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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汝今能持否 第二十九章 青白

  庭院深深。


  許仙挽起衣袖,拿著鋤頭刨開濕潤的泥土,準備開出一畦菜地。


  想想前世買房之艱難,如今竟然能有一片自己的花園,想種蔬菜種蔬菜,想種水果種水果。而且還是在杭州這種大城市裡,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而且旁邊有青鸞拿著毛巾茶水,隨時準備侍候。彩鳳趴在窗檯中,認真的瞧著他種菜。如今也算是過上了與美同居的日子,雖然是只能看著,但也算是種難得的享受不是。


  當然,這種情懷是彩鳳和青鸞所不能理解的,她們都一臉驚訝的看著許仙將被楚劍雄壓死的花圃挖出來,然後種上了韭菜,都有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


  家中沒有僕役,一則是為了掩飾三人奇怪的關係。更重要的是,許仙不習慣那種受人伺候的感覺。家在現代人看來代表獨立私密的空間,若是真的整那麼多人來老爺、主人的喊著。恐怕沒有幾個現代人能夠習慣。


  現在覲天書院徹底解放了.許仙,李思明讓許仙將他做的那幾首詩詞寫出來,然後裱起來收藏在書院中后,就明確的表示,已經管不了許仙了,若是想來書院聽聽就聽聽,若是不想就自便了。


  不過李思明還是勸許仙多來書.院聽講,畢竟科舉和詩詞是兩碼事,儘管許仙就是一輩子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名傳千古也沒問題了。


  但想必現在沒人敢讓許仙不.中吧!就是許仙寫的不好,考官作弊挑出名字也要讓他中了,不然豈不是讓旁人說他們有眼無珠。更何況許仙的老師管著學政這一塊,誰都不會懷疑,舉人已經是許仙的囊中之物了。


  許仙停下鋤頭,直起身休息一下。青鸞立刻上前幫.他擦汗,又倒了杯茶水給他。許仙笑著誇了她兩句,回房去換了衣服。


  青鸞有些羞喜的轉回屋裡,見彩鳳還是坐在床上.趴在窗檯,懶梳妝的模樣。不由嗔道:「小姐,你看這都幾時,還不起來?」說著去拽彩鳳的被子。


  彩鳳抱住被子,搖頭道:「我不要啦!起來也沒有什.么事做!」


  青鸞不滿道:「那.也該梳妝一下啊!」卻覺得這幾日間,小姐變的愈發的美了,儘管沒有梳妝。只是鳳目半開半合的,身姿懶懶散散,偶爾不時打個哈欠,那慵懶的模樣,似乎比在船上時還要美的多。


  彩鳳伸手去摸青鸞的臉頰,笑道:「梳妝給你那許哥哥看啊!」青鸞臉色一紅,去抓她的癢,兩人在床上鬧成一團。


  「咳咳」幾聲輕咳,讓二女臉上都是一紅,許仙在外面道:「鸞兒,我出去一下,你關一下門!」


  青鸞跑出來問道:「出去做什麼?」


  許仙道:「明天就是清明節了,我去買點祭品回來!你們需要嗎?」


  青鸞搖搖頭道:「我們就不要了,哥哥,你路上小心點。」青鸞連自己的身世都記不清楚,而彩鳳的父親是國家罪臣,不好祭拜。清明節她們向來是不過的。


  許仙笑著點頭,想想又道:「彩鳳姑娘,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老在這屋裡憋在也不是事兒,你盡可來去自由的!」這些日子他就沒見彩鳳出過房門,還當她還有什麼疑慮。


  彩鳳又枕著手臂趴在窗台上,正打著哈欠,聽許仙說話,忙擺擺手道:「謝謝啦,這樣子挺好的!」這幾天她確實有些不亦樂乎,比之船上緊張忙碌的生活,現在彷彿是在天堂一樣,像是一根緊繃的弦送了下來,連說話都少了三分力氣。


  許仙苦笑,這看起來和潘玉一樣機敏聰慧的女子,本質上竟和潘玉截然相反。她在畫舫上表現出來的雍容,大概也是生活所迫,如今才是原形畢露。整天在房裡睡覺,看書,調琴,寫字,就是不喜歡出門。


  像是自己以前養的那隻懶貓,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在太陽底下睡覺,偶爾還會舔舔毛,平日里連討食的叫聲都是有氣無力的。要擱在現代,算是標準的腐女吧!

  只是又不能不承認,她那慵懶的模樣真是美的驚人,偶爾無聊的打個哈欠,絕美的姿態連見慣了美人的許仙都難免一愣,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一絲後悔。因為他很想像對自己那隻懶貓一樣,狠狠揉她的臉頰,讓她精神一點。


  不過許仙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在那夜要了彩鳳。她大概會從雍容華貴的花魁,變成早睡早起的賢妻良母。從努力維持自己花魁的地位到努力追求正妻的地位,從一副面具到另一副面具,只不過是扮演了不同的角色而已,她的智慧和閱歷可以把任何角色演繹的完美無缺,但表演也終歸只是表演,而且面具一旦帶上就再難以摘下了。


  許仙別過了青鸞,走出門外,又回頭一看門板,兩張大大的門神畫像,拿槍持戟,嗔目橫眉,甚至威儀。這個時代這畫像確實有驅鬼的作用,但卻不能對付人。只是許仙卻讓他們有了這個作用,以後就是再有敵人也可以拖延一二了。


  許仙走在喧鬧的大街上,想著明日的清明節,到時候,大概能夠見到那個人吧!千年等一回嗎?但其實沒有哪個千年是為了一日,也沒有誰是為了別人而活的吧!若從修行上來講的話,這該算是她的情劫吧!

  到時候就讓我來把故事打破,還給你自由吧!

  回到家中,在彩鳳驚訝的目光中,將一堆祭品交給她道:「不要懶了,先人還是要拜祭一下的,在家裡拜祭沒人說什麼的!」


  彩鳳一時語咽,看許仙離去,望著懷裡的東西感嘆:鸞兒未能想到的,他還是替自己想到了。


  三月三日,清明節。


  許仙一夢醒來,也免不了有些小小激動,那個人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呢?雖然沒什麼妄念,但總是好奇的。


  同姐姐姐夫約好了相會的地方,一起到墳前掃墓。雖然許仙有些心事,但能夠相見,也是不勝歡喜。只是許嬌容埋怨許仙娶了媳婦也不跟她說一聲,許仙只能苦笑,這事他事先也不知道啊!


  只是現在許仙的大名已經隨著那些名詞佳句傳遍天下,更納了號稱杭州第一美人的花魁彩鳳,才子佳人的故事,最為人津津樂道。


  他如今已是杭州城裡的名人,路上不時有人沖他打著招呼,許嬌容在一邊聽了也是倍感殊榮,倒是不再埋怨私自納妾的事了。


  墳塋座座,香火冉冉。三叩三拜后,許嬌容含著眼淚道:「爹娘,弟弟如今已經是出人頭地,在杭州城裡也有了產業,只求將來再中個狀元,做個大官。光耀我許家的門楣,還望二老保佑!」


  許仙一聲感嘆,父母都因疾病而早亡,才讓原本的許仙有了學醫的打算。若是原來那樣,自己現在還在藥鋪里做學徒吧!但如今卻已是安家立業,衣食無憂。步步行來,其中玄奇奧妙、驚心動魄,令他也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而一切轉變的開始,正是那個鬧市中的道人,自己的第一位師傅,若有機會,該好好感謝他才是。那輕輕一指,真正扭轉了自己的命運,讓他走上另一條道路,不必在依賴於誰。


  不過他記得自己前世是翻看過一本《本草綱目》的,只是他並非專門學醫,又哪裡記得住那麼多名目,到如今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卻也是無可奈何。


  只是他現在發現了功德牌的妙用,或許能在腦海中找回那段記憶,然後將自己所記得的篇目寫下來,再公之於眾。也算是對這個世界的眾生有所幫助吧!

  許仙還不知道,這個心念一動,功德牌上的功德數就急速變化,得到了近萬功德。為蒼生計,只此一念,便是功德。


  這個「為蒼生計」,並非是傷春悲秋的感嘆,或者閑暇無事的空想。若是沒有目標沒有方法,就是喊上一百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不會增長一點功德。


  唯有腳踏實地的去做,才能有所得。而這一念,因為是行動的開始,才有意義。


  告拜完畢,許仙正欲同姐姐姐夫分別,去處理那件事。許嬌容卻道:「漢文啊,難得來一次杭州,可得到你家裡去坐坐,見見我這弟媳婦的樣子。」


  李公甫也道:「是啊,是啊,我今天專門辭了衙門裡的事物。說要去你哪看看,縣太爺立馬就准了!」


  許仙一愣,這個要求很正常,若是姐姐不說去看才是奇怪,但似乎打亂了自己的安排。不禁苦笑:這劇情果然因自己而改變了。


  卻又不能拒絕,只能道:「我書院里還有些事要做,要不姐夫姐姐你們先去看看,我辦完了事情就回去!」隨後說了家中地址。


  許嬌容只道許仙出人頭地了,現在是個大忙人,又是書院里的正經事,就不好勉強,只說:「那你快點啊,我們做好飯等你回來!」


  許仙仰望天空,微笑道:「恩,會很快!」


  一個時辰后,許仙無力的趴在斷橋的欄杆上,呻吟道:「你還來不來啊,我姐姐等我回家吃飯呢!」為了怕那人找不到,他直奔西湖斷橋,吹了無數冷風,遇到「熟人」無數,都鬧不清許仙在幹什麼。


  「喂,許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許仙本能的做出笑容,打著招呼,「你好,你好!」仔細一看,卻是敖璃這小丫頭正奇怪的看著他「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許仙連忙直起身子,左右眺望了一下,深沉的道:「我在看風景!」


  敖璃輕輕一躍,坐在欄杆上,擺動著小腿,笑道:「我都看了你好久了,明明是在等人,而且還是等不到的那種!」


  許仙瞥了她一眼道:「要你管。」心裡想著怎麼趕緊打發這小丫頭走人。


  敖璃跳下欄杆,抓住他手臂道:「別等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許仙無語道:「這個時辰……」突然靈機一動,從懷裡掏出幾兩銀子道:「看這是什麼!」


  敖璃眼睛閃著星星,「銀子!」跟著許仙吃了幾次,她也明白了銀子的妙用。


  許仙把銀子塞進她手心裡道:「對,是能買很多好東西的銀子,還不快去買!」


  敖璃開心道:「好!」拿著銀子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一刻后。


  許仙驚訝的道:「你怎麼又回來了?」那幾兩銀子應該能買一堆包子吧!


  敖璃咂著嘴道:「那個老闆真是個好人,那什麼醋魚好好吃啊,沒想到魚會那麼好吃!只是把銀子一下就花光了!」


  許仙一陣無語,這傢伙竟然去吃人家的招牌菜,憑几兩銀子果然是無法滿足她的胃口的。


  許仙拿出身上的一半銀子交給她,道:「再去吃!」這下就算是醋魚也能吃好久吧!

  敖璃喜滋滋的拿了銀子跑開。


  一刻后。


  許仙怒髮衝冠,那個老闆太可惡了,竟然推薦了更貴的菜。敖璃則滿臉渴望的看著他,許仙終於無力的交出身上所有財產。


  許仙緊張的等了一會兒,敖璃那小丫頭終於沒有再來,正鬆了一口氣,一個店小二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道:「許公子,有位姑娘喝醉了酒正在小店打砸,她說她認得許公子你!」


  許仙青筋暴露,手骨作響,嚇得那店小二連忙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您,您不認得,就算了。我這就回去報官!」


  許仙無力的將頭磕在欄杆上。


  西湖邊上的涼亭中,兩個女子坐下來歇息,若是許仙在場或許會認得,其中一個就是他見過的小青,只是此刻她梳著髮髻,碧衣紗裙,哪裡還是盜庫銀的飛賊,分明就是個小家碧玉的俏佳人,比之許仙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遑多讓。而如有人看了她身邊的女子,卻絕不會搞錯她們二人的身份。


  小青道:「什麼有緣千里來相會,需往西湖高處尋。這西湖哪裡有什麼高人嗎!尋來尋去都尋不到!」她跟著這姐姐找了一早上,都沒找到什麼恩人,不由有些喪氣。


  白衣女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聽著身邊的小青發著牢騷,微微搖頭,如同因為性情太過和藹可親而對古靈精怪的妹妹沒有辦法的姐姐。望向這如畫的西湖,到處都是行人如織,喧囂不斷。這人間的景色果然是美不勝收,只是自己所尋的那人卻是還沒找到。


  她本擅長術數之道,只是這恩情實在過的太久,沒有一點線索,而菩薩卻又說的不太明白。找來找去,總找不到。


  目光轉到斷橋之上,一個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透過朦朧的水霧,那人一襲青衣,立於橋頭上,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洒脫之意。令她的心弦為之一動,或許這就是她要找的人。


  「姐姐,你在看什麼啊?」


  白素貞頭也不轉,遙指道:「小青,你看斷橋上那個人!」


  小青沿著姐姐所指的方向一看,彷彿是一個男子,正要取笑,仔細一看,「啊」了一聲,心道:這不就是那可惡的許仙嗎?

  白素貞覺察小青的異常,斂眉問道:「怎麼啦,小青,有什麼不對嗎?


  小青連忙擺手道:「沒,沒什麼啦!只是我想,那應該不會是什麼高人才對!」若姐姐的恩人是這許仙那就慘了。


  白素貞奇怪道:「你怎麼知道呢?」又點頭笑道:「其實高不高的也不重要!」


  小青忙道:「是啊,是啊,我們還是休息一會兒再去找吧!」


  白素貞笑著點點頭,再望橋上,那人卻已經不見了,心中微微有些悵然,看他剛才左顧右盼的樣子,似乎是在等人,莫名有一種感覺,那人或許是在等自己。又心笑自己,若不是觀音菩薩提點,自己都想不起來還有這件事,一個凡人又怎麼可能得知呢?

  只是修行到她這一步,就算不通術數,也能感應到天機,更何況是她呢?而這感應正是在這靈機一動之間。要知修行者收斂心思,抱元守一,不比凡人浮想聯翩,這靈機一動卻是極難得,必然加以重視!

  終歸不想放過這一點機會,就起身想去尋找。小青雖然不願,但終究不能違背姐姐的心思。這倒不是因為怕,而是這姐姐身上似乎天生就帶著令人親近順從的氣質,沒來由的就不想違逆她的意思。


  許仙跟著店小二直奔酒樓,還未進門,就聽見裡面乒乓亂響,進去一瞧,敖璃搖搖晃晃的站在桌子上,手裡提了個酒罈子,眼神微帶迷茫,臉上滿是紅暈。見許仙進來,眼中一亮道:「許仙,這個水很好喝啊!」


  幾個酒保圍在邊上,一個想趁著敖璃分神上前抓住她,敖璃一旋身,小腳踏在那酒保的大腦門子上,那酒保立刻飛了出去。敖璃借力飛起,撲進許仙的懷中。


  這一撲之下足有五六米遠,還好她身子輕盈,才沒把許仙撲倒。許仙抱住她,皺眉道:「怎麼回事?」


  敖璃道:「他們說我銀子不夠,還欺負我!」


  許仙看著一片狼藉的酒店,鼻青臉腫的酒保,對於「欺負」兩個字非常不能夠認同。


  店老闆從櫃檯后探出頭來,道:「您就是許仙許公子吧,這小丫頭喝了我兩壇三十年的女兒紅,又打傷了我的人,您說怎麼辦吧?」


  許仙皺眉道:「老闆,你怎麼給她喝酒!」


  酒樓外早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透過捲起的竹簾,向著酒樓里觀看


  而人群之中,多了一青一白兩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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