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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春雷(上)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春雷(上)


  曹頌要明早才能從宮裡出來,也總不能將來路不明的女子,就這樣收留一晚。若她肚子里真是曹家骨肉還好,若不是豈不是成了笑話?

  要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禁慾六、七年,也是艱難。曹顒雖埋怨曹頌,但對他的行為也理解,畢竟這與三百年後不一樣,對男人來說,三妻四妾是常態,沒有忠誠於婚姻那麼一說。但,曹顒卻仍是得顧及靜惠的感受。


  兆佳氏性子不著調,東府全靠靜惠掌家,曹顒實不願意曹頌與她夫妻之間就此生了嫌隙。


  這會兒功夫,兄弟兩人也走到前院。


  曹顒緘默一下,叫了個小廝,吩咐道:「去叫張義兩口子過來。」


  曹頫還在等堂兄拿主意,道:「大哥,要不您先去見見?」


  曹顒橫了他一眼,道:「胡鬧!別告訴我,你親自去見了?」


  曹頫訕訕道:「二哥不在,管家不敢拿主意……」


  東府雖有好幾個孫輩,但是曹頌這一房卻沒有兒子。這女子又大著肚子上門,想來管家也不敢隨意怠慢。


  曹顒卻沒有去見的意思,長兄為父,他要是去見了,就要使得靜蕙處境尷尬。


  他踱步走到書房,心裡想著西寧與京城的距離,四、五千里路。


  一個孕婦,即便有婆子、蒼頭照看,也是吃力。按照常理來說,即便想要尋曹頌,多半也是當生下孩子,等孩子結實些再上路。


  如今她大著肚子上門,卻是有違常理。


  想到這裡,曹顒不由皺眉。


  這般迫不及待地,難道是怕曹頌沒有親眼所見會不認賬?

  什麼情況下,曹頌會不認賬?

  娼門?


  曹頫見曹顒臉上陰晴不定,踹踹著說道:「要不,先使管家送她到客棧安置,等二哥明兒回來再說?」


  「她懷孕幾個月了?」曹顒沒有回答,隨口問道。


  「肚子挺大的,具體多少,我也不曉得……只是看她穿著寬鬆,走路扶著腰,管家說,想來有六、七個月……」 曹頫道。


  曹顒見他說的沒底氣,只覺得好笑,心裡卻在往前推日子。


  西寧到京城四千多里,婦道人家趕路,最少得需要兩個多月。懷孕的婦人,三月才作胎穩當。


  這女子的肚子,最少在五個月以上。


  「暫且別動,她大著肚子,出入曹府,落在旁人眼中,怕是要牽扯到你頭上……」曹顒道。


  曹頫聽了迷糊,隨即明白過來,紅著臉道:「我豈是那種不知忠義的東西?」


  國孝期間納妾,那是罪過。


  即便曹頫心底坦蕩,也要顧及到人言可畏,於名聲有污。而曹頌那邊,就算能對人撕巴清楚,嫖妓的時候不是在國喪期間,或是消息還沒到西北的時候,誰又會去體恤他獨寢不易,多是會說他德行有失。


  這眼看著,又是先皇大殯的關頭。


  想到此處,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都擔憂不已。


  若是真有人留心此事,借題發揮,曹頌怕是難逃一劫。


  書房裡氣氛有些沉悶,就聽到窗外傳來腳步聲,是張義夫婦隨著小廝到了。


  「老爺、五爺!」夫妻兩個進了屋子,見過曹顒與曹頫。


  曹顒擺擺手,叫他們起了,打發小廝下去,而後方對喜雲道:「東府來了個婦人,你去替太太見見,要盤問清楚了,是否良家,怎麼與二爺認識的,何時受孕?這一路行來,要過不少關卡,她總要有衙門開具的路引,要驗看一二。告訴他,曹家不會接待來歷不明的客。能多聊就多聊聊,探清她的底細。」


  喜雲仔細聽了,一一記下。


  曹顒又對張義道:「你們夫妻兩個在廣州待了幾年,見過的各省人多,留心他們的口音,聽聽是否有變音。這就過去吧,跟那邊大管家說,是我打發你們兩口子過去的。」


  張義應了,帶著喜雲下去


  關係到曹頌的前程,與曹家的名聲,曹顒必須得做萬全準備。


  曹頫猶豫了一下,道:「大哥,用得著這麼費事嗎?等明早二哥回來,不就是什麼都曉得了?」


  「你二哥的脾氣,向來是憐惜弱小,一時腦大,說不定就顧不到你二嫂那頭。過後,即便後悔,夫妻感情出現嫌隙,想要彌補就萬難了。」曹顒道。


  靜惠名義上有娘家,實際上卻是孤女,若是曹頌傷了她的心,怕是連個哭訴的人都沒有。


  覺羅老太太雖還活著,已是年將九旬,靜惠向來孝順,怎麼會拿這些惹老太太憂心。


  曹顒一提,曹頫也想起嫂子處境不容易,道:「不管二哥如何,我可是站在二嫂這邊的。」


  「先探探那女子的底細再說。若確實是侍候過你二哥的,良家的話,就安置在客房;若是出身娼家,就挑個空院子送過去。」曹顒道。


  曹寅生前,定下的族規中,為了門風,就有一條,不得納娼妓為妾。


  更不要說,東府如今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更不可能讓娼門女子進門,影響到姑娘們的閨譽。


  不是曹顒封建,而是活在這個世界,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法則。


  聽曹顒這般說,曹頫也想起伯父制定的這條族規,肅穆道:「我倒是疏忽了這個。」


  曹顒悶悶地吃茶,心中將曹頌罵了個半死。


  眼看都要三十的人,還惹出紅粉官司來,讓兄弟跟著操心,這叫什麼事兒。


  曹頫則是想起自家母親的脾氣秉性,即便不待見這女子,也會在意她肚子里那塊肉。


  自打曉得小兒子有「難言之隱」后,她就放棄了給五房納妾的心思,面對小兒媳婦,也是因愧疚多愛惜幾分。


  相對比,她就越發將全部心思都放在曹頌身上。至於天護,雖也是她的親孫子,但是因長相肖生母,被她所不喜。


  兄弟兩個等了有半個時辰,張義夫婦才回來複命,臉色卻都有些古怪。


  「可是有什麼不對?」曹顒見狀,心裡一沉,問道。


  先是張義回道:「老爺,小的與那蒼頭聊過了,確實是西北口音。也看了他們的路引,確實是西寧人,卻不是打西寧過來,而是從甘州來。」


  曹顒聽了,點點頭。


  是了,大軍中軍開始駐紮西寧,後來平定西藏叛亂后,就移駐甘州,這地方倒也對得上。


  只是瞧著這兩口子欲言又止的模樣,也不像是沒問題的。


  「到底哪裡不對,是娼門出來的?還是肚子里的孩子有問題?」曹顒問喜雲道。


  喜雲猶豫著回道:「老爺,那女子叫青霞……說是在平王爺身邊侍候了六年……肚子里是平王爺的骨肉……」


  曹顒一聽,不由皺眉:「既不同二爺相干,她怎麼找到曹家來?」


  「說是在王爺身邊侍候多年,與二爺也相熟的,曉得二爺是王府的舅爺……她過來尋二爺,是想求二爺帶她見見二姑奶奶……」喜雲回道。


  曹顒聽了,不由大怒。


  若是他兄弟弄出來的官司,他還會左右為難;既是訥爾蘇惹出的是非,他還操心什麼?

  曹頫在旁,亦是憤恨不已,道:「哼,想見二姐姐,她也配?既是姐夫沒帶她回京,可見另有安置。她既跑來了,找正主就是,為何還要找二姐姐?是要給二姐姐按個不容人的惡名,還是想要逼著姐姐做『賢惠』人收她進王府……」


  是訥爾蘇的爛事,曹顒可沒心思為他善後,吩咐張義道:「你跑趟平王府,告訴平王爺此事,就說我說的,請他自己使人料理。」


  曹佳氏如今已經有四個嫡子,長子福彭與皇子弘曆交好,別說外邊收的婢女,就是宮裡賜下出身名門的側福晉,也未必能撼動曹佳氏的地位。


  更不要說,曹佳氏是李氏所出,論起來比訥爾蘇與皇帝更親。


  張義應聲去了,曹顒也打發喜雲自去。


  這時,李氏使人打發過來叫他們兄弟過去吃飯。


  曹顒使人往東府送了信兒,而後與曹頫回蘭院。


  蘭院上房,天佑、恆生、長生、天慧都在,正圍坐在李氏旁邊,看著她懷裡天寶,教他學說話。


  初瑜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大傢伙說笑。


  天寶快要滿周歲了,白白胖胖,張著嘴咿咿呀呀,露出幾顆小白牙,看著十分招人稀罕。


  李氏摸索著他的頭髮,滿臉滿眼地慈愛。


  見曹顒兄弟進來,天佑他們幾個都站起身來,見過二人。初瑜是長嫂,也算看著曹頫長大的,倒是不需要避諱。


  曹頫此時,已經不復剛才的心態,變得悠哉自在起來,問了天佑應考之事,又問問恆生與長生現下的課業,最後還不忘跟天慧說道:「你五嬸聽說你要正在學打絡子,做了幾匣子花樣出來,說改日給你送來。」


  天慧聽了,抿嘴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道:「正好盼著呢,可要好生謝謝五嬸了。」


  李氏聽他們叔侄說起這個,抬頭對初瑜道:「記得前幾年宮裡曾賜下兩匣子絡子,一直擱著。使人找了出來,一匣子給你東府兩個妹妹送去,叫她們耍去,一匣子給咱們府里這幾個丫頭。」


  曹頫在旁聽了,坐到李氏身邊,跟孩子似的,拉著她的胳膊,笑著說道:「伯娘,既是分好東西,可不能偏心落下您侄兒媳婦!」


  李氏指了指他的腦門子,笑罵道:「瞧你這猴急模樣,倒捨得下臉皮,為媳婦求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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