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挑撥
一夜大火,在天光微亮之時,終於漸漸熄滅。
原本奢華富麗的錦繡宮,坍塌成了一片廢墟。
好容易等到開了宮門才進來的康王蕭知才,看著眼前斷壁殘垣上升騰的青煙,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猛地回頭朝兩旁呵斥,「母妃呢!我母妃在何處!」
有人顫巍巍地答道,「娘娘昨夜在養心殿,氣暈了陛下。太后,讓人將娘娘暫時禁足在多福殿了。」
「太后?」
蕭知才回過神來,「有她什麼事?」
「大膽!」
忽而一道怒喝,「王爺,太後面前,言語不敬,以下犯上,按律,當杖責!」
蕭知才一震,回過頭來,就見榮德太后竟然不知何時站在那裡。
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朝地上一跪,「太后恕罪……」
榮德太后卻根本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淡淡笑了一聲,「哀家身子不好,休息了一段時日,倒是叫你們這些眼珠子長在頭頂上的,都快看不到哀家了。」
蕭知才面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卻礙著尊卑身份,一句也反駁不得,只能跪在地上,恭聲請罪。
榮德太后並不理他,看了眼那燒得徹底的廢墟,眼底掠過一絲痛快。
隨即笑道,「陛**子不適,麗妃犯下大錯,後宮暫時無人管理。等陛下恢復之前,後宮暫由哀家掌管。」
蕭知才神色驟變,「太后,這場大火與母妃並無關聯,分明是有人陷害……」
榮德太后抬手,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是否陷害,等查明之後,自然分曉。」
也不等蕭知才再說什麼,轉臉吩咐身旁的宮人,「傳令下去,在陛下恢復之前,各宮不許擅自走動,有人員進出,需得報到慈寧宮,得了同意才能走動。」
這是將整個後宮的行動都控制起來了?!
太后這是想做什麼!
蕭知才大驚,忙道,「太后恕罪,母妃先前協理後宮,雖有過錯卻也有苦勞,如今不明不白地被禁在多福殿,只怕會招來是非議論。您看,是不是先解了母妃的禁足?」
見太后神色不虞,又笑道,「或是孫兒去瞧一瞧,問問母妃可有什麼懷疑的人,也好幫太后找一找這縱火之人的線索?」
這是擺明了要將麗妃從嫌疑裡頭摘出來的意思。
榮德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蕭知才,竟也沒有阻攔,點了點頭,「如此,你便去瞧瞧麗妃把!」
蕭知才大喜,「多謝太后!」
便匆匆跑了。
元格看著蕭知才遠去的背影,低聲道,「太後娘娘,若是康王從麗妃那兒知道些什麼,豈不是會壞了您的計劃?」
榮德太后扶了扶鬢邊許久未戴過的珠翠首飾,笑了笑,「哀家就怕他不知曉呢!」
元格微微一怔,「太后是說……」
榮德太後轉過身,抬手,讓元格扶住,朝前走了幾步后,才笑道,「聽說上清宮那位聖女與明王的關係不錯?你去,讓明王進宮一趟。」
元格心下納悶,不知榮德太后這是要做什麼。
低頭應喏。
……
與錦繡宮這邊的人仰馬翻不同,東宮又是沉靜井然的一天。
只是,這一次的晨光熹微時,卻不同以往的清冷無聲,隱隱夾雜著一點叫人躁動的鐵鏽腥氣。
原本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各司其職的宮人也都不見蹤影,只有東宮總管羅孚一個站在主殿的台階下,面色慘白,汗如雨下。
他「咚」地一聲跪在地上,聲聲發顫,「殿下,奴婢該死!竟讓人鑽了空子,意圖謀害主子!奴婢罪該萬死!」
他以頭觸地,「可這些人既然敢在東宮動手腳,那必然是少不了內應的。奴婢自知罪該萬死,不求殿下饒恕,可這內應不找出來,奴婢就是死也難安!求殿下讓奴婢找出內應,再行責罰!」
台階上,蕭厲珏神色莫測,只一雙眼裡,深冷攝人。
「一個時辰。」
羅孚大喜,「是!多謝殿下!」
這是怎麼回事?卻要從兩個時辰前說起。
龍一一把火燒了錦繡宮,興高采烈地回到東宮,正好碰著龍四帶回來個血人。
一瞧,竟是先前他們故意放跑的醜八怪刺客,還很吃了一驚。
直到聽了龍五的話,他也心生了疑惑,「這遲小姐,難道真的成了穆曉峰的人?他們想幹什麼?叫遲小姐做聖女,把控朝政,藉機謀逆么?」
連他都這樣想了,更別說其他人了。
於是,在蕭厲珏剛走進暗室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太子殿下還不知道吧?遲靜姝,哦不是,現在應該叫聖女殿下了,在進宮前,就已經是我的人了。」
蕭厲珏手上拿著一本冊子,聞言,抬頭,看了那笑得猖狂又得意的人一眼。
然後,淡漠低頭,翻開手裡的冊子,對旁邊的龍四道,「敲了他兩顆牙。」
龍四面無表情上前,一分遲疑也沒,抬手。
叫人頭皮發麻的兩聲悶響過後,左四咬牙抽氣的哼了一聲。
可立即又笑開來,朝面無表情的蕭厲珏笑道,「看來丫頭放棄你是對的,你這樣寡情冷心的人,根本就不配叫人惦記。」
那聲「丫頭」,讓蕭厲珏看著書的眼神微頓了下。
一息后,他又翻了一頁。
左四見狀,愈發笑得肆意,「也是,四年了,只有我護在丫頭身邊,知她悲苦懂她欣喜,她心悅我也是自然的。哦對了,太子殿下,等我們成婚時,還請您來喝一杯水酒啊!」
龍四在旁邊聽著臉都抽了——這人是瘋了吧!逼著殿下殺他?
左四見說到這種地步,蕭厲珏都沒有反應,愈發痛快起來。
再次肆無忌憚地笑道,「對了,丫頭還跟我說,她從前不懂事,以後可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也不虧我先前對她冷暖體貼,進宮之前,她自願把人給我,我必是不會辜負她的……」
只是,話沒說完,就聽蕭厲珏無起無伏地說道,「原來不辜負,就是把自己的女人往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男人手裡送?」
左四的聲音戛然而止!
就見蕭厲珏抬起頭來,目含譏諷地勾唇,「左公子的不辜負,著實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