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真意
蕭墨白笑了，卻依舊沒開口。
似乎是迷上了遲靜姝這樣淺淺敘說的聲音，聽得專註而出神。
「將太子逼入絕境，以無數殺手包圍，造刺殺之態。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太子有機會回東宮，再去另尋解藥解毒！」
「陳怡其實潑了引發毒性的藥酒后，就算任務成功了。可偏偏，王爺還是將她帶去了太子隱身的偏殿。為何？」
「就是為了讓那瓶藏了毒的解藥的出現，能不引起太子的懷疑！」
「太子沒法回東宮，毒性發作時命在旦夕，只能用這瓶葯來解毒。如此……便等於徹底落入了真正的計策之中。」
遲靜姝抬起眼帘，朝蕭墨白看去，「文王殿下那夜的天羅地網之計，真正的目的，並非刺殺，而是……下毒，對么？」
「啪啪啪！」
蕭墨白竟忍不住鼓起掌來，「九小姐當真是七竅玲瓏心，通透聰敏！佩服，佩服！」
遲靜姝看著他似是得意又似是讚歎的神態，剛要轉開視線。
卻聽蕭墨白又道，「只是，有一點，九小姐說錯了。」
遲靜姝一頓，再次朝他看去。
蕭墨白清雅一笑，悠悠道，「不知九小姐與太子殿下，到底是何干係？」
遲靜姝眼底一顫，沒有說話。
蕭墨白也沒有要等她的回答，只是笑道，「那一晚的計策，其實本王當時也不過只有五分把握而已。卻只因九小姐的出現，叫本王確信，此計，必然能成！」
遲靜姝眉頭一蹙。
又聽蕭墨白道，「太子其人之心，九小姐想來還不足夠了解。那日的解藥，就算本王安排了陳怡的出現，可也不能確定太子一定會用那葯。此人生性多疑，從不信他人。哪怕就算當時命在旦夕，也不屑去用他人拱手相送的解藥來救命。所以，當時本王也不能確定，這樣的周密布置下，計策是否真的能成。」
遲靜姝心頭一動，隱約猜到什麼。
隨後蕭墨白的聲音繼續響起，「可卻不知是老天相助還是天神垂憐本王，九小姐居然會在那個時候出現。」
蕭墨白說著，朝遲靜姝看去，笑道，「你不惜以命救他，而他居然在那樣毒發即將喪命的情形下，跟你走了。本王便猜到，此計，怕是要成了。」
遲靜姝瞳孔微震。
「本王離開前曾特意看過，陳怡手裡的解藥不見了。那便是落在九小姐手裡了。」
「太子輕易不信旁人，可若那解藥，出現在他寧願將死時也願意跟著離開的人手裡呢？」
蕭墨白笑意更濃地看向遲靜姝，「所以，那毒，等於是九小姐，親自給太子喂下去的，是也不是？」
「！！」
遲靜姝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抽動！
她卻沒有抬眼，只怕自己只要與蕭墨白對上視線，此時的情緒，就完全暴露在了他面前！
所以說，蕭厲珏當時逼迫她吃下那葯，又喝了她的血，是因為……信她？
多可笑！多可笑！
她何需他信？！
信她，又疑她！
還那般虐待她！磋磨她！羞辱她！
這個，這個……蠢人！混賬！
王……王八羔子！
見她不說話，低著頭也瞧不出情緒。
蕭墨白就愈發想逼出她真正的心思，便繼續說道，「那葯中，本王下了兩種毒，其中一種便是雪上仙。九小姐既然剛剛說了自己身中雪上仙，那麼若本王猜的沒錯，那解藥，便是九小姐吃了？」
說著，又笑起來，「九小姐用自己的血，去救了太子殿下？」
語氣有些輕挑和奚弄。
遲靜姝暗暗地咬住了舌尖。
身後的翠蓮卻突然惱了，罵了起來，「文王殿下，您好歹是堂堂王爺！這般跟我家小姐這麼說話，是不是太失禮了！」
倒是一下轉開了蕭墨白緊逼過來的氣勢！
蕭墨白掃了眼翠蓮，翠蓮一驚，忙又躲到遲靜姝後頭去。
蕭墨白轉過視線，再次看向遲靜姝，剛要說話。
一直垂眸不見神情的遲靜姝，卻突然抬頭，朝他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所以，我身上，有能解開您在太子身上下的毒的解藥，是么？」
「這雪上仙，便是王爺用來控制太子的藥引子？」
蕭墨白眼裡異光一閃，卻又跟著輕咳起來。
遲靜姝說道，「那夜計策若未成也就罷了，王爺不過就是跟太子撕破了臉而已。可偏偏就真的成了，太子果然用了你的葯。所以，文王殿下如今，只要控住我這個能解開太子的解藥，便等於能把控了太子的性命安虞。是也不是？」
她學了一句蕭墨白的語氣。
蕭墨白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兩聲，又跟著咳嗽。
站在遲靜姝身後的翠蓮，早已被這反轉驚人的陰謀詭計給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福叔暗暗皺眉，看向遲靜姝。
蕭墨白邊咳邊看向遲靜姝，笑道，「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九小姐，真真是個剔透玲瓏的妙人兒！」
遲靜姝卻嗤笑一聲，「所以，王爺今日的試探，也是為了把控小女的軟肋短處，試圖一步步徹底掌控小女，是么？」
蕭墨白這回沒再掩飾，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方才是，如今……卻不完全是了。」
蕭墨白朝她看去，「本王如今，倒確實有幾分真心想娶你為妃了。」
翠蓮的眼神變了變，朝遲靜姝看去。
遲靜姝卻笑了一聲，看向蕭墨白，慢悠悠地問了一句，「文王殿下這話，可是真心的么？」
幾人都是一愣，遲靜姝這話……
蕭墨白笑得有些不同，壓了壓快要破喉的咳嗽，啞聲道，「真心是如何？假意又如何？」
遲靜姝抿唇一笑，「真心的話，小女也並非不能考慮。」
翠蓮眼睛一瞪！
連蕭墨白都露出驚異的神情，隨即笑道，「可當真么？」
遲靜姝莞爾，水眸漣動，當真春風不敵，儘是靡色。
蕭墨白看得微一愣神，忽而就想到，有朝一日，此女若真的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時，會是何等的絕代顏色？
他眼裡的神色變了幾分。
片刻后，笑道，「你有何要求？」
這意思，難不成還真的想娶遲靜姝不成？
福叔在後頭張了張口，看了眼蕭墨白，皺緊眉。
遲靜姝掩了掩唇，輕笑，朝蕭墨白瞥了一眼，卻沒開口。
蕭墨白看著如此不掩媚態的女孩兒，分明身段青澀未脫，容顏中幾分清麗猶在，可一個眼神一個嬌笑，便無端地勾人心神。
叫他不由想起一個詞——媚骨天成！
笑著搖搖頭，道，「本王知曉了。看來，要想得到九小姐的心，本王還是得先有所表示才是。」
遲靜姝花唇一彎，眸光婉轉。
蕭墨白又問：「九小姐想要什麼？」
遲靜姝眨了眨眼，分明一股子勾人妖魅的模樣，卻又透出一股子嬌憨的天真。
似是沒聽明白蕭墨白的話，歪了歪頭。
蕭墨白竟然難得地露出幾分無奈的縱容模樣，搖了搖頭，笑：「既如此，那本王便先幫你除了跟前的麻煩吧？」
是說遲敏敏和遲妙棉？
遲靜姝笑了笑，「這點小事，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蕭墨白咳了兩聲，又抬頭看她，「總要讓本王表幾分心意才是。你沒有什麼想從本王這得到的么？」
遲靜姝看了看他，笑道，「那就要王爺自己去想了。」
福叔簡直惱火死了這女子的故弄玄虛！這是在拿捏王爺不成？！
可蕭墨白卻顯然沒這麼想，反而神情愉悅地朝遲靜姝笑道，「從前只聽人說，女子心，若風起柳絮，近在眼前，捉不住，卻又拂消不去，一生徒勞費心。」
又看向遲靜姝，「本王從前不屑，不想如今竟也有為這柳絮百費心思的時候。」
遲靜姝聽得輕笑。
掩了掩唇，朝皇宮的方向再次素手一點，「王爺，我要的東西，在那兒。」
周圍霎時一片安靜，唯有灼熱的日頭曬在身上，引起的那一絲絲不安與沉悶感。
良久，蕭墨白忽然咳起來。
笑著點頭，「好，九小姐的意思，本王明白了。」頓了下，又道，「你要的，本王會儘快給你送來。」
遲靜姝一笑，朝他看去，「那小女就拭目以待了。」
說著，福了一禮，分明是送人的姿態。
可面前的蕭墨白卻突然靠近過來。
遲靜姝正以為他要做甚時，頭上忽然一動。
她下意識抬頭，就見蕭墨白收回的手上，捏著一枚發簪——她方才戴在頭上的碧玉蘭花簪。
「雖說得了九小姐的應承，可還是得有個信物為證才是，這個……」蕭墨白轉了轉手裡的簪子，「這個本王就收下了。」
遲靜姝眸光微動，看了眼他手裡的簪子，笑了下，再次低下頭去，「恭送王爺。」
蕭墨白一笑，又看了她一眼，轉身，繞過假山。
遲靜姝慢慢地站起來。
身後翠蓮終是忍不住問道，「小姐，您真的要嫁給……」
話沒說完，遲靜姝突然按了下她的手臂。
她一頓，就見遲靜姝朝另外一個方向看去。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發現，長廊盡頭的拐角處，又走出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