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白帆
機場旁的咖啡廳並不多,我就近找了一家星巴克,和餘曉瑤一同進去。
也許不是節假日的關係,店裏的人也很少,偶爾能看到幾對情侶三三兩兩的坐著,摩卡的香氣在這不大的空氣裏彌漫。
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抬眼看向餘曉瑤。她顯得很拘謹,見我坐下,便就在我對麵落座。服務員上前詢問我們喝什麽的時候,我看到她有些猶豫,皺著眉想了半天,竟是和我一樣點了摩卡。
大概察覺到我的目光太過強烈,她點完飲料後抬頭,朝我尷尬的笑了笑。
我回以一笑。
其實,我知道她方才在猶豫什麽。不過是聽聞袁澗樞點咖啡是按照她的口味來的,怕我難堪,這才遷就於我。
思及此,我不免感到好笑,笑著笑著,又是深深的悲哀。我白帆曾幾何時,也淪落到讓別人來同情了?
興許,是在袁澗樞出現以後。
某種程度而言,我並沒有欺騙餘曉瑤。我和袁澗樞的確是從小便認識,但卻是在袁澗樞認識她之後。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餘曉瑤的存在,隻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轉校生仿佛如畫裏走出來的少年。
在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一見鍾情其實很簡單。在講台中央逆光站著的少年,自我介紹時無意間朝你投來的一記微笑,便足以讓你日後不辭辛勞,甘之如殆。
而事實上,袁澗樞並不常笑。他時常憂鬱,閑暇時間喜歡站在欄杆邊上望著不遠處的草坪微微出神。可就因為如此,我更加不可自拔的愛上了。
求愛對於像我這樣收情書如同三餐便飯一樣平常的校花來說,是難以啟齒的。但如果對方是袁澗樞,我可以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他剛剛入校便被評為校草,校花和校草在一起,在我看來,簡直是理所應當的。
可當無數次的暗示以及之後幹幹脆脆的表白都遭到拒絕之後,所有我的驕傲,我的自尊,早就被我自己踩到了腳底。
我開始死纏爛打。
我甚至於想過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與他填報一樣的誌願。
可直到畢業聚餐的那一天,他喝得有些微醺,獨自端著酒杯喃喃自語。我不太放心,上前看望,卻聽見他那素來好聽的嗓音裏隱隱傳來哭腔。我努力辨別了好久,才終於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麽。
他說:肉球,等等我,再等我幾年就好。
那時候我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肉球”是誰,卻也大徹大悟,明白自己再好,在袁澗樞眼裏也不過是個同窗。他心底早早便存了別人,我再努力也隻是多餘。
許是見我一直不太搭理她,餘曉瑤試探的朝我問道:“你找我,還有什麽事情嗎?”
我這才回過神,“我以為,你會有很多事情想問我。”其實,我並非有意將餘曉瑤晾在一旁,我隻是一看見她,便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情。
彼時,服務員將兩杯摩卡端了上來。我看見餘曉瑤拿著勺子攪拌著咖啡許久,才終於開口道:“袁澗樞的初戀,是不是你?”
她會這樣問,倒是讓我感到有些意外。我原以為她會更願意問我一些實質性的內容,比如我為什麽要假裝懷孕,比如我為什麽反複出現。
想想,我感到可笑,反問她道,“你說呢?”
畢業聚餐結束後,我便再也沒有和袁澗樞聯係過。我清楚明白的知道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在國外的這些年裏,我試著遺忘。可當我在鼎盛工作的某一天,聽聞公司要和袁氏合作的時候,心底那份悸動,又開始蠢蠢欲動。
我拚了命的讓自己得到能夠代表鼎盛前去與袁氏簽約的機會,我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走進袁澗樞的辦公室,我暗暗告誡我自己:白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撞見了餘曉瑤。因為那次聚餐的事,我早就調查清楚,一眼便認出她就是袁澗樞的心上人。
我隔著墨鏡打量了她許久,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可笑。餘曉瑤不算醜,卻也隻是漂亮。她一身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令她本就不算出色的麵容更加平凡。比起我而言,根本不自量力。
大概是出於報複,我故意引她上樓。
我原以為,我以這樣的身份再次出現在袁澗樞眼前,不求眼前一亮,也應該是震撼的。然而,他沒有,他甚至於忘了我的存在。在聽完我的自我介紹後,才淡淡道了句,“好久不見。”整個過程,波瀾不驚。
知道餘曉瑤還在門口,我強裝鎮定,笑著送上自己的擁抱。當餘光瞥見餘曉瑤傷心欲絕跑開的模樣,我才隱約有些得意。
袁澗樞很快便抽離我的懷抱,接下來的談話,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僅僅隻是例行公事,這讓我無比失落。
那之後我前去廁所補妝,見到餘曉瑤的時候有些意外。想想,開始居高臨下的勸她離開。語氣裏的盛氣淩人,連我自己都無法控製。
本以為她會傷心的跑開,誰料她卻再一次給了我預料之外的一麵。她居然淡淡一笑,語氣輕輕柔柔的說著:“謝謝。”那眉眼隻是清秀,卻讓人險些移不開眼。
我心中警鈴大作,開始明白為什麽這樣的女子足以讓袁澗樞心心念念不放手。
餘曉瑤被我突如其來的反問句問得有些不知所措,幹笑道:“你可真幽默。”語畢,又小聲嘀咕一句: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嘛?
那聲音雖輕,卻足以讓人聽清。我回眼望她,又不由想起先前撞見她纏著袁澗樞的手臂,死乞白賴的模樣。那個時候,袁澗樞看向她的神情總是溫暖而柔情。
所以,袁澗樞的初戀到底是誰,這樣的答案,怕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也虧得她至今還是一副雲裏霧裏的樣子。
心下做了一番計較,覺著有些事本就是要說給她聽得,倒不如一並說個幹淨。於是,我開門見山道:“知道我為什麽騙你說我懷孕了了?”
她顯得一愣,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主動解釋,幹脆搖頭。
我輕笑一聲,道:“聽說你和袁澗樞訂婚,我心有不甘,就又找上門。那個時候我跟他說,我們打個賭,就賭你會不會不顧一切隻為和他在一起,也算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她聽我這樣說,倒不急著打斷,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他答應了。可是他卻說,他與我打這個賭並不是因為他心虛,而是為了證明你有多愛他,更是為了讓我死心。我當時覺得可笑,現在看來是我太過自信,低估了你,也高估了我自己。而他卻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篤定,篤定你是愛他的,和他一般瘋狂。”
我說完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咖啡,那本就濃鬱的苦澀味道頃刻便擴散至我整個口腔,“你現在,還要懷疑誰是誰的初戀嗎?”
餘曉瑤想必是震驚的,呆呆的回味著我方才的話一動不動。咖啡廳忽然便安靜下來,唯有空氣中淡淡的摩卡香氣依舊彌漫著。
良久,她終於開口,仿佛還有些不置可否,“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為什麽?”我好笑的重複,“這個賭局是我輸了,自然是要解開你心頭的那些結。”
聞言餘曉瑤笑了笑,好似我說的才是笑話,“哪裏就有那麽多心結了。我這個人粗枝大葉的,從我決定承認你和袁澗樞二人的孩子的時候起,我早就不在乎了。不過……”她欲言又止,清亮的眼眸望向我,如初識般淡淡笑開,語氣依舊輕輕柔柔的,“謝謝。”
像是命運安排的一場輪回,以感激開始又以感激結束,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想想,就又說道:“到時候你們結婚,請帖就不要寄給我了。”心底莫名有些釋然,其實這樣也好,不虧不欠,“因這場青春的盛宴裏,注定隻有你和他二人,可我卻不願意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