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話 禍水3
掙紮著從唐煜懷裏下地,整個禮堂就聽到古芊菁一個人的哭聲,淒淒慘慘戚戚,不知情的還以為死的是她丈夫哩!
誰都沒有發現教堂外一輛加長林肯車中正坐著兩個傲人一等的男士,兩人都在透過車裏的屏幕注視著禮堂裏發生的一切,其中一個雲淡風輕地看著畫麵,確切的說是畫麵中哭得稀裏嘩啦的人,另一個看似在留意屏幕,但眼角餘光卻是在打量著身旁另一個人,想從他的神情舉止裏察覺出一些破綻。
“我看出些端倪了,安紫語,你……”
在後者低沉的猜忌聲裏那個被喚作安紫語的飄逸俊美男子回頭,眼神仍舊不緊不慢,隻稍稍挑起一道眉,靜候下文。
還是沒能從這個安紫語身上看出任何不妥,蘭諾發出緩和車內僵持氣氛的笑聲,但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所深諳的陰柔卻沒有消失分毫。
“你喜歡那種女人,眼睛都看直了。”蘭諾隨口扯了個話題,並非真正看穿了那個男人。
“蘭諾少爺,我不是你,隻要是女人就會發情,我有擇偶的標準,像那種哭得形象全無的女人,看了都倒胃口!”安紫語神色自若地回道,語氣倒是恭敬,就是話裏的刺很明顯。
“那你還看那麽久。”蘭諾不甘心地回了一句嘴,“不過,我也不喜歡那種隻會哭的軟弱女人,非常厭惡!”
從他有記憶起,就看夠了母親的眼淚,他並不是討厭女人哭,而是那種軟弱的女人,竟然也會帶著他那還沒出生的妹妹,拋下他跳海自殺!
發覺自己情緒有些失控,蘭若又笑了笑,“看來在女人這方麵,我們還是有共同點的,但我要申明一點,不是每個女人都能爬我的床,我喜歡‘幹淨’的女人,但我不喜歡保存她們,用過一晚就扔掉,這樣她們才不會有背叛我的機會。”
安紫語回他一笑:“蘭諾少爺,我想到一樣東西非常適合你。”
“是什麽?”
“一次性的衛生筷子。”
蘭諾深吸了一口氣,他對女人的仇視來自於母親對父親的背叛,但家族裏從來沒人敢這麽諷刺他。
這個安紫語果然同外界傳聞中一樣,是個馴服不了的蒼鷹,他啄人的時候,又狠又準,不僅撕裂人的皮肉,還同時撕裂人的心。
蘭諾已經心生殺意,但最終還是被他按捺下來,畢竟,他的父親篤信安家的風水術,而安紫語又是安家唯一的繼承人,他要是把人做了,父親那邊不好交待。
“既然誤會解除,那麽安先生被我父親任命為‘顧問’一事我想再不會有人有意義,以後還請安先生不計前嫌,為甘比諾家族盡心盡力。”
“要我盡心盡力可以,不過,我不想再看到像洛克那樣的瘋狗亂咬人,沒事跑來看個和我長相一樣的死人,晦氣!”
“行,安先生不想看到那種人,我會讓他的主人把人處理掉,我們‘前事不計,後事不提’怎麽樣?”對於蘭諾來說,洛克隻是麥克法蘭家的狗,與他沒關係,他犯不著為了別家的狗和自家會啄主人的鷹過不去。
安紫語斂下眉,算是默許了。
蘭諾這才讓司機開車,離開墓園。
古芊菁捧著古含璽的骨灰壇走出禮堂,按照古含璽日記裏的遺囑,他死後火化入葬,墓葬地沒什麽要求,菁菁在哪兒,他就葬在哪兒,古父對二子的任性脾氣已經完全沒轍了,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早看淡了,含璽生前疼菁菁,死後也要陪著她,這種感情讓古父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讓古芊菁給古含璽選墓地,結果她把古含璽的骨灰壇抱回了家,就放在古含璽臥室裏的床上,那天晚上,誰都勸不動她,她就抱著古含璽的骨灰壇睡在那張床上掉眼淚。
她的含璽哥哥走之前抱著他,身子冰冰涼涼的,這會兒她抱著含璽哥哥,白瓷骨灰壇也是冰冰涼涼的……
即使看到了二哥的遺體,但她還是不能相信,她的含璽哥哥就這麽走了。
那段時間,唐煜對她很好,但卻並沒有讓命運偏離它既定的軌跡。
新年過後,唐燁的案子開始審理,因為被控綁架還有強奸,作為受害人的古芊菁被傳喚出庭作證,唐煜試圖以古芊菁精神狀態不好為由阻止檢察官讓菁菁出庭,但古芊菁明確表示,她會出庭。
沒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連唐煜都不確定,他有種預感,把唐燁送進大牢也許是他最錯誤的一個決定,上庭前菁菁的眼神已經告訴他,不管菁菁在法庭上說什麽,法庭最後怎麽判,他和她之間都完了。
這個國家的法律並非檢方拿出證據證明被告有罪,而是讓被告自己提出證據證明自己無罪,唐燁的律師團隊已經盡力在打官司,但情況仍然不樂觀,所以,當唐燁在庭上看到古芊菁出庭時,那一刻他感到絕望,雖然那些指控全都是事實,但他不想坐一輩子牢,更不想是她親口將他送進監獄。
古芊菁看到被告席後的唐燁,他還穿著那天離開時她披在他身上的那件灰色大衣,有那麽一瞬間,古芊菁感覺那像是二哥的身影,而一些她無法決定的事,也在那一刻下定了決心。
而古芊菁所不知道的是,對於這場官司,其實已經被多方關注,包括商務部長李梓榮都來聽審,不是對案件本身涉及的罪行感興趣,而是關注這件案子背後,如果唐燁因罪入獄,唐氏可能會地動山搖,而據他商務部辦公室的調查顯示,有很大一筆不明資金流向股市,以他曾今檢察官的敏銳洞察力,這筆黑金一旦流入唐氏,就會通過唐氏滲透到整個金融業,他並不想看到黑社會入侵正規商企,這樣一來會有更多的商人墮落,官員腐敗,而黑與白絕對不能混淆。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關心這場官司的結果。
而就在李梓榮旁邊,姍姍來遲的旁聽者正是甘比諾家族的蘭諾少爺和麥克法蘭家族的傑斯,雖然兩廂互為對立方,但見麵總免不了打個招呼,法庭上要求絕對肅靜,所以兩邊隻相互點了個頭。
這場官司是傑斯一手主導的,通過一個女人,挑起一家兩兄弟的仇怨,不管是拿給唐煜的唐燁的犯罪證據,還是通知唐燁回紐約的時機,都是他精心策劃好的。
傑斯隻想看到唐燁罪有應得,他的女兒要在瘋人院裏待一輩子,他也不能讓唐燁好過,他要讓唐燁也賠上一輩子。
而蘭諾也瞅準了這個機會,隻要唐氏有漏洞,他沒理由不撿這個便宜。
而且出門前,他看到安紫語,還順便問了他這個風水師一句:“安大顧問,你算算唐燁會不會被判入獄?”蘭諾不過是調侃安紫語而已,他可不認可什麽風水命理。
而安紫語隻回了他一句:“那種人牢獄之災躲不掉,但蘭諾少爺,你也不必報太大希望,要不然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這會兒坐下來,他還沒想通安紫語那話是什麽意思,在他看來隻要唐燁入獄,就是他的機會。
所以蘭諾找上李梓榮,小聲笑道:“唐燁這官司輸定了,我知道李部長不喜歡我們黑道插手白道商業,但我們也要生存,特別是這個社會是適者生存的世界。”
李梓榮也回了蘭諾一個無懈可擊的笑,頗深沉地回道:“法庭還沒判,別這麽早下定論。”
“那我們走著瞧。”蘭諾扯起唇角,將目光從李梓榮身上收回,投注到那個正被問話的女人身上。
古芊菁的證詞,讓所有人都懵了,她不承認綁架和強奸這回事,堅持說那隻是你情我願的遊戲,唐燁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心裏五味陳雜,唐煜還沒等判決下來就決然離開,在他看來,那女人的心出軌比身體出軌還讓他不能接受。
最後,法庭判決對唐燁的所有指控裏,綁架和強奸罪不成立,而敲詐和勒索罪被他的律師打成了一項匯款欺詐罪,最終法院隻判了他一年六個月的刑期,還享有假釋權。
這一判決真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還有幾家皺眉頭,李梓榮聽到判決,起身時按了按蘭諾的肩膀,伸了個懶腰笑道:“年輕人,不要太急躁,命運早就安排好了,你強求不來的。”
蘭諾硬繃著皮麵,在扔下傑斯離開後讓手下撤回已經開動的資金。
唐燁在入獄前要求見古芊菁,後者沒有答應去見他,唐燁一直等到最後一刻,見她始終不肯來,才在失望中將自己的隨身物品交給監獄管理員,她拿給他的灰色大衣、裝著關於她所有資料的手機、還有那個隻會指向她的羅盤被他千叮萬囑後存放好。
一年零六個月,對於那些希望他坐一輩子牢的人來說太短了,但是,對於唐燁來說,每一天都會讓他多忘記她一分,他根本不確定,等到自己出獄那天,是否還能記得她。
自從古芊菁出庭作證過後,她整個人都被釘上了恥辱的標簽,一門兩兄弟被她攪成現在這種勢同水火的局麵,她這個禍水紅顏是當下最火爆的談資。
從法庭離開時就有八卦記者將她團團圍住,要不是她大哥把她護上車,她鐵定被那些記者的口水淹死。
古父到家後才對小女兒心疼道:“菁菁啊!你心咋就那麽軟呢,唐燁本就是狼子野心的人,是他犯的罪,他就該付出代價,你幹嘛幫他扛?”害得現在人人都把不是怪罪在她身上,這讓她以後怎麽活?
“菁菁!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放過唐燁,可唐煜會不會放過你?你們的婚姻還要怎麽維持?你以後怎麽辦?”
古父不是嘮叨,他是愁啊!誰家父母不望子女幸福安康,他才失去二子,更不忍看到小女兒不幸福,可偏偏菁菁現在聲名狼藉,被傳的是人盡可夫,再加上菁菁還不能生育了,這要是和唐煜離了婚,以後還會有哪個正派男人肯要她?
古芊菁低著頭沒吱聲,古琰昊悄悄把人扯到自己身後,聳肩哼笑道:“爸,你少說兩句不行嗎?這種隻會自己吃虧的丫頭已經夠笨了,你再說她會變得更笨,而且那個唐煜我看也不是什麽好鳥。”會把自己的女人推到風口浪尖上還算什麽男人?
“大不了就是離婚,菁菁以後沒人要我要她行了吧,老二沒完成的心願我幫他了結,我可以照顧菁菁一輩子,隻要菁菁點頭,我不介意。”古琰昊感覺身後的丫頭想跑,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準她逃避。
“你們想氣死我是不是?一個個做事都不計後果!”一向儒雅隨和的古父一時間大喝出聲,他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古芊菁這時才抬起頭,輕聲細語道:“爸,你別生大哥的氣,我不需要他照顧,我這麽大的人,也該學著自己獨立了。”
說完古芊菁又拉開古琰昊抓住他的大掌,笑道:“大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古家傳宗接代的任務就靠你了,快點找個嫂子回來,生一打孩子讓爸含飴弄孫,省得爸老是盯著我不放,我壓力很大好不好。”
古父聞言心裏赫然一驚,他忙解釋道:“菁菁,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嫌棄菁菁不能生育才……
“爸,我是這個意思。”古芊菁打斷古父的話,又把目光轉望向大哥古琰昊,“大哥,我們之間,我隻接受兄妹情,多餘的,我承受不了。”
二哥對她的錯愛她已經無從拒絕,如果大哥再因為憐憫她而要照顧她一輩子,她會覺得罪該萬死。
從她踏上西行紐約的航班開始,一切就都錯了,一個錯誤的開始,在那之後就算遇到再對的人,也不會再有對的結局。
命裏的大局已定,為何她現在才看透?
古芊菁強顏一笑,以休息為借口逃上樓。
在家頭幾日,外麵的記者從早蹲到晚,古芊菁根本沒敢露麵,不過她老爸和大哥對她比以前更疼了,古芊菁情是領了,可沒接受他們的嬌慣,一些之前她從來不做的家務,她開始學了,一方麵鍛煉自己,一方麵消磨時間和心裏的負麵情緒。
從來沒進過廚房的人,居然學了幾次後能做出一桌子早飯了,味道馬馬虎虎,反正她老爸和大哥吞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