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訴離殤
爹爹，一直以來都想喊你一句，可每次話到嘴邊都沒有說出口。
恕女兒不孝，芷若走了，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不知道將來的路會是什麽樣的，可我依舊會驕傲地走下去。
或許我不會回來，或許我會在某一天，某一個地方，重新與你們相遇。
請不要等待。
母親會回來與你們團圓……她還活著。
哥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兄長，好好照顧父母，別讓我帶著遺憾走。
止清還有很多話要說，可落在了紙上的，卻隻有這幾個字。她胸腔裏充斥著太多太多的感情，太多太多的無奈，宮止清，這一世，學會了太多的人類感情。
愛恨嗔癡怨……
“君若——！”
那個略顯蒼老背影僵住了，手裏的紙掉落在了鋪滿了梨花的地上，帶起了一絲漣漪。
不再是纖細柔弱的嬌妻，歲月在上官幽藍的臉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她淚眼婆娑，動情地看著自己。
他快步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擁進懷裏，多少話都化作了兩人緊緊相擁，相互融合在一起的骨血……
“幽藍，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我們的女兒芷若，走了。”
上官幽藍的身體一僵，剛剛那個女孩……她沒有再說什麽，僅僅是兩人久久不能放手。
他們錯過了太多太多，女兒把他們重又相聚在一起。可是她卻一走了之……
“她會祝福你們。”
他們離開了各自的懷抱後，手仍舊拉在一起，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一直被他們忽略的北棠眉眼彎彎，竟是有了些許的……笑意。
那是怎樣的笑啊？看破一切，卻又隱隱期待著什麽的樣子。
“那個女孩是我們家芷若嗎？”
上官幽藍雖然沒有和她有過多的接觸，但是說什麽也不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孩子的，那種刻在骨血裏的東西，她怎麽會忘記。
“……”
失笑了，北棠不知該如何回答。
宮止清最後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他們的身邊，他隱隱猜出了她的意思。
那個孩子啊，終歸隻是個孩子。
她是在怕什麽呢？
可她怎麽會知道……父母會全然地毫無保留地接受自己的孩子，無論她變成了什麽樣。
“先生，請告訴我好嗎？”
上官幽藍此刻的表情是很嚴肅的，她總覺得麵前的人是知道的。
“她……隻是害怕，你們……不認她……”
他這是間接地說，那個女孩就是慕容芷若。
上官幽藍再也忍不住了，她失聲痛哭起來：“傻孩子，為什麽要這樣呢？無論怎樣，她都是我們的孩子啊！”
慕容君若彎腰拾起地上的信紙，抖開了散落在上麵的梨花：“這是她留下的信，你看看吧。”
“我的芷若……”
“爹爹！我會找到妹妹，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
慕容卓然如是說著，他一定要變強，讓一家人團聚。
······
······
······
“天尊，您找我。”
藍雪被此刻神殿的壓抑氣氛給暗自心中一凜。這個沒有世間的掌控者，她從心裏是極其畏懼的。
那人高高在上，麵容不可侵犯，誰也不敢直視他，那樣的人的麵容是沒有任何人敢直視的。
“聽說你最近常往下界跑。”
咯噔！藍雪的心跳快了一秒，這自然逃不過神帝天尊的神識。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啊……送到那麽遠的地方，都躲不掉他的神識嗎？
她苦澀地扯起一個弧度：“無論要怎樣懲罰我，都毫無怨言”
低垂著頭，眼裏不帶一點猶豫：“還請天尊放她一條生路，我願代她受過。”
“就憑你？”
聲音無機質地劃過空曠的宮殿。
他無悲無喜，這些都不過是他創造出來的神祗罷了，若是真有二心，隻需一個意念就可以湮滅。
藍雪脊背挺得筆直，此刻臉上盡是決絕。她不會再讓那個孩子受苦了，她答應過她的母親。
“天尊那件事，做錯了。”
她的目光堅定異常，哪怕她在他的威壓之下，尤其還是怒火攀升的威壓之下，難以說出一句話來，但她仍舊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
“嗚……她還活著？”
可是……沒有湮滅，她還是活著站在這裏。
沒有預想的那般暴風驟雨，僅僅是平靜地問了一句。
“是的，她還活著，活得很好。”
藍雪在提到她的時候，唇角的弧度有了溫度。
靜默……
藍雪並不知道天尊的想法，因為沒有人敢去揣摩天尊的思維，那不是她可以碰的，但是……若是再要那個孩子死一次，她絕是不會置之不理的。
“你下去吧。”
藍雪詫異地抬頭，那一瞬間，她驀然感覺到有什麽似乎不一樣了。
他像是解釋給自己聽的，也像是解釋給藍雪：“既然她重活一次，那我也幹涉不到。”
聲音瞬間頹然了好多好多，他的眼神注視著宮殿的某一處角落，就好像並不在意般地用手指輕輕扣著座椅。
十萬年過去了，源芷容，你到底……變成什麽樣了。
“謝天尊！”
這次她是感激的，就算隻是做一世的巫族，她也活著不是嗎？
天尊的話已經暗示了，他不會幹涉。
當冰雪女神清冷的身影消失在神殿之時，神帝的手扶在金黃色的寶座之上。
他金色的眼睛比星辰還要深邃，世間一切不過過眼如煙，他從不為任何事情停留，可是這一次……
那已經不能稱為是他女兒的巫族，她不會原諒自己，更加不會再喊他一聲父皇，更加不會任由他擺布她的人生。
神從來都不需要感情。
神帝更加不用。
可是有一種情感在蔓延，在心中蔓延開來。
那是被他封印了的感情，持久，後勁綿長……
他此刻的心裏冒出了一個衝動，去看看她，抱抱她，隻是一刻也好，隻是那麽一瞬間也想再次看到她的笑臉。
或許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宮止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活下來，是他在背後幫忙……
可是這又有何用，等他頓悟的時候，她是帶著恨意永遠離開自己的世界。
被他親自除名的神，她算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