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4章 高僧
三人在天色將黒的一刻,轉過山峰,眼前出現一個山坡上略微鼓起,像是山峰探出的地貌。
這裡更加的荒涼,植物基本看不到,連樹木都沒。
視線的遠端,足有千米之外,一座略顯殘破的廟宇在那孤零零的豎立。
遠觀,就一座大殿,兩側廂房,也類似四合院。
回過頭來,卻是山峰最高的部分,不過卻沒有路下來。山坡雖然不是陡峭,卻難以攀爬。
估計這裡在上面即便看到了,也再無法過來了。
不知道路線,肯定錯過這個廟宇。
以薛郎的目力,自然看不到遠處廟宇的情況,只有個輪廓。
但他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那裡,就是高僧要去的地方。
而這裡,似乎能夠行走的位置已經到頭,按說,也沒別地可去了。
果然,茉莉花收起手裡的羅盤,指著遠處的廟宇說道:「就是前面了。」
薛郎沒有吱聲,顛了顛後背的重物,默不作聲的跟在已經領先一步的茉莉花。
一路雖然很枯燥,但奇怪的是他心裡非常的平靜。
左伯陽依舊故我,相當安靜,肅穆中,看不出一絲的煩躁。甚至連捧著缽盂的姿勢都不曾變過。
隨著三人加快腳步,前方的廟宇漸漸清晰。
薛郎隔著六百多米,他看到了廟宇的漆色斑駁的大門大開,六個僧人拿著法器,拎著他叫不出名的,姑且叫燈的東西,靜立門的兩側。
門的台階下,正中,站立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單掌豎立,另一手搓動一串佛珠,低頭垂目,看不出年齡。
這會,薛郎已經看清台階下的僧人全貌,感覺像是歲數很大,卻看不到蒼老,也看不到肌膚鬆弛,一米七多,不胖不瘦,樣貌很普通的樣子,但卻有一種讓人頂禮膜拜的**,似乎,說是佛像,好像也貼譜。
三人的腳步再次加快,一二百米就是分把鍾,近乎跑的速度。
但他們不管速度多快,那些僧人依舊不動,只是默念經文。
茉莉花到了廟門三十幾米的時候,放緩了腳步,雙手合十走在前面。
薛郎也有樣學樣,一手禪杖,一手單掌豎立。
前方七個僧人依舊沒動,似乎,沒看到他們到來。
而茉莉花腳步卻並沒停止,薛郎是能清晰感覺得到的。
就在茉莉花距離台階下僧人一步之遙的一刻,那僧人高宣一聲佛號:南無阿彌佗佛,跟著看不到他腳下移動,身影卻飄向一邊,在小丫頭旁若無人擦身而過的同時,側面站立,依舊捻動佛珠,默誦經文。
薛郎記著茉莉花說的注意事項,雖然覺得此舉有點古怪,那僧人移動的詭異,他甚至連力量的運行都沒看到,但還是腳步不停,跟在茉莉花身後,徑直走進了略顯殘破的廟門。
左伯陽抱著缽盂低頭跟隨,沒有一點的聲音,相當安靜。
待三人走過,台階下的僧人才轉身跟隨,但依舊低頭默念經文。
而剩餘六位僧人,依次倆倆的跟在身後,隨即,廟門關閉。
茉莉花徑直走進正中的大殿,帶著薛郎走到大殿正中的,他不知道是誰的佛像前,這才站住腳,轉身快速的將高僧法體從薛郎背著的架子上搬下,抱著,放在了長條供桌後面,右下角不知是準備好,還是早就空著的,一個像是蓮座的蒲團上。
跟著拿過薛郎手裡的禪杖放在了高僧的右手邊,反身接過左伯陽手裡的缽盂,放在了左手邊。
這才示意薛郎卸下金磚。
在薛郎跟在左伯陽的幫助下卸下沉重的金磚的一刻,上前整理了高僧的袈裟,這才退下,接過一直在邊上站立不動的台階下的那個僧人遞來的香燭,一樣樣的點燃。
在她將香插進香爐的一刻,分列兩邊的六個僧人手裡的法器,木魚、銅磬、鈸等齊鳴。
那聲音悅耳,清脆,悠遠,讓人心裡片塵不染。
薛郎在這一刻才接過茉莉花遞來的香,點燃,按著茉莉花之前教的,插進了香爐,在悅耳的聲音里坐到了正中的蒲團上,對著佛像,雙手合十靜坐。
左伯陽卻在上完香后,悄然退到了一邊,放下背包,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靜立。
小丫頭則站在薛郎旁邊,合掌豎立。
大殿里,這一刻依舊沒有喧嘩,沒有人說話,只有清脆悠揚,卻又能驅散心中煩躁的法器聲音。
足足二十幾分鐘,似乎,禮儀才結束。
可讓薛郎意外的是,他卻不是豬腳,或者說,他沒有受到最高的禮遇。
一般不讓女人進入廟堂的規矩似乎對小丫頭無效,而且,在所有聲音結束的一刻,那個應該是這裡主持的僧人上前規規矩矩的合十說道:「施主辛苦了,請禪房用茶。」
「謝大師。」
茉莉花不太相稱的成熟肅穆中,單掌合十一禮,跟著走向一側。
薛郎記著規矩的,跟著站起身,見沒人搭理他,反正也不明白,跟著就走進了禪房。
讓他沒想到的是小丫頭竟然坐在了主位,那和尚卻是下首,薛郎跟和尚倒像是作陪。
而左伯陽卻沒跟上,去了另一側廂房。
一杯淡的幾乎看不到顏色,卻很清香的茶水喝完,小丫頭閉上了眼睛,似乎休息了。
薛郎知道這就結束了,放下茶杯,看了眼小丫頭,環顧了禪房一圈,見只有幾幅壁畫,還有幾幅墨寶,房間里乾淨的讓人詫異,啥也沒有。
他目光還沒收回,那僧人低頭頷首示意了下說道:「施主的疑惑不是我所能解答,那需要施主見到天機子之後,自會明了,但施主想知道的問題我卻可以作答。」
恩?
薛郎瞬間收回觀察室內的目光,詫異的看向和尚。
這是第二個人提到天機子了,除了柳敗城之外。
第一個是那個已經不知道應該叫怨魂,還是藤野次郎的說過,第二個就是這和尚了。
天機子,難道他知道自己的到來,和以後的結果?
薛郎眼睛虛了虛,想了想問道:「大師,我送回的法體是這裡的高僧嗎?他法號叫什麼?」
那和尚坐穩身子,平靜的說道:「施主,我法號悟真,這個清涼寺的現任主持,施主送回的法體法號惠通,是小僧的師祖,在幾十年前,雲遊未歸,圓寂在外,隨同的有悟本師弟。」
師祖……
薛郎鬆了口氣,心裡踏實了不少。
他真怕對方說出那是他師侄一類的小輩,顛覆自己對壽命的認知。
可緊接著他還是一驚。
跟著圓寂高僧惠通的是眼前和尚的師弟,而那個他的師弟,武功新他們見到時說的可是老和尚,現在活著怕是百歲可能都多了。
念頭一閃,他安耐著震驚,放棄詢問這事,問道:「大師,那您知道惠通大師因何圓寂嗎?」
這個念頭他早就有了。
那和尚修為肯定不低,否則不可能有大手段震塌泉眼,受到木屬性的滋養,他應該壽命更長才是,怎麼就圓寂了?
悟真低了低頭說道:「師祖是因善念被斬斷了生機,於是圓寂等待有緣人,施主就是那個有緣人,並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完成他未完成的善舉。」
卧槽……
薛郎雖然已經接受了很多玄學的事實,還是被這個說法嚇了一大跳。
又是一個未卜先知的。
薛郎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大師,那我算是完成了惠通大師未完成的善舉了嗎?」
悟真搖了搖頭,說道:「目前來看還沒完成。」
沒完成……
薛郎眼睛再次虛了虛。
他剛才以為高僧是因為吸收了木屬性的那些顆粒導致身體受損圓寂,而自己取走了木屬性晶體,應該是完成了他的未完成舉動呢,卻不料並非如此。
想了想,放棄繼續追問。他很想知道走火入魔那會,那句偈語是怎麼來的,於是他按耐不住問道:「大師,人死了還有其他形式存在嗎,比如鬼魂?」
悟真頷首說道:「所謂鬼魂,可以理解為活人的精神體;鬼魂在生機斷絕後,由精神凝聚而成,至於是否存在,相信,他就存在,反之則虛無。」
信與不信……
念頭閃動間,薛郎剛要繼續問,悟真合十低首說道:「施主是大勇氣,大智慧集於一身的奇人,雖未邁入武道大成,卻已經初窺門徑,施主同樣是大福之人,不用執著於一念,一念成佛,一念魔,施主只要保持初心就是大善。」
薛郎沒等悟真說完,瞳孔縮了縮。
那句一念成佛,一念魔的偈語,他從沒對人說,但眼前這和尚卻說了出來。
要不是聲音不對,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又一個靈魂穿越的。
深深的吸了口氣,想了想問道:「大師,何為勇和智呢?」
悟真雙手合十,低頭說道:「勇者,激流勇進,智者,急流勇退。阿彌陀佛。」
激流……
薛郎陷入了沉思。
這似乎預示著什麼,這個回答並非全然是回答他的問題,可又不像,沒有提示,沒有所指。
這一刻,他想到了雪鳳,想到了崔穎,白小歸,他一直不敢去細緻思考,是擔心一旦做出決定,會讓其他人受傷。
想到了自己的到來是不是夢幻,想到了今後該如何去做,想了很多很多,包括爺爺,柳敗城,左伯陽他們的去向。
想到了要如何去完善自己的計劃,如何去做。
念頭紛亂,讓他大腦有點迷糊,思維紛紛擾擾,難以理清頭緒。
「阿彌陀佛。」
悟真一聲低沉的佛號,跟著似乎是自言自語,「世間萬物,有因有果,此生彼滅;世間萬事自有脈輪,倫常往複;不必執著,不必執迷,保持初心,緣法到時,自會迎刃而解。」
是啊……
薛郎眼前一亮,心裡通透了。
自己到來是真是假重要嗎,今後的事也不用現在考慮,做好當初想做的事就是了,幹嘛費心去琢磨?
想通,他合掌一禮:「多謝大師。」
悟真同樣合掌一禮,「阿彌陀佛。」
跟著,就閉目不動,獨留下穩穩燃燒,火苗並不搖曳的燭光,似乎沉睡了。
薛郎也深吸了口氣,沒有貿然放開感知,而是心沉如水,慢慢的閉上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