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王儲和王儲妃之間的情況並沒有得到好轉。
王儲妃就像個任性的孩子，一不如意就大哭大鬧，而這次，王儲妃覺得自己受了大委屈，因此，當丈夫追過來的時候，她不是選擇跟丈夫好好溝通，而是選擇躺在沙發上放聲大哭。
事後得知了整個過程的琴璣都要無奈了。
誰都知道王儲是個十分笨拙的人，尤其是在說話上，王儲不善於演講，甚至於，他連引導別人說話都做不到。這樣的王儲，遇到一個存心發泄卻不打算好好跟他說話的妻子，還能夠有什麽選擇呢？
王儲抱著寬簷帽站在妻子的麵前站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不得不起身告辭了，隻是他離開的時候，慎重其事地將妻子交給了追出來的藍貝兒王妃。
回到自己套房會客室的王儲驚訝地發現，大多數貴族和學者此刻已經離開了，隻有琴璣和克萊門特夫人在會客室裏等他。
王儲很尷尬。
他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琴璣微笑著對他說：“殿下，請不要在意，貴族們來到凡爾賽，就是為了侍奉您。把法蘭西的現狀告訴您，也是他們的義務之一。您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覺得抱歉。反正這些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解決的。對了，王儲妃還好嗎？”
“她，她在哭。”
“啊~”琴璣用她獨特的、帶著幾分音樂感的腔調輕歎道：“對於大多數女性來說，在這麽多人麵前丟了這麽大的臉，都是一件非常尷尬的事情。更別說，王儲妃這樣自尊心強烈的女孩子了。”
“可是她的頭發太高了。”
“女孩子會刻意打扮，要麽就是為了吸引某個人的注意力，要麽就是想表達什麽。我想，王儲妃會打扮成那個樣子，還特地來見您，她肯定是想吸引您的注意力。聽說那可是最新流行的發型。”
王儲站在那裏吭哧吭哧好半天，忽然道：“可是您從來不會那樣打扮。”
“您應該說，東方的審美觀跟凡爾賽有很大的不同。”
王儲忍不住打量琴璣的裝扮。今天，琴璣穿了一身深深淺淺的翠綠色衣裙，外裳的顏色最淺，淺得就像清晨小樹林的薄霧，帶著露水的清甜與芬芳，下麵的裙擺顏色略深，粗粗看去，就跟塔夫綢（即平滑絲織物）差不多，隻有在走動和光線變化的時候，才會顯現出飄落的竹葉。
那是最高級的暗紋緙絲工藝，因為竹葉飄落伴隨著琴璣的腳步，會出現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的動態效果。
王儲路易·奧古斯特想象不出來，除了王族，還有什麽樣的人能配得上如此高級的絲織品。
除了絲織品的等級之外，琴璣的衣著款式也跟凡爾賽有很大的不同。在法國，從蓬巴杜夫人開始，不，應該從更早的時候開始，女人們就開始束腰。在王儲看來，女人們的身體被束腰弄成了畸形，就跟葫蘆一樣，胸口豐腴潔白，臀部肥大，隻有腰部，忽然變細，因為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束腰，使得大多數女人的腰肢不會超過十五英寸。
那種體態，在王儲這種身材臃腫的人看來，尤為恐怖，偏偏安托瓦內特就是這種“最美女性身材”的腦殘粉。
在王儲看來，琴璣將手臂包裹得嚴嚴實實，最多隻露出半個手掌的行為是賢淑、貞潔的象征，而琴璣從來沒有束腰的自然體態更是健康的象征。
王儲掃過自己身上的目光，琴璣注意到了。
她無意於跟王儲提及自己的衣服、首飾和身材，畢竟，王儲是安托瓦內特的丈夫，跟對方提及這樣的話題，就跟調情沒有什麽兩樣。
琴璣道：“殿下，關於今天的會談，您有什麽感想嗎？”
王儲道：“我的朋友，真的沒有辦法嗎？我是說，讓稅收改製一事。”
“殿下，當初在國王的會客室裏，我就跟您說過了，稅收製度永遠是為大貴族服務的。除非您能給貴族帶來更多的利益，否則，他們可不會讚成。”
“那您還讓他們討論這個！我還以為，您想對稅收製度進行改革。”
“錯，我不是想對稅收製度進行改革，而是想更深入地了解這個國家。”琴璣道，“我也希望您能夠深入了解這些貴族們的請求，以及，他們請求的背後的原因。”
“那麽，人民呢？你不是說，巴黎的乞討者越來越多，將來會出事情嗎？”
琴璣答道：“是的，如果乞討者持續增多，的確會出事情。這是我的國家的曆史告訴我的。同樣，如果您貿然對稅收製度動手，那麽，他們就要反對您了。您知道那些貴族們擁立您的原因嗎？”
王儲路易·奧古斯特道：“是因為我的性格對他們有利？”
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陳述語氣。
路易·奧古斯塔雖然口拙，卻是心靈手巧之輩，這些貴族的小心思，其實根本就瞞不過他。
“對。”琴璣道，“值得慶幸的是，太陽王為凡爾賽設立了一係列的規則，通過控製貴族們的財產就能夠控製貴族。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預防貴族實力過於龐大而發生叛亂的好辦法。問題是，當一個個貴族為了留在凡爾賽而傾家蕩產的時候，他們也會將自己的財政負擔向他們領地上的人民轉移，這也是為什麽巴黎的乞討者越來越多的原因之一。更別說，弊病重重的包稅製。”
包稅製來自於弗朗索瓦一世，它的曆史更加悠久，想要改變，更加困難。
“難道我要改變凡爾賽的規則……”
“不，您不需要對凡爾賽做什麽，您應該做的，是為那些百姓找一些生計。哪怕是單純地讓他們去挖土，隻要讓他們有機會得到口糧、免於饑餓就行。”
王儲再度沉默了。
他低著頭，現在，他開始了思考。
琴璣對克萊門特夫人點了點頭，兩個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