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格格不入,獨行踽踽
“呼~~~”
在肖恩的酒吧裏,林夏一個人吞雲吐霧。
戰後的日子確實很清閑,清閑到這十二位英雄無事可做。光環加身生活本該是期待已久,可如今看來,這反而是一種枷鎖。行走在聚光燈下,處處受限,步步為營,生怕癡狂者不顧性命投懷送抱,有安危之憂。自從聯邦政府公布這十二位英雄的個人資料後,他們的日子沒有一天不是在提醒吊膽中度過的。這算是清閑麽?我想,他們除了躲避“熱情"的民眾之外別無他事,應該比備戰事悠哉不少。
“也不知道是哪個龜孫兒出的主意,居然把我們的身份公開了!”
抽完一根香煙,林夏還是沒有忍住,開始抱怨。
“林夏博士,這裏禁止吸煙。”
VEGA伸出觸手準備掐滅林夏手中的煙頭。
“我知道,這不是趁著肖恩不在,我偷摸吸兩口。”
“叮~”
門鈴聲響,順勢,走進來一位身著厚重風衣的高大筆挺的男子,手中還握有一把雨傘。
“喲,哭鬼,你來了。”
見到是與自己交往甚好的老友,林夏喜出望外,起身歡迎。
“怎麽還拿咱當初犯二時起的名字叫我?就不能叫我原名麽?”
男人把雨傘放在門口,理了理自己略微發白的頭發,有些嗔怪。
“喲,你看我,老是改不過來。不好意思哈,安。”
安倒也沒有太過在意,徑直走到林夏旁邊的位置入座,並向VEGA要了一杯烈酒。
“幾日不見,酒量見長啊。”
麵對安出奇的舉動,林夏稍有震驚。
“沒辦法,家裏的產業大部分都交由我打理了,基本上每天都是在酒桌上打交道。”
“家族企業?”
“對,眼看家中那位已經到了耄耋之際,再不接手,我就有點孩子氣了。”
“真叫人羨慕。”
林夏小聲呢喃,很顯然安沒有聽到。
“你和肖恩處的怎麽樣了?”
“嗯?問這幹嘛?”
“沒別的意思,我就隨便問問。”
“就那樣吧。”
安很識趣,見林夏不想談,他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還適應退休的生活麽?”
“說句實話,不太適應。”
說著,林夏又取出一支煙,自顧自吸了起來。
“也該習慣了,這都差不多半年的時間,怎麽說也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了吧?”
……
林夏沒有接話。
“喏。”安從懷中掏出一卷報紙擺在林夏麵前,小心翼翼地問,“這些都是你們做的?”
林夏看了眼報紙,“退休英雄多管閑事!這畢竟不是戰爭時期!”的頭版大字映入他的眼簾。
“真是的,現在的人都這麽不尊重英雄了麽?”
林夏這樣想。
“收手吧,你們那幾個人還要靠那個徒有的虛名幹到什麽時候?”
“幹到這個國家再沒有罪犯的時候。”
“你怎麽就這麽天真呢?不,應該是倔!太倔了!”
說著,安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
“現在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有法外義警存在的,你們的做法太激進了。”
“所以你也是來勸我的是麽?”
“我隻是……"
“行了!別說了。”
林夏打斷了安的辯解。因為他知道,這很有可能也是政府派來招安的。
戰後的十二位英雄雖然飽受愛戴,但他們內部卻出現了眼重的分歧:一部分人認為他們應該繼續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繼續保有英雄頭銜,為世人做榜樣;相反的,剩下的人認為他們其實早該退休。顯而易見,林夏和安走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為什麽林夏不肯放手?這或許隻有他自己清楚。與之同行的三五之眾,在他眼裏隻不過是些圖名為利的小人,而他還有自己的目的。
“你現在可以放手的,當個平頭百姓難道不好麽?”
“說吧,聯邦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這兒的?”
林夏一句話,堵在了安的心眼兒上。
安的此次前來確實有聯邦幹預的成分,但他隻是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把他從深淵拉回來,不過看樣子此事已經無力回天。
“作為你的朋友,你的性格我是清楚的,所以,臨走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堅持嗎?”
“還記得二六三事件麽?”
“你?”安大吃一驚,接著追問道,“那件事不是……"
“我記得你也是行動的一員吧?開門見山的說,你會忘記那一天的景象嗎?”
安沒有接話,或許他根本不想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但凡是一個人,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場景還是會後怕地作嘔吧?尤其是那些掛在生鏽鐵鉤上滴著鮮血的殘肢斷臂,滿屋子的受害者的毛發,以及沾有犯人肮髒的生殖器體液的發黴內……”
“夠了!”
安充滿恐懼的吼叫製止了林夏的回想,因為接下來的事情比所看到的更恐怖。
“這就不行了?”林夏略帶嘲諷地說。
安緩了會兒神,繼續說:“不管怎樣,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再說道些什麽了,希望你能成功吧。”
說完,安踉踉蹌蹌地轉身離去,甚至忘記帶上雨傘。
“小樣。”
目送安離開後,林夏問VEGA要了一瓶烈酒,比剛才的度數還要高上許多。
這是最後一個前來勸自己的友人,之後估計就再也沒有會記得他這個倔強又無助的老頭,不過也好,自然清靜。
為什麽沒有人理解他呢?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至少他這樣認為。當一種罪行成為人們口中的消遣娛樂的時候,這個社會已經病態不堪。林夏從不認為自己有錯,自己隻是做了對的事,為什麽得不到認可?
“呼~,好酒!”
一口下肚,林夏有些飄飄然然,腦海裏又回想起一些過往:
那是十二個人最後一次會議,所有人都穿著自己最為滿意的禮服出席宴會,沒有外人,隻有他們自己,秘密地慶祝最終的分離。
“各位,我有一個提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待一眾人酒足飯飽,艾迪站出來發言。
“來各位看,”說著,艾迪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塊畫滿標記有聯邦地圖掛在牆上,自豪地說,“這是我規劃地慈善企劃,到時候退休了你們可以來找我,我幫你們安排工作。”
“這是安排工作?我看是繼續咱們的老本行吧?”
魯維克仔細審視了一番地圖,如是說。
“沒錯!”艾迪越說越興奮,“這些企劃不過是幌子,我們可以繼續伸張正義。”
“停! ”魯維克一臉不屑,反駁道,“伸張正義?你腦子怕不是有病! ?戰爭你們的科技殺了多少人?睡了多少停火區的女人?你還有臉談正義?”
“我們可不是你,你個縱欲過度的人。再者說,這些武器的部件不也有一部分是你設計的嗎?”
安一向受不了這個人渣,便開始與之對抗。
“所以,我退出啊!因為我有良心。”
“良心?你管你自己的這種行為叫良心?”
“最起碼我不會打著這種無聊的名義聲張什麽虛無縹緲的正義。”
“虛無縹緲?你簡直是在放屁!為了這場戰爭我們犧牲了多少人?我們隻是希望好不容易換回的和平可以維持更久一點,而不是像你一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哈哈哈哈哈……”魯維克肆意狂笑,絲毫不在意他人嗔怪疑惑地目光。
“殺人者渴望暴力決解所有問題?什麽叫英雄?你們難道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嗎?”
說著,魯維克掏出打火機把地圖付之一炬。
“可笑,伸張正義?正義馬上就要伸張到我們頭上了。”
臨走,魯維克拋下這樣一句話。眾人僵直在原地,無話可說。
“林博士……林博士……”
迷迷糊糊之中,林夏感覺到有觸手在推搡自己。
“本小店打烊了。”
VEGA和氣地對林夏說。
“哦,……”
空腹灌酒的林夏依舊有些晃悠。
“要不您今晚就留下?正巧……”
“不了,我怕他把我吃了。”
“那走好。”
話不多談,林夏把最後一口酒咽下,提起安遺留下的雨傘,推門而出。
直到今天,安還是對那天的記憶刻骨銘心,以至於不敢回想。林夏倒是挺坦然的,他知道就算是老天有幸目睹那一天的慘狀,它也不會介意對那個犯……豬狗不如的東西痛下殺手。
“一刀……”
“兩刀……”
“三刀……”
此時的林夏快到了神誌不清的地步,嘴裏還在念叨著當時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要用存在即合理或者命運搪塞這一切,世間允許存在任何事物,但它絕不允許牲畜不如的東西存在,他們存在的意義隻是被殺死,被用來警示世人。不是所有的法律適配所有的犯人,有些畜生隻得用殺生才能換取受害者一生的原諒。總有那些所謂的矯情騷客把我們的人生經曆歸結為命運的安排,但是那群受害者呢?那群手無寸鐵,渴望命運幫助他們的受害者就是命裏該然?現在想來,不是命運要讓那群天真爛漫的無辜的小女孩遭受畜生的折磨,也不是什麽老天爺,是我們,是永遠都不知好歹,自以為是的我們。我說的難道有錯?不要太高估自己的人性,也不要太低估外界的誘惑。自從那一天起,我才深刻的了解,法律拯救不了任何有罪的人,隻有老天才可以,而我要做的,就是送他們上西天。
當你們切身實際走過這條散發著腐臭氣息的街道時,你們就會明白並讚同我的觀點。上流社會包裹在榮華富貴之中做著偷雞摸狗的齷齪事,平頭百姓為了生活低三下氣做一些為人不齒的交易,本質沒有什麽差別可為什麽階級不同就會有不同的聲音出現?這就是病!我很是難過,因為我曾經保護過的聯邦居然會落得如此地步,讓人痛心。
現在,英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又是什麽樣的存在?恐怕大多數人隻會把我們當做棋子,召之即來,棄之則去。花言巧語可迷惑不了現實,如果這些網上的青年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的尊敬英雄,那樣的愛國,那麽我們也不至於在戰爭中殲滅四百萬的叛軍!
“靠,我這是怎麽了,腦子裏怎麽都是這些……”
“林夏日記,……”
林夏掏出錄音筆,準備記錄這一天的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