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將計
不遠處的花樹下。
一個俏麗的人影站在那裡，粉面花眸，只是眼神清冷得很。
明明是夏日裡的暖陽底下，卻莫名叫人瞧著，卻生了一股子寒意。
正是遲靜姝。
綠柳在她後頭輕聲問：「小姐，二夫人，會不會被老爺打死啊？」
那尖叫聲，猶自從遠處凄厲傳來，若不是青天白日，還當是鬧鬼了。
遲靜姝淡淡轉身，「不是說了，讓她跪著么。」
「啊？又不打啦？」綠柳一臉驚詫，「老爺怎麼突然又改主意了？她算計三皇子殿下呢！那可是您的……」
沒說完，被遲靜姝打斷，「綠柳，你先回去。」
綠柳張著嘴，眨了眨眼，側臉，看了眼身邊的小菊。
小菊朝她善意地笑了笑，「這日頭愈發熱了，正好你回去，跟張媽說，給小姐準備一碗消暑的綠豆湯唄？」
綠柳立時又高興地點頭，「好呀！加些冰糖，可好吃了！那奴婢這就回去了，小姐。」
「嗯，去吧。」遲靜姝點點頭。
綠柳便歡歡喜喜地走了。
遲靜姝站在三叉的鵝暖石路口，一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小菊默默地跟上，瞧著那方向，正是……通往西廂房的。
……
西廂房。
蕭雲和的護衛守在外頭，而他一人半靠半躺在那榻上，只覺渾身難受！
所有的惱火都成了邪火。
一個護衛站在旁邊，已瞧出了端倪，輕聲問：「殿下，可用去找個乾淨的來，完事後，自能處理的無人知曉。」
蕭雲和暗暗皺眉，對於這種事，很不願做那種粗暴之行。
可身子的火，卻已將他燒得不行。
正要答應。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女子清婉笑語，「煩請二位小哥通傳一聲，小女奉家中叔父之命，來給三皇子殿下送醒酒湯。」
其中一個護衛是見過遲妙棉的，看了她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片刻后，出來點頭，「進去吧。」
遲妙棉端著碗，福了福身，「多謝小哥。」便走了進去。
房門闔上。
遲妙棉站在門邊，略停了下，才抬眸，看到了榻邊，衣衫微亂，神情炙熱，正直直朝自己看來的蕭雲和。
端著盤子的手微微發抖，卻還是強自鎮定地走過去，笑道，「不想今日又有緣給殿下送醒酒湯。殿下此番酒力，竟然也愛貪那幾杯。」
後面一句有些不敬了，可卻又帶著幾分野趣的調侃，讓人心動。
她端著碗，走到蕭雲和跟前，笑得柔媚，「殿下，喝一口，緩一緩不適……呀啊！」
「哐啷！」
碗掉在了地上，湯水潑灑。
床榻之上，蕭雲和撕開了她的衣裳。
她扒著他的手，一雙眼睛直直地看他，「殿下，小女乃是清白之身……」
蕭雲和喘著粗氣，「放心，我會給你名分。」
遲妙棉也不堅持，咬住牙關，鬆開了手。
身子在微微的發抖。
可……這樣的天賜良機，若是錯失，她如何能勝得過手握潑天財富的遲靜姝，和那與蕭雲和有著救命之恩的青梅竹馬？
「啊……殿下，求您憐惜……」
「殿下……」
「殿下……」
……
「咔嚓。」
遲靜姝踩斷了一根枯枝。
慢慢地轉過身去。
月和樓那天的設計，蕭雲和此次的赴宴。
徐媛的謀算，遲妙棉的執念。
其中的挑撥，安排，甚至於徐媛出錯時她暗中的布置。
她終於，從前世里逃脫不了的泥潭裡，拔出了一隻腳來。
蕭雲和，蕭雲和。
前世里你給我的痛苦煎熬、絕望不堪，我會一點點地，都還給你。
小菊在後頭小心地跟著，瞧著她的臉色不對，也不敢出聲。
卻忽然聽遲靜姝道，「遲敏敏不對。」
「小姐說什麼？」小菊沒反應過來。
遲靜姝站住腳，疑惑地側眸，朝遲敏敏住的院子看了眼，然後側眸說：「去告訴小四子，讓他盯著遲敏敏最近的行蹤。」
小菊看了她一眼，心下雖不解，卻沒問，「是。」
……
日落西山。
蕭雲和從榻上醒過來，一轉頭，身邊的女孩兒卻不見了。
倒是有些意外。
起身，便看到身邊的落紅。眼眸微深。
有暗衛即刻上前，給他更衣。
他才收拾好，門口又傳來護衛的聲音，「殿下，遲大人求見。」
蕭雲和調整神色，好整以暇地在桌邊坐下，「讓他進來。」
隨即，就見遲烽低著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急匆匆地走進來。
身後還跟著一個垂首婉約的女孩兒，正是遲妙棉。
他朝遲妙棉看了一眼。
兩人皆跪了下來。
遲烽以額觸地，不斷請罪，「是下官家教不嚴，竟做出如此醜事！連累殿下受罪！下官已經狠狠的責罰那蠢婦，還望殿下看在下官忠心為君的份上，饒過下官家小，下官願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番忠心表的可真是……
蕭雲和眼底掠過一絲譏笑，語氣冷淡地說道，「遲大人可真是辛苦，可朝堂再如何費心，這內宅管理不好，也都是枉顧吧？」
遲烽頓時汗如雨下，連連磕頭，「是下官的過失，自此以後，下官定嚴加管教家中！」
蕭雲和沒出聲。
遲烽頓了頓，又抬起頭一些，顫聲道，「殿下惱怒，下官心中知曉。殿下若是要責罰，下官也毫無怨言甘願受罰。只是……」
他朝身後瞥了眼，「只是，這侄女，才來遲府，卻因著那無知蠢婦的罪過，而遭受牽連，還請殿下憐惜她無辜，善待於她。」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明顯了。
是替遲妙棉求名分來了。
蕭雲和淡淡一笑，撫了撫衣擺，「遲大人，你這到底是請罪還是討功？」
遲烽渾身一顫，忙再次磕頭觸地，連道不敢。
跪在後頭的遲妙棉卻輕輕聲地開了口，「殿下，還請不要責怪叔父。都是小女的過錯，方才本想悄悄出了門去，不想卻叫叔父瞧見了。他也是憐惜小女。求殿下寬恕。」
蕭雲和看著這個言語溫柔又規矩懂事的女孩兒。
方才在自己身下的順從柔軟，著實令他滿意。
挑起一抹笑，還沒說話。
遲妙棉卻忽地抬起頭，朝他看來，帶著無限柔情傾慕的模樣緩緩說道，「今日，其實本來最無辜的，該是殿下才是。小女當真是三生有幸，才有機緣，能與殿下有過這……一番……」
說著，又紅了一張臉，微微垂下眼眸，顫著聲兒地說道，「小女只覺此生無憾，再不敢求殿下什麼。還請殿下莫要因為小女，責罰叔父。小女……感激不盡，這一輩子，都會，都會將殿下，記在心裡。」
前頭遲烽大為感動，又心下震驚——這四姑娘，倒是比他預計得有能耐。
而蕭雲和，則是明顯的變了眼神。
他自小出神天潢貴胄，身邊圍繞的女子不說一千也有八百，聽過的各種傾慕訴衷腸更是無盡可數。
卻偏偏沒有遇到遲妙棉這一種的。
分明是被他強迫地給了身子，可事後，居然不求名分不求承諾，甚至還主動退讓。
言語里，滿滿的情意，卻又飽含了一個身世卑微的小女子的怯懦與仰望。
說他不受觸動是不可能的。
他默了片刻后，說道，「都起來吧。」
遲烽頓時大鬆一口氣，而遲妙棉垂下的眼瞼、蓋住了眼底的一絲得意之笑。
「多謝三殿下不罰之恩。」遲烽躬身賠笑。
蕭雲和卻看向遲妙棉，「你當真一點也不怨？」
遲妙棉面上緋紅，眼睛里卻當真一絲怨懟也無。
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小女其實……心中是喜不自勝的。」
蕭雲和神色一變，連遲烽都忍不住朝遲妙棉看去。
便聽她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殿下許是不記得了，從前……殿下救過小女的命。」
蕭雲和微愣——還有這件事？他倒著實不記得了。
「小女從那時起，心中便對殿下……」
大概因著有外人在，這般傾訴衷腸，很讓遲妙棉羞赧，她捏著帕子，聲音低到幾乎聽不到，「今日本來叔父給殿下安排送醒酒湯的，是個很老實的丫鬟……是小女聽聞殿下醉酒，想著能親近殿下幾分，才強行替代了那丫頭……小女，小女，並無怨……」
蕭雲和不是個傻的。
遲妙棉刻意以送醒酒湯接近，他不是看不出來。
本以為此女達成目的后，必然會做各種要挾或利用。
卻沒想到，她居然自己就挑撥了這一層。
比起埋在他心中的懷疑，這樣的坦白，反而讓他看到了一個女子，傾心愛慕他的一片赤誠。
他站了起來，走到遲妙棉跟前。
遲烽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連忙低頭退下。並順帶關上了房門。
遲妙棉抬頭，痴情綿綿地看向蕭雲和。
不比先前少女時期的甜美清新，經歷過雲雨後的遲妙棉，此時的眉眼間，已是隱約多了一層甜蜜的風情。
嬌艷欲滴，花苞盡放。
引得蕭雲和又想起方才的痛快，心頭又一陣晃蕩。
他笑著，握住了遲妙棉的手。
遲妙棉眼眶微瞪，又驚又喜地看向蕭雲和，「殿下？」
蕭雲和笑著看她，「我答應會給你名分。堂堂皇子，怎會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