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淪為低下的可憐人
作為盛京城最大的戲園，梨韻莊從來不愁門庭若市。
可是像現在這樣，每日天不亮就有大批戲友聚集在門口，堵到水泄不通的情況，還真是不算多見。
這一個個恨不得擠破了腦袋，有的是為了能搶到每日限量的戲票，有的是為了能夠早點入場，一睹紅牌戲伶霜起蝶的風采。
孟嫿隱掀開窗簾的一條縫隙，冷冷的朝著人頭攢動的門前看去。
在那高聳的門柱旁，架著一副偌大的戲牌板，一個身著白衣，窈窕亮麗的女子畫像，栩栩如生，躍然其上。
垂在牌板兩側的錦聯上，《魁子無雙》四個大字，像是迎風而來的針芒一樣，紮的她眼角一個抽搐，牙根也不覺猛然一個咬緊。
咯吱。
一路上都在閉目養神的盛元澈，不慌不忙的微微睜開一條眼縫，將清冽的視線不動聲色的看向孟嫿隱繃緊的側臉。
隨即再次閉上，他輕聲道：
“繞過去。”
“是。”
聞風應聲，隨著馬韁一側，馬兒立刻跟著調轉了方向，繞開了莊前的人群，朝著一扇開在東牆上的朱紅色大門駛去。
他剛把車停穩，守門的莊奴已經候在一旁了。
接過聞風遞上的名帖，莊奴立刻躬下身子，諂笑道：
“原來是宸王大駕光臨，小的給宸王請安了。宸王請隨小的這邊走，上好的席位已為宸王備好，願宸王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
雖然不知梨韻莊和麒麟莊是誰借鑒了誰，但這戲台跟食場的布局乍一看還真是極像。
不同的是，食場的觀眾席是圍成了一圈，而這裏，所有的坐席都正對著戲台。
第一層，除了前排幾個座椅之外，其餘的空間，都站滿了人，熙攘喧囂。
第二層，雖然觀眾可以坐著，但座椅間的空隙很窄，票價據說也是第一層的好幾倍，但依然早早就被搶購一空。
第三層，是貴賓席。
上樓的入口有人把手，隻有持著蓋了梨韻莊章子的名帖才允許進入。
坐席間隔著屏風，空間寬敞，裝修奢華，也是觀戲最好的角度。
盛元澈一邊落座，一邊對聞風低聲說了句什麽，聞風立刻轉身離開。
孟嫿隱清冽的視線掃過聞風匆忙的背影，麵無波瀾的朝著圍欄走去。
站在圍欄邊，她一手輕輕的扶在欄杆上，一手搭在身前，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台下攢動的人群。
忽而，她視線在不經意掃過戲台後麵的一間矮屋時，立刻眉心一蹙。
窗台旁，站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公子。
白麵如玉，唇紅皓齒，一邊翹起的蘭花指輕輕的撫了撫鬢角，一邊朝著人群張望，眉眼流轉間盡顯嬌媚。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忽然一抬頭。
二人的視線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看著孟嫿隱，他勾起唇角的笑意，略略的點了點頭。
孟嫿隱冷冷的看著他，不覺間把眉頭擰的更緊了。
秋風吹過她額前垂下的發絲，掃過眼簾，一瞬暗芒浮動。
“什麽叫沒位置了，你這狗奴才可知道這二位是誰？”
忽然，身後一個熟悉的叫囂聲傳了過來。
孟嫿隱略略一緊眼芒，繼而微微轉向尋聲看去。
碎玉正一臉惱火的跟莊奴對峙，在她身後，莫雲沁扶著一個雍容貴氣的婦人款步而來。
看到那婦人的瞬間，孟嫿隱心尖倏地一沉，連同眉間的微皺也跟著一個顫抖。
故作不以為然的回身，她的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摁在了欄杆上，緊繃的指腹頂著皮肉，透出一層青白。
窗邊的那個公子已經離開了。
孟嫿隱則盯著那扇空無一人的窗子，在不被人注意的暗處，微微垂首，咬緊牙根，在下頜邊沿繃緊了一條堅毅的弧度。
身後——
莊奴小心意的陪著不是：
“夫人恕罪，大小姐恕罪，不是小的不肯接待二位，是這幾日戲場實在太火了，若沒有提前預定，臨時過來的話，真騰不出多餘的位置來。”
碎玉冷嗬了一聲：“照你這麽說，即便安王來了，你也要把安王趕回去？”
“啊？不不不，姑娘誤會了，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
“罷了。”不等莊奴解釋完，莫夫人朝著碎玉不悅的皺了皺眉，“莊子有莊子的規矩，來人既是客，不得無禮。”
說著，她看向身邊的莫雲沁，不以為然的笑了下，隨後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竟然今日沒有席位，改日再看也是一樣的。”
語落當即，莫夫人轉身就要走，但不等她邁開步子，忽然從身側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清冽的說話聲。
“若夫人與大小姐不介意，可與本王同座。”
聽到盛元澈的聲音，孟嫿隱微微一頓，繼而轉身不解的看向他的麵不改色。
莫雲沁也聞聲看了來，視線冷冷的掃過那個清冷淡漠的白色身影，不經意迎上孟嫿隱暗冽的眼芒時，立刻眉心一緊，連同眼裏的光也跟著一凜。
“原來是宸王和孟姑娘。”莫雲沁陰惻惻的扯了下嘴角，繼而清高的昂了一下下頜：
“多謝宸王好意，還是不打擾二位了。本就是我與母親來晚了，豈能因為自己的過失，而攪擾二位看戲的興致呢。”
盛元澈緩緩放下手裏的茶盞，毫不在意的淡淡一笑：
“怎麽會，既是相同的興致，又何來攪擾一說。”
莫雲沁不由得沉了沉臉色，正要開口再次拒絕，莫夫人已經笑著走了過去。
“那婦身就多謝宸王賜座了。”
盛元澈略略頜首：“夫人客氣。”
莫雲沁無奈，隻好跟著走了上來，在莫夫人的身邊落座，低沉的視線透著說不出的陰鷙。
孟嫿隱默默的站在盛元澈身後，看似不動聲色，可垂在身側的雙手卻不由得在袖子裏掐緊了。
微微顫抖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朝著莫夫人的方向看過去，緊跟著又慌忙收了回來，她表麵強作鎮定，可心裏還是不覺一陣發慌。
“這位就是孟姑娘了？”莫夫人注意到了她。
溫和的目光將她上下一打量，而後在她眉眼間流連了幾回之後，這才輕聲笑道：
“真是個俊俏的姑娘，看著就讓人喜歡。”
孟嫿隱嘴角抿動了些許，繼而低了低頭：“多謝夫人讚譽。”
她克製的語氣顯得似乎有些冷冽的過了頭。
碎玉恨恨的瞥了她一眼，故意陰陽怪氣的笑道：
“夫人，您素日都養病在府，怕是不知孟姑娘現在可是盛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大紅人，就連最近火遍大街小巷的《魁子無雙》這出戲，也是以孟姑娘為原型改編的呢。戲裏的無雙姑娘，就是一個家破人亡，淪為低下奴仆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