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激怒
幾位先生恍然大悟。
倒是朱老先生，掃了眼楚夢然，又看了眼宋煜。
宋煜朝他無辜一笑。
老先生無奈，笑著搖搖頭。
旁邊，幾個少年少女更是低聲議論起來。
「三皇子原來是九小姐的未婚夫么？」
「是啊！賜婚已經有好些年了，之前一直沒動靜，還以為不成了。今日看這樣，三皇子對遲小姐，原來竟如此情深啊！」
「郎才女貌呢！也是十分般配。」
「這遲靜姝這樣的出身，居然還能得聖旨許配給三皇子殿下，當真是好福氣！」
「三皇子也不虧啊！今日我這話放在這裡，這位遲小姐，瞧瞧如今的相貌，再過兩年，那必然是??一代傾國佳人！三皇子有此女為妻，只怕天下顏色，也都不能入眼了吧？哈哈！」
最後這個是個小紈絝，說起話來也有些輕浮。
可卻無一人反對他的話。
眾人再紛紛看向此時站在蕭雲和身邊，一副小鳥依人模樣的遲靜姝，頓時露出一副艷羨的模樣。
楚夢然聽著這些話，只覺心頭恨得都快滴血了！
憑什麼她早已握在手心裡的男人，要被這麼個下賤出身的女人給奪走？
不可能！
「小姐。」
紅梅在旁邊輕喚了一聲，「冷靜一些。」
楚夢熱陡然清醒！
再抬起眼來時，又恢復了那副端雅矜持的從容姿態。
轉身，朝蕭雲和看去，「三皇子殿下原來是給九小姐助威的么？」
蕭雲和一聽她的語氣，心下便微微一動。
扭頭朝她看去，果然看到她眼底暗藏的委屈與淚意。
一下子就心軟了。
剛要說話，旁邊的遲靜姝笑著開口，「是呀，表哥聽說了我要比試的事，特意過來的呢！表哥，是不是？」說著，還一副歡喜自得的樣子看向蕭雲和。
蕭雲和對上楚夢然的視線，僵硬地點了點頭，「是，是啊。」
楚夢然登時眼眶一紅，成功地讓蕭雲和注意到，心虛地再不敢看她時。
才眸光一轉，溫然笑道，「九小姐真是好福氣，不僅有世子與一語公子的回護，如今連三皇子都特意趕來助威，真是叫我等羨慕不來呢！」
話一出，趙留就皺了眉。
蕭雲和原本含笑和煦的神情也微微變了變，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趙留時，明顯眼神暗了下來。
宋煜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旋即笑道，「九小姐之才能，眾人得知，無需任何人回護。楚小姐言重了。」
楚夢然一笑，並不多言，只又向蕭雲和看去。
蕭雲和的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那般輕鬆隨意了。
心內暗暗一笑，這才說道，「閑話也不多說了。九小姐，咱們的比試，便開始吧？」
蕭雲和一愣，「你們的比試？這??」
遲靜姝笑著點頭，「嗯，表哥，這第三場，是我跟楚小姐比呢，楚小姐說要比樂律。表哥，正好可以一同欣賞楚小姐的琴藝呀！」
這話說得，把楚夢然的琴藝當做獻媚表演的了么？
楚夢然當即笑了一聲，「九小姐，我可不是賣藝的伶人。」
遲靜姝一下瞪大眼，似是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輕輕拽了拽蕭雲和的袖子，「表哥，楚小姐莫不是生氣了？您跟她不是相熟么？幫我求個饒吧！」
這麼多的人，直接說他跟楚夢然相熟？！
蕭雲和心中有鬼，笑了一聲，「我與她也並無多熟，表妹莫要亂說。」
遲靜姝眨了眨眼，『啊！』了一聲，完全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不遠處，宋煜注意到楚夢然愈來愈扭曲的神情，再看遲靜姝那副故作無辜的單純樣子。
忽而笑著搖了搖頭。
趙留皺眉看他，完全一副看傻子的模樣。
朱老先生上前，笑道，「此番比試樂律，樂器不限，僅以樂律為評判。既然三皇子殿下在此，老朽便主張，讓三皇子殿下，評判輸贏。眾位可有異議？」
眾人巴結這位即將封王的皇子都來不及，又怎會反對？
紛紛點頭。
楚夢然則是深深地看向蕭雲和。
蕭雲和似是沒注意到她的目光，只對眾人擺手笑道，「這如何合適？靜姝乃是我的未婚妻，諸位就不怕我會包庇徇私？」
朱老先生笑了起來。
眾人見他如此直白率性，也紛紛跟著笑，「三皇子徇私便徇私吧！我等只當看不見。」
「三皇子的為人眾所周知，我們信您！」
「反正就算楚小姐輸了，也不會被趕出書院，咱們就當看了一場熱鬧嘛！哈哈！」
楚夢然精心設計的比試，到最後竟然成了一場熱鬧！
她幾乎快要綳不住心頭的怒火，狠狠地去大罵那幾個調侃戲笑的下賤東西！
死死地掐住指尖，用盡量剋制的聲音，對蕭雲和笑道，「三皇子殿下做裁判，是極好的事。殿下最通樂律，由您判定輸贏，小女心服口服。」
除了上次賞花宴，可無幾人知曉蕭雲和最通樂律的。
她這話??
蕭雲和眉頭暗暗一緊，隨即笑道，「好，既然楚小姐相邀，那再推脫就顯得刻意了。兩位請吧！」
隨後又朝遲靜姝安撫地笑道，「你放心比試。」
再一次地刻意疏遠楚夢然，親近遲靜姝。
遲靜姝撅了撅嘴巴，小聲道，「表哥，我要是輸了，就進不了書院啦！你要幫我哦！」
蕭雲和一笑，點了點她。
兩人親密的動作，簡直都快膩出糖來。
楚夢然猛地轉身，不讓旁人看到她此時猙獰憤怒的神情！
遲靜姝掃了她的背影一眼，眼底一道冷意，隨即轉身，在楚夢然的琴台邊坐下。
手邊??並無任何樂器。
有人就問：「九小姐，你以何樂器進行比試啊？」
「莫不是要用楚小姐的琴么？」
楚夢然立時轉過身來，看向遲靜姝——不止搶了她的男人！還要搶她的琴？！
便看遲靜姝神秘一笑，「待會你們就知道啦！」
原本端莊賢淑的遲靜姝，在蕭雲和到來后，又顯出了幾分活潑與爛漫。
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只覺得這樣的遲靜姝，就像一個發光的星星一般，將全場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楚夢然一臉漠然地走過去，看了眼就在手邊的遲靜姝。
暗暗鬆開攥得有些抽痛的掌心，微笑，「九小姐想如何比？」
擺出一副讓她一步的模樣。
不想遲靜姝卻微微一笑，抬手，「請楚小姐先開始。」
楚夢然眼神一冷，又朝她掃了一眼，隨即起手，撥動琴弦。
「當——」
不愧是名家弟子，聖上誇讚。
第一音節，便直接將原本在遲靜姝身上的注意，全部轉移了過去！
遲靜姝眉頭一挑——哦？《十面埋伏》。
溫柔嫻雅的楚夢然，竟然彈出了這樣鐵骨錚錚歃血蕭殺的氣勢！
那些原本對楚夢然頗有輕視的幾人，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果然是無憂書院女子書院的首名么！難怪連當今聖上都誇讚過的！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那琴音，起伏高低、跌宕起伏，隨著琴音的長鳴，讓眾人彷彿都親臨了當年那場激烈的絕殺之中。
垓下戰場，殺聲震天。兩軍拼搏，你死我活。
那種熱血，沸騰，亢奮，與滲進骨血的廝殺與絕響！
讓眾人不由得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顫慄！
「好！」
有人忍不住爆出激烈的喝彩！
越發多的人，看向楚夢然時，眼中都帶上了敬佩與激賞的光。
遲靜姝微微一笑。
抬手，從一株探過來的枝葉上，摘了一片樹葉。
似是把玩地在指尖輕轉了兩下。
然後，輕輕地放在唇邊。
「！」
一聲清脆鳥鳴，陡然從她的唇間傾瀉而出！
眾人一怔。
楚夢然也愕然地抬眸，就看遲靜姝，居然拿著一片樹葉，坐在她的身邊，吹奏起來！
以鳥鳴為起，陡然間，便有無數的聲音，朝四面八方地擴散開來！
那聲音不似她的琴音錚錚冷冽，卻獨有一股勃勃的生機感。
頃刻間就將她的琴音給壓了下去！
楚夢然心下一驚，手上一轉，琴音陡然又高亢起來！
旁邊，遲靜姝聽到琴音的轉變，眼角掠過一抹清淺的低笑。
旋即手上一動。
愈發輕轉的聲音，混雜著琴音，在晨曦台如水紋漣漪般，擴散開來！
眾人好像看到了一場萬骨堆積的血場，蕭條四起，滿是荒涼與悲愴。
然而，在那一片黃沙血骨之上，卻忽而吹過一陣清風。
大雁從空曠的四野掠過。
野花在那荒蕪之中悄然綻開。
廝殺的絕望與灰暗之後，有綠色的生機，又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讓人在這看不到盡頭的迷茫中，又抓住了一點光明。
有了一絲往前，再走一步，再闖一闖，再看一看明天是否會更美的念頭。
希望！
生機！
光明！
凜冬的寒冽過去后，春意的萬物復甦，原來竟讓人如此悸動！
「噌——」
忽而，一聲刺耳的斷弦聲，將所有飄忽的心神，驟然拽回！
眾人看去。
便見楚夢然握住流血的指尖，站了起來。
蕭雲和下意識上前，「怎麼受傷了！」
說完，才意識到不妥，連忙又對左右道，「趕緊尋大夫來看看！」便有隨從立刻去了。
楚夢然卻是臉色難看地朝旁邊的遲靜姝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