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選夫(三)
番外六 選夫(三)
孫恬的臉都快燒起來了,攥了攥帕子,終是滿腹苦澀地道,「我沒用,無好姻緣,卻要利用陛下……」
話沒說完,遲靜姝卻笑著擺了擺手,「日子都是自己過的,我再幫,也幫不到你真正的好。姐姐,你要自己爭口氣。」
這已是略帶責備的語氣。
可孫恬卻抬起了頭,看向遲靜姝的眼睛里,紅通通的。
這時,那相貌陰柔的男子走了過來。
也不等召見,直接就上了台階進了涼亭,站在孫恬身旁,在看到遲靜姝的樣貌時,顯然是大為滿意的眼睛亮了幾分。
隨後,故作風雅地舉起胳膊,行了個禮,「草民盧德昌,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翠蓮在後頭看得臉都黑了。
遲靜姝掃了眼孫恬,淡淡一笑,「不必多禮。」
盧德昌笑開,抬起頭來,又朝遲靜姝靠近一步,「臣在家中,便常聽聞嫂子提及陛下往年風采,心中十分仰慕,今日一見,陛下果然是人中絕色,京中閨秀,無一人能及!」
這是將她比作什麼了?花魁么?
孫恬頓時臉都變了,伸手拉了他一把,「德昌,陛下面前,休要胡言!」
盧德昌卻看了她一眼,笑道,「嫂子,陛下都沒生氣,你急什麼?」說著,又看向遲靜姝,笑道,「陛下,草民一腔傾慕之心,想必您是能聽出來的,不會怪罪草民的,對么?」
那故作親近的語氣和態度,略帶猥瑣噁心的眼神,瞧著後頭的翠蓮都快動手了。
遲靜姝微微一笑,剛要開口。
就聽涼亭外,又道涼涼的聲音傳來,「陛下不會怪罪,本王卻說不定了。」
說完。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在亭內響起。
方才還朝遲靜姝跟前一個勁湊的盧德昌,忽而身子一歪,飛了出去。
一頭砸在亭子外的草地上,撞翻了一片牡丹花,哀嚎不止!
驚動了躲在各處朝這裡看的青年郎君們。
有人驚呼,「是攝政王殿下!」
孫恬瞪了瞪眼,跪了下來,「見過王爺。」
蕭厲珏站在涼亭邊,垂落的袖角還在微微擺動,冷笑一聲,「呵。」
然後目光落在遲靜姝身上。
翠蓮往後躲了躲。
遲靜姝卻歪著頭朝他笑,「你怎麼來了?」
蕭厲珏一看她那笑臉就忍不住心軟了幾分,可一想到她方才對著這麼個男人言笑晏晏的模樣,頓時氣又不打一出來,惱火地冷哼,「我不來,等著看你迎娶一個野男人回宮么?」
孫恬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對,立時高聲道,「陛下和攝政王殿下有要事要議,臣婦不敢打擾,臣婦告退!」
遲靜姝點了下頭,一旁的蕭厲珏卻陰森森地看她,「本王讓你走了么?」
孫恬頓時汗都下來了。
遲靜姝朝蕭厲珏瞪了一眼,「休要嚇人,姐姐,你先回吧!以後有空,帶著李詞姐姐一道去宮中找我玩,我一人常在宮中,很是無聊。」
蕭厲珏眉頭一皺。
孫恬感激地朝遲靜姝行了大禮,頂著蕭厲珏刀子似的眼睛,讓人扶著頭都腫了的盧德昌,趕緊地走了。
亭子里。
蕭厲珏看向遲靜姝,「你在宮中無聊?」
遲靜姝嘴巴一抿,訕笑,「我隨便說說的……」
「所以就想找些個野男人回宮?」
攝政王的語氣聽著不怎麼善良啊!
遲靜姝嘴角瞅了下,又笑,「我絕對沒有那個心思啊!」而且,人家都是世家子弟,怎麼到他嘴裡就成了野男人了?
「那為何還要來牡丹閣?」蕭厲珏又問。
「我是被李大人騙……」
「瞧瞧,都是年輕男人,又活潑又年輕的。你是嫌棄我大了你那麼多,太老了,性子又不好,特別招你嫌棄,是不是?」
「我沒……」
「好,你挑選你的帝君去,我便任勞任怨地替你打理朝政,看你跟別的男人花天酒地整日快活。」
「我……」
「我就知道,女人,都是花心的,見著一個鮮嫩的,就愛不釋手了,我這樣容顏蒼老衰敗的,如何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
「陛下喪制明明過了,卻始終也不給臣一個名分。這分明就是不喜歡臣了。可若是不喜歡,陛下就該說清楚才是,背著臣出來鬼混,這是在往臣心上扎刀子么?臣……」
蕭厲珏的話,戛然而止。
後頭的翠蓮瞪了下眼,立馬背過身去。
藏在暗處偷窺的青年們,齊齊張大了嘴。
亭子里。
遲靜姝忽然起身,親住了蕭厲珏喋喋不休的嘴。
蕭厲珏僵滯地站在那裡。
片刻后,唇被鬆開。
就見遲靜姝眯著眼,嗔怪地瞪了他一下,然後扭頭對滿園子不知藏在哪處看熱鬧的人們笑道,「一個月後,朕迎娶攝政王殿下為青雲國唯一的帝君,到時候,還請諸位來喝杯喜酒。」
唯一的帝君。
蕭厲珏瞄了她一眼。
然後,就被威風凜凜的景帝拖走。
牡丹亭四周,一個兩個人走出來,面面相覷。
「陛下和攝政王不是兄……」
「這麼看來,攝政王果然不是皇室血脈了。」
「少胡說!當心抄九族!」
「什麼胡說啊!你回去問問你爹就知曉了,在朝中的,沒幾個不知曉,就你這二傻子還跑去問陛下瞧不瞧得上你!」
「我呸,就跟你這騷包方才沒有去搔首弄姿一樣!」
「哎呀!別打架啊……」
跟這邊熱鬧歡騰的男孩子們不同的是,牡丹閣外。
孫恬讓人送走重傷的盧德昌后,一身疲憊地坐回到馬車裡,就看坐在裡頭的李詞對她搖頭,「都跟你說了,你那公婆夫君就是貪心太大,仗著你我跟陛下的交情,居然連盧德昌那樣的貨色也敢往陛下眼前送!你也不想想,有攝政王在,陛下能瞧得上誰?這下好了,連攝政王一起得罪了。」
孫恬紅了眼眶,小手捂住小腹,輕聲道,「我能如何?如今有了孩子,他們說,若我不幫著說項,就要休了我,孩子也不許生。我都沒什麼,可這孩子多無辜。」
李詞嘆氣,「你啊!就是太在意盧德元了,那個孬種,有什麼值得你這樣付出的?」
「我……」
正說著,馬車門忽然被敲響。
孫恬一掀帘子,就看方才在遲靜姝身旁伺候的大宮女站在外頭。
忙要起身,「翠蓮姑姑。」
翠蓮微微一笑,掃了眼裡頭坐著的李詞,將手上一個小小的玉佩遞給孫恬,說道,「夫人莫要客氣,奴婢奉陛下旨意,將此物贈給夫人……腹中之子。」
孫恬猛地僵住。
又聽翠蓮笑道,「陛下說,若是男孩兒,將來可入宮做皇子伴讀,若是女孩兒,若是您願意,陛下將來可親自賜名。」
說著,將玉佩放在孫恬手中,躬身退開。
孫恬坐回馬車裡,看著手中的鳳形玉佩,眼淚頓時跟斷了線一樣。
李詞在一旁擦了擦眼睛,哽咽道,「這下好了,無論男女,將來都是陛下跟前上過名號的,誰敢拿這孩子做拿捏你的把柄,頭一個就要看陛下答不答應!」
孫恬哭著搖頭,「我今日怎能做出這樣的混賬事啊!」
以當年友情逼迫遲靜姝去相看、甚至接納一個品德敗壞的男人。她怎麼還敢受她一聲『姐姐』的稱呼?
另一邊的馬車裡。
遲靜姝好容易推開壓著她的人,深吸了一口氣,「你瘋啦?這是在外頭!」
蕭厲珏低頭又要去親她的嘴,「不在外頭就行了么?」
遲靜姝拿手捶他,「你做夢!成親過後才可以!」
蕭厲珏皺眉,「可是你連兒子的伴讀都選好了,咱們不努力一些,伴讀都要老了。」
「……你滾!」
遲靜姝怒了,拿腳踢他,「再敢亂來,我就不娶你了!」
「你敢!」
蕭厲珏頓時橫眉怒目,一把壓住遲靜姝,按住她的手在頭兩側,陰目沉沉地看她,「你當眾說了要娶我!若是敢反悔,我……」
「你怎樣?」
遲靜姝篤定他不敢拿自己怎麼樣,挑著眉頭看她,「你還能吃了我不成?」
蕭厲珏氣得不行,見她如此囂張,片刻后,忽而又鬆開她,冷笑,「你等著!」
遲靜姝笑,「誰怕你。」
這話,咱們景帝現在是說得挺痛快。
一個月後,洞房花燭夜,她哭著喊著『怕了』的時候,也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