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父子的談話
即使柳居晏回稟陛下沒有直接承認,但到底是婉轉默認了柳市荏的話。興華帝也依然沒有對溫亭湛說什麽,更不曾暗示他回去給柳市荏奔喪。恐怕柳市荏都不知道,他用死亡醞釀了一場風暴,根本沒有在溫亭湛的生活之中激起一朵浪花。
夜搖光現在對柳家已經完全隻剩下厭惡,當初去了應天府,其實她對柳居晏說不上喜與厭,這會兒就連帶對柳合朝夫婦的好感都打了折扣。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遷怒,但真正涉及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才知道情緒是會超越理智。
她想不明白,現如今溫亭湛如日中天的局勢,柳居晏看著也不像是個蠢笨的人,為何要這個時候對溫亭湛落井下石。不止夜搖光想不明白,就連作為柳居晏嫡長子的柳合朝也是想不明白。當柳合朝知曉這件事之後,甚至氣怒的扔下了他手中的公務,連夜快馬加鞭趕到了江蘇。
三年前柳居晏被調任江蘇,任江蘇提督學政一職。
當正在處理江蘇各處送上來各書院今年年末考題的柳居晏看到推開所有下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來的兒子時,他的眉頭皺了皺。無聲的給自己的心腹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將所有人都帶下去。
房門一關上,柳合朝便質問道:“父親,你為何要如此汙蔑小妹,你為何到個時候還要維護著柳家,這些年柳家到底給了你什麽?你看看你到現在還是正三品,從手握實權的應天府府尹變成江蘇學政,看似從府城掉到了省城,卻是實實在在的明升實降,這些都是柳家故意打壓!”
“放肆。”柳居晏扔了手中的筆,他抬眼目含警告的看著柳合朝。
“不,孩兒錯了。”柳合朝忽而嘲弄一笑,“您馬上連提督學政都做不了,祖父過世,您可得守孝三年,孩兒也得守孝一年,父親這是在做交接的事宜吧。我們的祖父可真好,活著壓著我們一房人,不準我們出頭,死了不但我們一房人受累,也還想將明睿侯給拉下水,嗬嗬嗬……”
“柳合朝,別忘了你姓柳!”柳居晏冷聲提醒。
“對,我姓柳,可是父親,你可知曉我有多恨我姓柳!”柳合朝一改往日的溫文謙和,仿佛被壓製太久而不管不顧的爆發,“從小我但凡有一點比長房堂兄弟優秀之處,就會換來所謂祖父變相的打壓,我起初不懂、不服、不甘,可我越發的努力用功,換來的是多深的冷漠。我曾經一度懷疑,父親是抱養的孩子吧,大伯才是柳家的親子!當年,他們為了打壓您,讓您心甘情願給大伯讓路,借著小妹的事情大做文章,我現在甚至懷疑小妹遭賊匪所擄,都是他們一手策劃!就這樣的柳家,我的父親,你還對他們一再的忍讓、姑息、袒護!”
柳合朝說著,他的眼底升起濃濃的不理解和失望:“您不是我的父親,我記得小時候誰若是欺負了我們兄弟姐妹,父親一定會為我們出頭,絕不會像如今,讓我們一忍再忍!你告訴孩兒,到底是什麽理由,讓您變成如此畏頭畏尾!”
“你不需要知曉。”柳居晏冷聲道。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柳合朝真是受夠,他覺得他快要被他的親生父親給逼瘋,“好,您說我們姓柳,這是我們欠柳家的,孩兒認了,誰讓孩兒命不好投身在了這樣不堪的家裏。那湛哥兒呢,他不姓柳,他欠了這個柳家什麽,要被你們用如此齷蹉的手段陷害!”
“沒有人能夠陷害得了他。”柳居晏靠在靠背椅上,伸手疲憊的揉了揉額頭,“朝兒,我們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便是徹徹底底的斬斷那一絲血緣。”
柳合朝的瞳孔微微一縮,他唇瓣顫抖:“您說什麽……”
“既然你如此痛恨柳家,就讓它滅亡在能夠毀滅它之人手中。”柳居晏倏地睜開眼睛,“為父和你都沒有魄力和能力去將之摧毀,為父和你都不是孤家寡人,我們身為柳家人,一旦背上欺師滅祖的罪名,你可曾想過我們的後人,將會因此活在怎樣的境地?亦或是,我們拉著他們與整個家族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柳合朝想到他去年才出生的小女兒,他做父親的有什麽權利去剝奪她的生命?可若是他親手將整個柳家毀滅,他的女兒就必然要自小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之下長大,那些人不會理解他們所作所為背後的心酸與痛苦,隻會認為他們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父親……”似乎,這一瞬,柳合朝明白了父親的為難之處。
“你太小看明睿侯,他既然親口讓陛下來問為父你妹妹之事,那便是無論我如何回應陛下,於他而言都無絲毫影響。”柳居晏的眼底浮現一縷激賞,“為父接到陛下詢問之時,便在想他到底為何將決定權交給為父,很久才想明白,他在試探為父。”
“試探父親?”柳合朝不懂。
柳居晏轉身,從暗格之中取出幾封拆開的信件遞給柳合朝。
柳合朝接過展開之後,不由瞪大了一雙眼,這上麵是父親這麽多年對溫亭湛之事的查探,這裏著重有保定府竇家和帝都聶家之事,他看完之後,心驚膽戰的手都在顫抖:“這些都是湛哥兒所為……”
雖然這上麵全然是推測的語氣,沒有十足的證據,但看完之後,柳合朝覺得仿佛已經不需要證據。
“掌握湖廣政權盛極一時的竇家一族全滅,出了一個中書令一個太後的聶家,現在猶如過街老鼠,就連太後都被逼得去了皇明寺常伴青燈。你說,我們屢次三番對他出手的柳家,憑什麽還能夠安然無恙的留到現在?”柳居晏問著自己的兒子。
為什麽?比起祖父對溫亭湛的所作所為,竇家和聶家算得了什麽?可是這兩家不是已經毀滅,就是生不如死,然而他們柳家到現在還好好的在整個朝堂蹦躂,這是溫亭湛不敢動他們?沒有辦法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