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有女晏安
隨侍看到仇皖出來,立馬上前:“王爺,事情可結束了。”
“是結束了,”仇皖感歎一聲:“隻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少年幻想,如今看來,並不是值得珍惜的東西,丟了,也就是了,”說著,仇皖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平安扣:“回府。”
等到仇皖一進良王府的大門,等候多時的二總管就興衝衝地上前:“王爺,你可還好些?”
仇皖皺著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無事。”
“那就好,那就好,”二總管高興地拍了下手:“還是白姑娘有辦法,一出馬就讓王爺的心情變好了。”
“白姑娘?”仇皖停下步子,轉過身,眼神幽幽地盯著二總管:“你知道這次是白伊依約本王去的?”
“是啊,”二總管麵露不解:“送信的人已經交代過了。”
“可你卻沒有同本王說。”
“這……”二總管愣了一下,看著仇皖此時黑漆漆的臉色,終於明白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對了。
仇皖定定地盯了二總管許久,看到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不解和懊惱,終是歎了口氣,轉身繼續向王府裏走去:“從此以後,本王的妻子,隻有王妃一人。”
二總管一凜,心裏徹底明白了王爺的意思,從此以後,王府的女主子,隻會是徐瑾素,不會有什麽白伊依、高伊依了:“是,王爺。”
“尋找王妃的那邊,還沒有什麽進展嗎?”
“還沒有消息傳來,已經沿著河流往下遊找過去了。”
“那就再加派人手過去,擴大範圍,五十裏沒有,就一百裏,一百裏沒有,就二百裏,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王爺。”
“晏大夫回來了。”
“晏大夫剛從山上采藥回來。”
“晏大夫,我娘的病好很多了,現在都可以下床走走了,多謝晏大夫了。”
……
晏安從山上采藥回來,一路上碰到了不少村民,因為她是村裏唯一的大夫,所以村民對她的態度都很好,這從村頭走到自家藥廬短短的路上,晏安就受到了不少村民的慰問和給的東西。
晏安把身上的東西放下來,轉身看著院子裏種植的花草,由衷的笑了起來。
這個村叫桃花村,顧名思義,滿村都種滿了桃花樹,就連她的藥廬也種了兩三株,每到三月桃花盛開的季節,整個桃花村就像是那世外桃源一般,籠罩在桃紅色的花雨裏,浪漫溫馨到了極致,而她,也向往來年可以看到那樣極致的景色。
沒錯,是來年,因為,她來這個桃花村也才不足一月,桃花村地處偏僻,村外有一條桃花溪流過,她當時,也是順著溪水的方向,才一路來到了這裏。
晏安慢慢垂下頭,看著地上映出的她的影子,從今往後,你就是晏安,一日安,日日安,自身安,家人安。
不再是,徐瑾素了。
是的,晏安就是徐瑾素,連著馬車從法華寺外的山崖上摔落,可是,她除了醫術毒術是從上一世就學來的以外,這一世,她主要還是跟著雪白修習了上等的輕功,徐瑾素的嘴角笑笑,連人帶車從懸崖摔落,平常人也許隻有死路一條,但是她,本來就是以四處祈福為借口,給幕後之人下手的時機,又怎麽會沒有絲毫準備,就白白死了呢。
她一臉輕鬆地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慢慢地搖晃著,從中秋宮宴到白伊依示威,從仇皈反水到仇皖出京,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明白,如今,至少在明麵上,徐家不能再和良王府有牽扯了,那麽,作為兩方唯一的聯係,自己也該死了。不過幸好,仇皖這次的西南之戰必定大勝,會讓他的威望更甚一步,而徐家也會把和良王府的聯係轉到暗麵,再加上自己的消失,仇皖要在朝堂上沉靜一段時間,也好把皇上的目光再次轉向太上皇好仇皓,如此看來,形勢也算是一片大好了。
再加上,徐瑾素看著院門邊的那幾株桃花樹,笑了笑,再加上,自己的消失,使自己不再是仇皖和白伊依之間的阻礙,想來仇皖得償所願,也會依約對徐家照顧有佳,而自己,也終於樂的一身清閑,不再整日裏步步算計、勞神勞心了。
這種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感受著整個村子彌漫的寧靜祥和之氣,徐瑾素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晏大夫,晏大夫。”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晏安急急披上外袍,打開房門,就看見門外站在村東頭的老李頭的大兒子李大。
“李大哥,你這是……”晏安疑惑地看著李大,要知道,半夜到別人家來敲門,要是沒有緊急的事,是不會有人這麽做的。
“晏大夫,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吧,我媳婦,我媳婦她好像是要生了。”李大滿臉的焦急之色,跺腳錘手的樣子,和他人高馬大的形象一點都不符。
“生了?”晏安也是大驚,她趕忙轉身進屋,邊走邊說道:“你等等,我去拿藥箱,然後我們就過去。”
“好的好的,謝謝你了,晏大夫。”
一路上,李大可以算是用跑的,本來他還顧忌晏安是一個女人,特意降低的速度,等到發現不論自己的速度有多快,晏安都可以跟上來之後,就真的是疾跑著回到家了。
“不要著急,慢慢來。”晏安一到老李頭的家,就被老李頭的老伴李嫂給拽進了內屋,屋子裏,李大的妻子燕花,正滿臉汗水、臉色蒼白地在床上呻吟著。
晏安急忙上前,給燕花把脈,臉上的表情也沉重了幾分,這是,早產加難產了。
站在一旁的,桃花村唯一的穩婆喜嬸,也麵露焦急:“晏大夫,你看看可怎麽辦啊,老生我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可是燕花這胎,太凶險了,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早產了,讓人措手不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晏安沉默了一瞬,手立馬附在燕花的肚子上細細的摸了一下,又仔細地看了看燕花的下/體,產道沒有完全打開,可是羊水卻已經破了,在這樣想起,就隻有一屍兩命或者胎死腹中這兩條路可以走了。
晏安咬咬牙,立馬從藥箱裏找來一些止血的常見藥材,這才轉身看向李嫂:“李嫂,給我剪刀,還有燒酒。”
“好好,”李嫂點著頭,轉頭就把東西準備了出來:“都好了,給你,給你,”她把剪刀遞到晏安手中,手裏還抱著一小壇燒酒,焦急地詢問:“晏大夫,你這是要……”
“既然燕花把孩子生不出來,那我們就把孩子幫她拿出來。”
“什麽?”不要說是李嫂了,就是接生過無數次的喜嬸,也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啊:“你是要,要刨腹取子。”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李嬸驚得大喊:“你這是要我家燕花的命啊。”
“閉嘴,”晏安一個冷眼過去,渾身散發的那股煞氣立馬讓李嬸哽住了聲音,她看向一旁臉色有些蒼白的喜嬸:“燕花再這樣下去,是什麽情況你也明白。”
喜嬸看著她冷硬地表情,沿著口水點了點頭,她從來都不知道,村裏新來的這個,成天都溫溫和和,長相好看的晏大夫,凶起來是這麽的要人命啊:“是,再這樣下去,孩子和燕花都保不住。”
“所以等一會兒,我把燕花的產道剪開,你把手伸進去,把孩子拖出來。”
“這……”喜嬸由於了,這種接生的方法,她真是是聞所未聞啊,她真害怕,等一會兒,要是自己手上一個用力,把孩子給掐死了怎麽般啊。
晏安看著聽到自己的話,而有些無措的兩人,歎了口氣,她把臉湊近燕花,語氣溫柔:“燕花,我知道你聽得到,所以,你回答我,你願意搏一搏嗎?你想想,那是你的孩子,你和他相處了那麽久,他在你的身體裏一天天慢慢長大,等到以後,他還會在你的照顧下,慢慢成長起來,燕花,告訴我,你願意搏一搏嗎?”
晏安的話,仿佛有一種誘惑力一般,本來因為之前是生產而已經耗盡氣力的燕花,在聽到晏安的方法時,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現在卻在晏安的柔聲中,腦中回想起來孩子在自己肚子裏踢腿的感覺,她的眼前仿佛浮現了孩子軟綿綿地叫自己娘親的樣子,她的臉上露出微微幸福的笑容,本來有些絕望的雙眸突然迸發出閃耀的光彩:“晏大夫,我相信你,你來吧,我會努力的,要是,要是真的不行了,你就把我的肚子刨開,我孩子拿出來。”
“不會的,燕花,你會看到孩子順利地生下來的,你會是一個好母親、好娘親,”晏安的臉上掛著一抹柔和地仿佛閃耀著聖光的笑容,她轉過頭,看著屋子裏慢慢也鎮定下來的兩人:“燕花很勇敢,我們也要勇敢起來。”
“好,好。”喜嬸和李嬸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和淚珠,同時露出了堅定地神色。
而這一動手,就是三個時辰,晏安小心地用浸泡過燒酒的剪刀剪開了燕花的產道,喜嬸慢慢地把手伸了進去,李嬸在一旁緊緊地握著燕花的手,不住的安慰、大氣,而晏安,不時地要把手放在燕花的肚子上,慢慢地把孩子往下推擠,而且還要時刻調整孩子的位置,保持胎位的正確,並且,還要兼顧燕花的身體,不時用一下提神的草藥,讓慢慢有些昏沉的燕花清醒過來。
等到三個時辰之後,太陽從東方升起,房裏,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大家看著這個還皺巴巴地、滿是血汙的孩子,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他們突然覺得,這是他們看到過的,世上最漂亮的孩子。
一個,從死亡線上,被人,拚命拉回來的孩子,一個生命的奇跡,晏安看著圍著這個孩子而又哭又笑的一群人,轉頭看向內屋的門簾,那裏麵的床上,躺在一個母親,一個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讓別人把自己的肚子刨開的母親。
晏安轉過頭,看著慢慢升起的朝陽,聽著屋內孩子充滿生命力的哭聲,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釋然的笑容,她突然覺得,在那些朝堂變換、在那些恩怨情仇都沒有了的今天,她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