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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毒發與援救

  “嘀嗒”


  “嘀嗒”


  ……


  潮濕的岩洞裏,水珠順著石筍滑下,落到地麵的水窪裏,四濺。


  聲音在冰冷空曠的洞裏回蕩,腦中的震顫還提醒著她眼前的一切。


  花晚照雙目睜大,愣愣盯著眼前躺臥昏迷的男人,白天的事情就像一場夢,她甚至覺得第二天醒來所有的東西都會恢複如常。


  有美味的早餐,有即使貌合神離但外表友善溫順的朋友,有什麽也不需要多想的自己。


  一直以來,她的人生觀始終如此簡單,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煩惱什麽的統統拋之腦後,過日子,不就圖個開心簡單麽?


  所以她不去在意公子的事情,不去在意王勃和秦笛的事情,不去在意弄影的事情,甚至不在意慕容鈺卿的事情,算算下來,她唯一上過心的,恐怕隻有慕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有身體裏的蠱蟲了。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不愛麻煩,並不代表麻煩不愛找上她。在這一點上,老天似乎永遠不站在她這邊。短短一天不到,假象般的和睦被輕而易舉的打碎,所有的溫存,碎得七零八落,劃破心口。


  她甚至不敢去回憶,一個人在山林裏奔跑等待的心情。急切焦躁、惶恐驚悸,那些洶湧的情緒驚濤駭浪地襲來,衝擊的她幾欲尖叫。


  隨著夕陽漸沉,狂跳的心髒卻並沒有因此而平複下來,視覺受製,其他感官因此變得更加敏銳,猶如嚇破膽的兔子,杯弓蛇影。


  但是慕容鈺卿始終沒有出現。


  他怎麽了?有沒有被抓住?會不會受傷?為什麽還沒來?


  黑暗是負麵情緒滋長的潤土,越加緊繃使神經終於在突然襲來的濃重血腥味麵前,徹底崩斷!

  慕容鈺卿渾身是血暈倒在她的身側!


  回憶戛然而止,花晚照伸出冰冷的手,覆上他的額頭。


  寒露深重,體力透支,再加上毒素蔓延,吐血過多,饒是他也開始昏迷發燒,臉頰因滾燙的溫度顯現出不正常的紅潤。


  此處位於山坡背麵,洞口狹窄,最多隻容兩人貓腰進入,而裏麵卻寬廣空曠別有洞天。隻要采些茂密的植物遮擋住洞口,即使白天,若不仔細觀察也看不出破綻,更何況是一片漆黑的晚上。


  慕容鈺卿該是對此處相當熟悉,才能在半昏半醒間為她指出這條道。


  但就算這樣,花晚照依舊不敢放鬆一絲一毫。不僅僅是為了躲避秦笛他們的追查,還有慕容鈺卿的身體似乎無法適應這裏冰冷陰濕的環境。


  不出所料,到了半夜,山中更加濕冷,寒氣像是吐著毒信的小蛇,無孔不入地鑽進皮膚涼到骨子裏去。而慕容鈺卿則高燒不止,眉頭緊鎖。


  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花晚照站起身來焦躁的跺跺腳,不顧自己瑟瑟發抖的雙腿和冰涼的手指,脫下外衣裹在他的身上,轉身跑出山洞。


  小山坡上的植被不算特別茂盛,透過三三兩兩的樹幹依稀可以看到遠處的點點光亮。是搜查人員的火把還是農戶人家的燈火?花晚照暗自做著記號,向那邊跑去。


  “給我搜仔細點!”


  腳步倏地頓住,花晚照偏身躲到樹後。


  “左邊的山頭已經搜尋的差不多了,未曾找到他們的行蹤!”回應的人隻隔著幾棵大樹,聲音幹脆有力。


  “對方中了毒,跑不遠,別找借口,繼續給我仔細搜!”發話的人應該是個頭頭,一邊命令這手下,一邊大力用手中的劍劈開擋道的枝藤。


  聲音漸行漸遠,消失在右側。


  花晚照長籲一口氣,探出頭來小心瞧了瞧,拔腿就往回跑。


  他們剛剛搜完這邊,短時間內不會過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慕容……慕容……!”


  冰冷的手掌拍打著火熱的臉龐,力道由輕到重,可是昏迷的人始終沒有轉醒的跡象。


  花晚照無奈,隻得將他硬拽起來,把他的腦袋搭在自己的肩上,抖著腿向洞外挪去。


  慕容鈺卿比她高了近一個頭,身子結實勻稱,就算病了略顯單薄也搬得花晚照甚是吃力。


  一個腿軟,兩人齊齊向前栽去。


  “唔……晚照……”


  腦袋重重的磕在石板上,慕容鈺卿睜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


  額前立顯一個青黑青黑的包。


  “啊!”花晚照又驚又喜,連忙上去扶他:“你發燒了,洞裏氣溫太低,我隻能帶你出去。”


  “咳咳!……”連串壓抑的咳嗽帶著陣陣血腥上湧,慕容鈺卿啞著嗓子搖手:“他們!……”


  “他們的人剛剛已經搜過那邊了,帶著人馬往山的那頭去了,所以我們現在悄悄過去沒問題。”


  指腹壓至唇瓣適時製止了慕容鈺卿的發話。冰冷與火熱交織,宛如一道電流激過她的全身。


  “況且你中毒了,病的實在厲害!”


  “哪有那麽嚇人,別亂想。”慕容鈺卿難得溫柔的笑笑,雖然笑容虛弱的宛如殘花。抬手理理她淩亂不堪的頭發:“你看,我雖武功不濟但總還能保全你。”


  “你還好意思說!你當時怎麽不曉得自己快跑!頂多讓他們抓了我去,你也不會受傷!”提起下午凶險的一幕,花晚照仍是忍不住心有餘悸。


  唔,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慕容鈺卿笑笑,抻著身後的石壁吃力的站起:“那可不行。我的女人哪裏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誰……誰是你女人了?別亂說話!”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花晚照紅了半邊臉頰,伸手扶他。


  慕容鈺卿瞥她一眼,眼中閃過促狹的光芒,正欲調侃,手指卻無意觸及到那扶上來的雙手。


  皺眉:“怎的身上這麽冷?”


  手臂使力帶過,將人環住,熱量源源不斷從緊貼的身軀上傳來,淌過她的身子,手腳瞬間變得溫暖了。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耳邊傳來灼熱的呼吸,嗓音沙啞。


  溫暖,感動,為她隔去了滿身寒意,花晚照低垂著腦袋看不清麵容,在那懷裏轉了個身,抱住:“恩。”


  耳朵貼著胸膛,感受到那強有力的心跳,還有隱隱笑意帶來的震顫,她不由自主抱的更緊些。


  我要你好好的,那才是最好的。


  “是麽?”慕容鈺卿輕咳笑著:“倘若以後娘子若冷了,我就這樣抱著如何?”


  看出她要糾正的表情,他又補充道:“隻怕娘子嫌棄跟著為夫挨冷又挨餓,更說不定哪天連命都丟了……”


  話沒說完,被柔軟的指腹製止,花晚照就這樣看著他,眼中目光認真而執著:“我活著,就不會讓他們輕易動你。”


  慕容鈺卿目光閃爍一下,笑道:“我知道。”


  “所以你不準再說那樣泄氣的話,我們會有辦法逃出去將毒解了的,然後我們就什麽都不管,好好過日子。”


  “好,都聽你的。”


  他的臉色很不好,白裏透著微微的青黑色,可是笑容卻暖如朝陽,羽毛一般輕盈的映照在花晚照的眸子裏。


  我們會有辦法活下去的,至少,我會想辦法讓你活下去。


  “你現在還有力氣走麽?”不等慕容鈺卿回答,花晚照擺擺手自行接道:“算了,你靠著我吧,我帶著你走。”


  慕容鈺卿沒動,顯然很懷疑她的能力:“晚照你……”


  “囉嗦什麽?你不怕腦子燒壞,我還怕凍死呢!”堅定了腦中的想法,花晚照從那懷抱中掙脫出來,背過身,將他的胳膊橫過脖頸一手撐著他的腰。


  “你努力撐著點,外麵路途崎嶇,要是你在外麵暈倒了我就……”


  “你就如何?”慕容鈺卿怕壓著她,隻是簡單的倚著,但毒性似乎比他料想的嚴重,每動一下都如針紮蟻噬。可說出的話卻輕鬆慵懶。


  “我就扔了你去找別人!”


  “啊,那娘子可得走穩些,為夫還不想這麽快被拋棄。”慕容鈺卿笑道,強忍住全身移動帶來的銳痛,在她的幫扶下一步步向前走,偎依著,共同步入黑暗的林子。


  “晚照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慕容鈺卿突然認真的道。


  “恩。”花晚照沒再回頭,身子僵了片刻,胳膊向上提了提,更加堅定地半背著他向前走。


  決定走的那一刻,或許他自己都忘了,在此之前,從未如此這般地信任過一個人。又或許,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有些東西已瞧瞧脫離局盤,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脫離禁錮飛快生長。


  很久以後,當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他的腦中依然會時而盤旋著這樣的畫麵,相依為命,不離不棄,仿佛刻骨入髓,魂夢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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