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安托瓦內特是奧地利的公主,無論是她的教養還是她的本性,或者是她的自尊心,都不會允許她開口說琴璣的壞話。


  但是,她終究是個孩子,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在同時期的東方,十五歲的孩子在法律上已經是成人、要承擔家族的責任了,可是在這個時期的西方,女性要十八歲生日過後才能算成人。


  十五歲的安托瓦內特無論是在法律上,還是心理上,她都是一個孩子。


  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


  雖然她的教養讓她從來不說琴璣的壞話,可是隻要她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好奇,自然就有人源源不斷地將琴璣的事情送入安托瓦內特的耳朵裏。安托瓦內特從來就不知道凡爾賽的女人們的口舌是把利刃,明明是捕風捉影毫無根據的事兒,她們也會描述得繪聲繪色,就跟真的一樣。


  很快,凡爾賽就充斥著各種有關琴璣的各種流言,當然,都不是好話——沒辦法,誰讓琴璣在國王麵前說出了要製約貴族的話,這基本等同於站到了貴族的對立麵。


  聽得多了,安托瓦內特就對琴璣是個壞女人這件事情深信不疑。


  很快,衝突就這樣在安托瓦內特跟琴璣之間爆發了。


  一個是法蘭西的王儲妃,一個是王儲跟前的紅人,連國王都刮目相看,安托瓦內特跟琴璣每天總是有很多機會相遇、共處一室,或者是麵對麵的。


  這天,跟往常一樣,安托瓦內特跟琴璣在通往國王的會客室的走廊上相遇了。


  安托瓦內特是法蘭西的王儲妃,琴璣公開的身份是遠東的王妃(雖然是未過門的),可是在身份上,她們的身份是相當的,所以,每一次她們兩個在公開場合相遇的時候,都會麵對麵站好,然後同時身體前傾十度,互相欠個身,算是打招呼。


  但是這一天,安托瓦內特不但沒有向琴璣欠身,還直接轉身,直接往國王的會客室去了,把行禮行了一半的琴璣撩在了那裏。


  遠遠的,聽見安托瓦內特身邊的一個女貴族的聲音傳來:“法國對這些外國人真是太寬宏了,竟然連身份調查都沒有,隨便什麽人自稱貴族就是貴族了。”


  琴璣這邊立刻就有個叫做克萊門特夫人的年輕女孩就道:“真是沒有禮貌。”


  她是孔代親王的女兒,而孔代親王是法蘭西的鷹派,堅持奧地利是法蘭西的敵人、法蘭西的王後不應該是奧地利人的貴族代表。


  換而言之,孔代親王一係是堅決反對法蘭西和奧地利聯姻的大貴族、是王儲妃安托瓦內特的政敵。


  琴璣道:“哦,克萊門特夫人,她終究還是個孩子,還不具備分辨流言的本質的能力。”


  “可是您也才十七歲,不是嗎?”


  琴璣道:“可是您不得不承認,在遠東,女孩子十五歲就成人了,而在歐羅巴,這個年齡是十八歲。十五歲的我已經在老師的教育下完成了我應該的教育,而她卻還是個孩子。”


  克萊門特夫人道:“她是法蘭西的王儲妃,可是她連法語都說不好,甚至還不如您說得流利、發音準確。”


  琴璣微微一笑。


  她的法語其實是那隻田園貓的功勞,如果不是那隻田園貓的自帶翻譯係統,她很可能還要先花費三四年時間先學法語。


  隻是這種事情,她當然不能說實話,也隻能微笑帶過。


  稍晚一些時候,在國王的會客廳裏,當著諸多貴族和安托瓦內特的麵,王儲就代妻子向琴璣道歉了:“我,我很抱歉,我的妻子給您添麻煩了。”


  琴璣笑笑,道:“我占據了她的丈夫白天大多數時間,我想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可能大大方方的。”


  “這是因為我有事情向您請教。”


  “但是,她並不懂這裏麵的意義,當然,法蘭西也不需要她懂,是這樣嗎?”


  琴璣的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可她的眼神卻好似刀子一般,讓王儲坐立不安。


  王儲很清楚琴璣的意思。


  他隻能虛弱地道:“可是,這是傳統。”


  “任何一個貴婦人可以每天都隻知道吃喝玩樂,但是一國王後卻不可以。這不是傳統不傳統的問題,殿下。所謂傳統,終究是為了國家穩定而存在的,但是,一國王後隻知道吃喝玩樂卻對政治沒有一點概念的話,我隻能說,那隻會讓國家一步步滑向深淵。”


  琴璣可不管一旁的安托瓦內特漲紅了臉,道,“我不是在指責您,我隻是在用我們國家的曆史上發生過的真實世界告誡您。您的性格寬厚,或者說,您的性格如果在其他位置上,毫無疑問,您會是一個廣受喜愛的好人,但是在國王這個位置上不行。如果國家是船,國王就是船長,那王後不是大副也起碼會是二副。船在大海上航行的時候,會遇到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也會遇到狂風暴雨的壞天氣,就連大海的下方也會有暗礁。所以國王需要廣博的知識,需要對他的船、他的王國有深刻的理解,還需要堅韌的意誌,方可明確果斷的判斷力,才能夠為他的臣民指明方向,讓國家及時避過危機。簡而言之,國王需要權威,這會拉開國王和臣民的距離,所以需要王後協調國王與臣民的關係。而您,”


  琴璣深深地看著王儲路易的眼睛,道:“殿下,如果您是個跟先王,我是說太陽王一樣,那麽,作為您的妻子,王儲妃當然可以這樣下去。可是您不是,您的性格對於您的位置來說,實在是太過柔軟,您需要一個人在邊上幫您,給您支撐。”


  王儲路易道:“您會幫我吧?我是說……”


  話出了口,王儲發現自己說出了非常不禮貌的話。


  他漲紅了臉,可是他的那雙眼睛卻閃著光芒。


  他在等待琴璣的回答。


  琴璣歎了一口氣,道:“殿下,我終究是外國人,還不是天主教徒。總有一天,我會離開法國,離開凡爾賽。”


  緊緊抓著扇子的安托瓦內特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琴璣,低下了頭。


  她知道,在這個國家,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她是孤立無援的。雖然明知道法蘭西的貴族們不會讓她涉足法蘭西的政治,但是,被自己的丈夫這樣說出來,她還是相當難受。


  尤其是,她每天夜裏都想辦法勾引自己的丈夫,卻一次次地失敗的現下。


  安托瓦內特以為這就結束了,不想,她聽到國王大聲道:

  “哦,琴小姐,我親愛的朋友,你離開法蘭西是以後的事,你完全現在就教導奧古斯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