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琴音
遲靜姝不知蕭悠為何突然故意提及這些往事，朝她看去，便見她雖是朝著自己，眼光卻頗有譏諷地朝楚夢然和嚴惜文那邊看去。
那樣子，分明是想借著自己打壓她們中的哪個似的。
心下微動。
笑了笑，沒說話。
倒是李詞在一旁拍手，「所以，有了這份親，今上才讓你們親上加親，親自給賜婚了是么？」
遲靜姝瞥了眼那邊神情越來越難看的楚夢然，含蓄一笑，「是陛下對姨母的厚愛。」
那樣子，在旁人眼裡也沒什麼。
可在楚夢然眼裡，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賣弄得意呢！
她垂了垂眸，然後上前笑道，「不知九小姐與三皇子竟有這樣深的淵源，真可謂是天賜良緣了，九小姐，真是天之寵兒。」
意思是，你得了這樣的姻緣，都是幸運，跟你自己沒什麼關係！
遲靜姝卻似完全聽不懂似的，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是，確實是我的幸運，能遇表哥這樣的人物。」
那語氣里的嬌羞和高興，簡直都遮蓋不住！
這邊，眾人又對蕭雲和鬨笑擠眼。
「三皇子，好姻緣啊！」
「可是叫我等羨煞啊！」
「哈哈哈。」
蕭知才笑得最大聲。
嚴安倒是掃了女子那邊一眼，心裡想起遲靜姝那勾人的漂亮模樣兒，到底有些難捨。
唯獨蕭雲和，朝眾人搖搖頭，轉過臉，眼神卻有些晦暗。
女子這邊。
楚夢然朝遲靜姝笑了笑，「三皇子著實是人中龍鳳，今日能與三皇子比琴，也是夢然之幸，待會無論比試之中出現何曲，還望九小姐莫要介意。」
哦？
遲靜姝心下挑眉——經過這幾番刺激，楚夢然果然還是藏不住了。
微微一笑，頷首答應，「是，請九小姐儘管出手，也讓我等來開開眼界，一賞九小姐的高超琴藝。」
真是大方得體。
楚夢然眼底掠過一絲不屑，轉過身去。
後頭，遲芸兒見著眾人幾乎都要圍著遲靜姝轉了，幾乎氣的要死！
惡狠狠地說道，「姐，她什麼時候有個宮中的姨母了？怎麼從來沒聽父親母親提過？！」
遲敏敏的臉色也有點發僵，微微搖頭，「我也不曾聽說，方才看郡主的意思，竟是對當年之事頗為熟悉。莫不是郡主另有什麼打算？」
遲芸兒頓時便有些緊張，拉住遲敏敏低聲道，「姐，將來我入了無憂書院，還指望郡主庇佑呢！她若是這樣看重遲那個賤丫頭，那會不會??」
遲敏敏不等她說完，便按住了她，抬頭看向朝她們走來的嚴惜文，優雅如蘭地含笑福身，「嚴姐姐。」
嚴惜文看向她倆，笑著回了一禮，「得聞芸兒妹妹得了一語公子的舉薦牌，可喜可賀。」
遲芸兒登時想起方才李詞的羞辱和難堪，尷尬地笑了一聲，「多謝嚴姐姐。」
嚴惜文又朝遲敏敏看去，「聽說敏敏小姐擅畫，待會若是比試書畫，可否請敏敏小姐出一次么？」
嚴惜文可是堂堂平南侯的千金大小姐，親自來請她，何等的有面子？
遲敏敏當即笑道，「我的畫功著實一般，不過盛嚴姐姐相請，自當竭盡全力。」
嚴惜文滿意點頭，不料旁邊遲芸兒又笑道，「對了，嚴姐姐，我家九妹，於書畫上的造詣也十分了得呢！她還會寫得刻金體，若是一同參與，必定能叫對面的眾位公子們輸的心服口服呢！」
她這話說得本就十分輕浮。
不過只是玩趣罷了，她卻說得彷彿眾人賣弄似的。
嚴惜文卻只是淡淡一笑，轉而問道，「九小姐竟然會刻金體么？」
遲敏敏微微一笑，「正是。不過我們也只是聽聞，未曾親眼見過。今日也不知九妹可願提筆，讓我等開一開眼界。」
嚴惜文哪能聽不出她這話里的推脫與挑撥。
若是遲靜姝不會這刻金體，那便是她的虛張聲勢濫竽充數，與她們姐妹倆沒有干係。若是她會這刻金體，偏偏又藏著掖著，不叫自家人看，分明就是小氣自私，十分上不得檯面的人。
嚴惜文不由低笑，暗暗搖頭，才要開口。
那邊，兩廂琴台準備好。
楚夢然落座后，擺好姿勢，一勾琴弦。
「當——」
一聲崢鳴，伴隨流水潺潺，蕩漾開來。
原本有些嘈雜的小溪兩邊，頓時安靜下來。
楚夢然低頭，十指撥動琴弦，流雲拂風的琴音，便汨汨而出。
她垂眸柔婉地坐在古琴前。
琴音自她的手下，不斷響起。
讓聞者，彷彿驟然置身於一個春光明媚的清晨山林之中，有鳥啼清脆，流水淙淙，樹葉簌簌，百花齊放。
怡然自得的心境，隨之盪開，讓人沉醉。
遲靜姝看著周圍人的神情，心中暗暗嘆息——楚夢然上一世能坐到皇后之位，也是必然的。不說她這人到底如何佛口蛇心，可大家閨秀嚴格教養出來的素養與能力，她都是無一不缺的。
正出神間。
突然，對面一道急促的琴音，猛然衝進了楚夢然柔和的琴音里。
原本靜謐安樂的山林之樂，陡然便被這鏗鏘有力的琴音給擾亂！
眾人彷彿頃刻從山林中，轉而到了水流湍急的大河之濱！
那河面上，波濤洶湧，狂天浪地！
彷彿就站在那岸邊，下一刻就要被浪頭給扑打下去！十分的驚惶兇險！
正不安間。
忽而，又一道輕柔的風，從天邊吹來。
將眾人吹到一片草長鶯飛的春景之中。半空溫暖的日頭落下，周邊，是平和安寧的萬物。
有人笑了起來，忍不住鼓掌，「楚小姐，好琴藝！」
「三皇子殿下可是輸了！」
「果然是京城第一才女，厲害厲害！」
這邊，蕭雲和微微一笑，鬆開按住琴弦的手，眼底一片溫柔情意涌動。
而女子這邊，眾女也紛紛欽佩或驚艷地看向楚夢然。
剛要上前恭喜道賀。
不想，楚夢然的手指一動，忽而又勾出另一首琴音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竟然是《鳳求凰》！
當時便有不少人變了神色！
連蕭悠都別有意味地看著楚夢然，低笑起來，「楚小姐這是情難自己了不成？」
一旁的嚴惜文，卻暗暗皺了皺眉，很是不贊同地看向楚夢然。
而這邊。
剛要離身的蕭雲和聽到一首《鳳求凰》猛然從那邊傳來，頓時怔住！
目光里流出短暫的驚愕后，隨即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剛剛分明已經故意相讓，想叫她開心一些。怎麼如今她還是這般??
正遲疑間。
後頭蕭知才挑著眉毛走過來，笑著慫恿道，「三哥，這比琴還未結束呢！您可不能這樣不戰而敗啊！丟了我等男子的臉面！」
「就是就是！三皇子殿下，繼續啊！」
「好一首《鳳求凰》，這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的琴啊，機不可失，三皇子，您這可是要羨煞我等啦！」
蕭雲和神情僵了僵，想到那邊還有遲靜姝。
正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楚夢然的琴音時，就聽那原本輾轉反側的琴音，突然一聲高亢。
似是悲鳴，似是不甘，似是滿心的苦楚委屈！
蕭雲和情不自禁地就按住了琴弦，輕輕一撥，竟應對了一首《蝶戀花》！
蕭知才頓時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嚴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蕭雲和，聽著那邊楚夢然的琴，摸了摸下巴。
而女子這邊。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遲靜姝。
分明是個不錯才十二歲的小女孩，卻在眾人的注視下，聽著未婚夫與其他女子對彈情意之音時，能露出那般靜然純默的姣好模樣來。
眉目低垂，我見猶憐。
讓人看了，只覺這女子，通體氣質如華蘭，高貴芝雅不可隨意侵犯糟踐。
她這樣的大氣，反倒讓那邊正在用琴音與蕭雲和纏綿的楚夢然，顯得如跳樑小丑一般。
石桌邊的蕭悠，忽而低笑一聲，拿起一塊糕點，慢慢地吃了起來。
「當——」
最後一聲琴音，悠悠落下。
彷彿兩個相互傾慕之人，終於得成眷屬，恩愛美滿攜手共去。
楚夢然滿意地按住琴弦，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眼裡閃過勝利的神采。
隨後，又調整了下表情，含笑起身，來到遲靜姝身邊，略含歉意地說道，「方才一時意動，興之所至，並未計較琴音所出。還望九小姐莫要介意。」
她沒看到遲靜姝方才安然如素的神態，只當此時這般再裝作無意的挑釁，必然能讓遲靜姝露出嫉妒的醜惡一面。
誰想，她話音剛落，旁邊就有幾個女子發出低低笑聲，似乎隱含嘲諷。
她微微一僵，才要看去。
對面的遲靜姝已經含笑清淺地說道，「楚姐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若不是今日有您這番高超琴藝相引，妹妹還不知曉表哥的琴藝竟然這般厲害。」
話語內外，都是對蕭雲和慢慢的傾慕，絲毫沒有懷疑的意思！
男子這邊，已經有人忍不住酸道，「哎呀，三皇子殿下，您真是好福氣！未婚妻這般純然天真，可要好好愛護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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