好一會兒,一陣淩亂而急切的腳步聲自書房外傳來,跑得是氣喘籲籲。
南宮穆和南宮晟頓時精神一震,那青衣小廝很快進了書房,稟道:“二老爺,大少爺,大姑爺剛剛命人捎來了消息,說殿試已經結束了,皇上點了黃和泰為狀元,榜眼和探花分別是郭子昂和翁文良。”
這次的榜眼和探花皆不是會試的前三名,但這樣的事很是常見,並沒有什麽。比如上屆會試中的第二名就在殿試發揮平平,淪為二甲三十。
隻是——
黃和泰竟然是今科狀元?!叔侄倆都是不敢置信地麵麵相覷。
無論如何,對於南宮府而言,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南宮穆和南宮晟皆是鬆了一口氣。
定了定神後,南宮穆有些不解地對南宮晟說道:“晟兒,這黃和泰的文章我們也看過,確實平平,能中貢生已經是運道,但要說中狀元,實在有點勉強。”
南宮晟也是心有同感,遲疑著問道:“二叔,您說會不會是皇上的意思?”也許皇上想保他們南宮府,所以才特意欽點黃和泰為今科狀元以堵上悠悠眾口?
“……”南宮穆的嘴唇動了動,還是化成一聲歎息。說句心底話,他覺得不太可能,若是皇帝真有能力保南宮家,事態也不至於發展至此了……
可是黃和泰竟然中了狀元!
想到這一點,南宮穆心底又猶豫了,難道說真的如侄兒所說?
叔侄倆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外麵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另一個小廝也是步履匆匆地進來了,稟道,五皇子殿下來了。
五皇子殿下?!南宮穆和南宮晟更為震驚,隱約猜到韓淩樊這一趟恐怕也和春闈有些關係。
五皇子大駕光臨,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應該出門相迎,
叔侄倆連忙起身出了外書房,遠遠地,就看到韓淩樊大步向著他們走來,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了,但又喜形於色。
雖然這些日子南宮府被封府自省,但是韓淩樊是皇子,更可能是未來的太子,他要進南宮府,又有誰敢攔他!
三人一番見禮後,就聽韓淩樊掩不住喜色地對著南宮穆說道:“南宮大人,殿試的結果你們可曾聽說了?”
南宮穆含笑作揖回道:“回五皇子殿下,臣和小侄剛剛才聽聞此事。”跟著,他伸手做請狀,請五皇子進了他的外書房小坐。
“這下總算可以放心了!”韓淩樊一邊大步往書房裏走去,一邊笑吟吟地說道,“既然黃和泰高中狀元,那麽令兄舞弊的嫌疑也可以洗清了……”
韓淩樊越說越是振奮,雙眼發亮,撫掌讚道:“這個黃和泰可真是了不得啊!好氣度,好膽色!”
聽五皇子這幾句話似乎意有所指,南宮穆和南宮晟都是心生疑竇,又互看了一眼,心道:也不知道黃和泰到底是做了什麽驚世之舉,才得了五皇子這番評價。
韓淩樊隨意地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坐下,拿起一旁的茶盅,淺啜了一口熱茶,然後抬眼迎上南宮穆狐疑的目光,神秘地一笑,這才不緊不慢地接著道:“今日殿試結果後,金鑾殿上,那些學子雖然不敢鬧事,但是不少人還是不服氣。聽說後來狀元、榜眼和探花跨馬遊街的時候,一幹不服氣的學子們當街圍堵了黃和泰,說是不服,非要與他辯論,結果,從古至今,從策論到詩賦,從貼經到墨義,從口試到策問,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黃和泰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確是當世奇才啊。”
說著,韓淩樊心情大為暢快,整個人看來容光煥發,精神奕奕,心道:科舉擇賢則才,擇的正是此等出類拔萃的國之棟梁!
痛快,實在是痛快!
南宮穆和南宮晟叔侄倆越聽越是驚訝,還是覺得整件事實在是太玄乎了,怎麽忽然就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轉變?
南宮穆再次作揖,恭聲問道:“五皇子殿下,臣等被軟禁在府裏,耳目閉塞,殿下可知這事情的詳細經過?”
韓淩樊看了身旁的小太監一眼,那小太監立刻笑著道:“南宮大人,這事是小人親自去打聽的,小人最清楚了。”
接著,那小太監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從殿試後,京兆尹親自在宮門外為一甲三進士簪花披紅說起,說到一甲三進士在鼓樂儀仗的擁簇下如眾星拱月般出了宮門,跨馬遊街,外頭的街道又是如何的熙熙攘攘,大概是因為最近王都的種種傳聞,吸引了不少好事者關心今年的殿試,今日的遊街竟比起往年還要熱鬧。
不過,狀元郎他們才離開宮門沒多遠,就被人攔住,三十來個學子不顧禦林軍的阻攔從路邊走出,攔在了遊街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馬前,叫囂著說不服,口口聲聲說黃和泰無才無德,是個狂妄無禮的草包。更以《中庸》中的“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加以諷刺。
當下,整條街都一片嘩然,沸騰了。狀元郎遊街被攔下的事,那可是幾百年來,聞所未聞啊!
本來,禦林軍要把那些鬧事的學子都驅逐拿下,卻沒想到黃和泰竟然回之以,“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甚至表示,既然他們不服,他就應下他們的挑戰讓他們心服口服,讓他們從此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免得如同井底之蛙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於是,學子們就派出了幾個代表當街質詢黃和泰。
然而對方卻出口成章,博學多才。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說經說史吟詩作對,都是信手拈來。
學子們一個個铩羽而歸,而黃和泰在短短時間裏,在萬眾矚目之下,從草包變得了才學淵博之士……
凡是當日親眼所見的,沒有人再質疑他的真才實學。
那小太監是韓淩樊身旁貼身服侍的,自然是口齒伶俐,聰明機靈,說得聽者如同身臨其境般沉浸其中。
最後,他讚歎地說道:“今日黃狀元那可是大殺四方,殺得那些學子們片甲不留,那些學子最後在四周的噓聲中灰溜溜地走了……”
“好!駁得好!”平日沉穩的南宮晟這一刻壓抑不住心頭的慷慨激昂,忍不住撫掌讚道,心中隱隱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花。也許這黃和泰會成為南宮府的貴人……
南宮穆的臉上亦是滿含笑意,外書房中的氣氛輕鬆閑適了不少。
韓淩樊又呷了一口熱茶,笑道:“南宮大人,經此一遭,無論是朝堂,還是那些學子百姓,都無法否認黃狀元乃是名副其實,如此,也就沒有人再說南宮大人舞弊了。”
南宮穆和南宮晟都是兩眼放光,目露驚喜之色,看來南宮府度過了最難的一個關口。
南宮穆急忙俯首作揖,說道:“讓殿下為南宮家擔憂了,實在慚愧。”
“事情能如此收場,也是朝廷之大幸。”韓淩樊隨意地抬了抬手示意南宮穆不必客氣,歎道,“父皇也很高興,能在恩科取到如此有才之士,實在是大裕之福,朝堂之福。”
“殿下說的是。”南宮穆應道,感覺心頭的巨石落下了一半,現在隻等金榜貼出後,舞弊一案應該就可以給出一個說法了……
壓在南宮府上方的陰雲似乎開始漸漸地驅散了,幾縷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來……
而南宮府外,整個王都還沉浸在殿試帶來的喧囂中,那些學子們當街攔截狀元郎卻敗下陣來的早已經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了,到處都有人在津津有味地說著這件事,而且還越說越誇張,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著那些學子慚愧得當街對著狀元郎下跪道歉,又有人說有一個學子羞恥得當街撞牆而亡,更有人把狀元郎說得好像是文曲星下凡一樣,說什麽這是大裕的吉兆。
各種玄乎的傳聞傳得是沸沸揚揚。
當日,殿試頭甲三名的文章就被貼到了貢院的牆壁上,各路文人學子們為著遊街發生的事都紛紛跑去了貢院,那些被黃和泰駁倒的學子試圖從殿試的文章中雞蛋裏挑骨頭,那些文人墨客則想見識見識這新科狀元郎是否真的有文曲之才。
這一日,貢院的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那些讀了文章的學子們都留戀不去,反複讀著狀元之作,深思、探討、辯論,或是甘拜下風,或是心悅誠服,或是一蹶不振……
不過是短短半日,曾經關於恩科會試舞弊的言論就漸漸平息了下來,但還是有人嫉憤地表示一定是皇帝要包庇南宮家,殿試的題目由皇帝所定,若是皇帝放水,連殿試都沒有公平可言!
但這番極端的言論沒有激起什麽風浪,更多的人則疑惑,為何半年前不過是一介草包的黃和泰會突然一鳴驚人。短短半年,黃和泰就驟然開竅,那幾率實在是微乎其微,哪怕他有過目不忘之能,這背書和做文章那也是兩回事啊!
答案很快就出現在了次日的簪花宴上。
不隻是那些好事的文人學子好奇,皇帝也覺得奇怪,在宴中當眾問道:“狀元郎,你那篇論賦稅的舊作,朕也曾讀過,那篇文章到底是否你所做?”
此話一出,金鑾殿上的一雙雙耳朵都豎了起來,那些進士、官員也都是目露好奇之色。
身穿狀元服的黃和泰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回話:“回皇上,學生慚愧,平日裏書院無趣,學生家中又看得緊,所以,學生幹脆就讓小廝代為上課,書院裏那些文章皆是學生那小廝所做。”
他嘴裏說慚愧,卻是嘴角微揚,根本就看不出一點慚愧,反而透著一絲隨性與肆意。
皇帝愣了愣,然後指著黃和泰笑道:“好你個狀元郎,你讀書如此懶怠,還中了一甲頭名,讓那些埋頭苦讀的學子如何是好?!”
他看似斥責,但是在場的眾人都看得出來皇帝對這天資卓越的年輕狀元郎頗為喜歡,看來這黃狀元今後的仕途估計是要青雲直上了。
簪花宴上,不少官員看著黃和泰的目光變得微妙起來,至於那些學子們都是表情複雜,這狀元郎區區一個小廝就能做出堪比舉子的文章,可見此人莫測高深。
學子們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就像是打翻了顏料盤似的,五顏六色,精彩極了……足以與他們媲美的大概就是坐在皇帝右手邊下首的韓淩觀和韓淩賦了。
兄弟倆隻要一看到這黃和泰,就恨不得將這個壞了他們好事之人千刀萬剮,偏偏如今隻能強忍著怒意……
整個席宴,兩人都是心不在焉。
直到回了恭郡王府後,韓淩賦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憤慨,隨手抓起案上的一個硯台就扔了出去。
咚——
硯台撞擊著地板發出了沉悶的響聲,非但沒有緩解他心頭的怒火,反而如同火上加油般燃燒得更為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