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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權做戲真兇伏法 理難容別有隱情

  「諸位,容我先來模擬當時的案發現場,我想說的是少掌柜的身亡,是一場二十年前就埋下的悲劇。阿福,你可以上場了。」


  我遵循沐冉少爺的叮囑,在胡掌柜的召集人時,外出買了兩件同少掌柜身上同色的綢緞衫,給小乞兒穿上一件,讓他朝著院中的假山走去。


  等到小乞兒走到假山的涵洞時,他虔誠地對著山洞禮拜再三,道:「阿彌陀佛,求菩薩保佑我胡慶余堂財運亨通,家人平安。」


  我突然從洞里冒了出來,道:「弟弟,別來無恙。哥哥最近碰上點麻煩,還望你能出手援助。」


  「什麼事?」小乞兒仍然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最近我欠了一筆賭債,被人追趕走投無路了,你總該幫我把錢還上。」


  「這次又是多少錢?」


  「五千法幣。」


  小乞兒氣憤道:「五千?你整日里好吃懶做,平時我給你的錢夠多了,你可知一個夥計一個月也就是幾十塊,十年不吃不喝才有五千之多,你居然一場賭局就輸掉了。」


  「誰像你這麼好的命,我和你同父同母,你卻飛上枝頭做了鳳凰,而我是個好吃懶做的賭徒,我活該受人唾棄,我活該做你的下人。好了那我去找掌柜的說出真相,說他的兒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掉了,你是頂包的一個。」我按照沐冉少爺的吩咐,把台詞背的滾熟,放佛我就是戲中人一般。


  「你!」小乞兒氣的臉面通紅。


  「呵呵,你怕了吧。乖乖地拿出錢來,不要等我搜你的身?」


  於是我和小乞兒扭打在一起,沐冉少爺走上前道:「阿彌陀佛,法喜寺是佛門清凈地,二位施主有何恩怨,何必動手動腳?」


  「死禿驢,關你何事,我是他哥哥,哥哥教訓弟弟也要你管。」我怒火中燒,罵罵咧咧拉著小乞兒退了到了院中竹林下。


  「好,我給你錢。」小乞兒道,「這是兩千法幣,再多沒有了。」


  「到底是一家人,好弟弟,你的翡翠扳指借我,我先抵當了,日後贖出來還你。」


  「不要得寸進尺。」小乞兒斷然拒絕了我。


  「好罷,那我自己想辦法。」我垂頭喪氣道,「哥哥以後一定爭氣,再也不賭了,你先走吧。」


  小乞兒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服,走了數步后,我突然衝上去,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掙扎了一會兒,倒在地上。


  我慌張了,連忙把他往竹林里拉,把錢又塞進了他的口袋裡。然後拿出了第二件衣服,把那件破衣服包裹好后,壓在了一塊石板下。替小乞兒穿上,給他整理好儀容,拉到院中池水邊上。


  「少掌柜被人謀害了,你知不知道底細?」沐冉少爺頭上扎了一條花手絹,扮作女子的模樣。


  「我怎麼知道,興許他遇上了劫匪,也未可知?」


  「不可能的,探長說他身上錢財並未損失。我那天見你在他房裡翻東西。今天我收拾衣服時,發現少了那件同樣顏色的綢衫,結果就在屍體身上,一定是你,你把他怎麼樣了?」沐冉少爺步步緊逼地眼中急切的目光,讓我憋不住要發笑。


  「我把他給殺了,你滿意了吧。」我攤開雙手,「我欠了很多賭債,他不給我錢,我一時惱怒就把他殺死了,現在我還在四處躲債。」


  「孽子呀,都是我,當初不應該讓你來胡家做工,讓你們兄弟相見,我本想我們母子三人,日日相聚,也是天倫之樂,沒成想你這麼狠毒。」沐冉少爺聲淚俱下。


  「夠了,過幾天我讓討債的人殺了,他就有人做伴了。死了的你急,活著的你不管。」


  「給你,這是他給我的一塊玉佩,上面還刻著仲夫兩個字,可惜他已經死了,你把它典當了抵償你的債務吧。」


  吳媽看到沐冉少爺手中的玉佩,失聲痛哭起來:「不要再演了,是我,兇手是我,是我害死了少掌柜的,害死了我的兒子。」


  她委頓在地,淚水滂沱。沐冉少爺示意我停止表演。


  「太太,我對不起你。當初你生下孩子后回了杭州,孩子得了天花死掉了。我不敢想象您中年喪子后的情形,於是就把我的兒子充任了您的兒子。」吳媽抓住胡太太的衣袖。


  胡太太也掩面而泣:「你告訴我,你因為餵養仲夫,結果自己的兒子餓死了,我憐憫你,將你帶了出來,沒想到我的兒子早就不在人世了,這二十年,卻是替你撫養的兒子,枉費了我半世的心血。」


  「周探長,您拉我去償命吧,一定抵一命,千萬不要為難我的兒子,我就這一個兒子了。」


  「你就這一個兒子?胡太太的兒子呢?她也就一個兒子,卻早早地被你埋葬了,胡掌柜的和太太卻毫不知情。殺人的兇手不是你,是阿發,償命也是阿發去償命。但是恰恰是你的縱容,才導致了今日的阿發,你是罪惡的淵藪,你枉為人母。阿發,你一個賭徒,在窮凶極惡之時,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下得去手,倘若讓你逍遙法外,那還有什麼天理人心!」沐冉少爺義正辭嚴道。


  阿發被巡捕房帶走了,數日後被執行槍決。吳媽因為包庇罪,被收押起來。胡掌柜的帶領一家老小回到老家徽州績溪,去祭奠當年埋著吳媽的兒子,而其實是自己親兒子的地方。胡掌柜的將胡慶余堂的業務轉交給一個老夥計,他再也不問世事。


  那天傍晚,我們叫了一輛的西式馬車,在南山路上徐徐前進。


  「少爺,阿發為什麼沒有直接拿走他的翡翠扳指和錢?」我好奇的問道。


  「如果他敢拿走,必然要到當鋪里典當,很容易被追查到。他應該一個慣偷,熟悉這種手段並非高明。他想偽裝成仇殺,嫁禍給胡家大少爺。」


  「那他給他換衣服是為何?」


  「換衣服是為了隱藏真實的死因和真實的地點。」


  「少爺,您不用看屍體,便得知是如何殺死的,真是高明,那個玉佩你怎麼得到的?」我又追問道。


  「這有什麼難的,賭徒欠債后,倘若沒有再被催債,自然是兩清了,我便探明他的債主,告訴他家中遭竊丟失了傳家玉佩,問他可有什麼人拿東西來抵債?我開價是雙倍的價錢,他亮出了這個玉佩,我一看這個玉佩,見上面寫到『仲夫』二字,我便知確定無疑了。」沐冉少爺道,「然而費了我一萬法幣,四塊金條呀。」


  「少爺,不用擔心,您還有四塊金條,晚飯我們哪裡去吃?」


  「『知味停車,聞香下馬』,去知味觀。」沐冉少爺沖著馬抽了一鞭子道。


  馬蹄嘚嘚向前奔去,帶起一路風塵。馬車后是夕陽中的雷峰塔,殘照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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