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剛聽到利摩日的時候,琴璣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當她看到地圖的時候,她這才明白,利摩日,就是有“歐洲的景德鎮”之稱的法國瓷都!


  當然,她還知道,德國,也就是普魯士地區也有一個瓷都,由此可見,歐羅巴的高嶺土礦藏儲備還是相當豐富的。


  後世提起利摩日這個城市的時候,總是會提起那精美的法式宮廷瓷器,以及影響了整個瓷器工藝的骨瓷,但是高嶺土被發現,卻是在1768年。而法國的瓷器在整個歐洲刮起旋風,那是在路易十六登基以後,法國宮廷裏麵很多精美的瓷器都跟瑪麗·安托瓦內特有關。


  琴璣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凡爾賽還沒有得到發現高嶺土的消息,但是此時此刻,她有一種世界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法國還沒有自己的皇家瓷窯場,這個時候英國還沒有開始工業革命。


  這個時候,那些改變了整個世界的科學家們或者還沒有出生,或者還沒有得到學習的機會。


  這個時候,整個歐洲還處於黎明前的黑暗。


  如果把那些科學家比作知識的萌芽的話,那麽,這個時期的歐洲連科學的土壤都沒有達到標準。


  歐洲正處於科學的漚肥的階段。


  也就是說,隻要琴璣願意,她不但能夠將那些萌芽全部掐斷,甚至連即將完成的科學的沃土都毀掉。


  要不要這麽做呢?


  雖然有點困難,但是也不是做不到。


  至於泄露瓷器的配方什麽的,琴璣也有自己的考量。


  曆史沒有絕對。


  瓷器是遠東的重要出口商品,也是構成西方各國和遠東的貿易逆差的重要原因之一。泄露瓷器的配方,就等於是奪取了遠東的一座銀礦一樣。


  但是,從長遠來看,這持續數百年之久的瓷器,未嚐不是萬惡的鴉片戰爭的一個重要誘因。


  更別說,最終歐羅巴也會掌握骨瓷技術。


  在琴璣看來,要想不被別人侵略,最終依靠的是自己的強大,而不是別人的愚昧和無知。依賴別人的愚昧無知,這種和平就是海灘上的沙粒做的城堡,一個浪頭就沒了。基於自己的強大才能堅如磐石,不畏狂風巨浪。


  琴璣的腦海裏麵閃過無數的念頭,在她的內心深處,被深深隱藏的黑暗此刻就像揮之不去的陰霾,已經彌漫開來,占領了這間會客室,並且還有向整個凡爾賽、向整個法國,乃至是整個歐洲擴散的趨勢。


  就在這個時候,琴璣聽到遠遠地,有人在呼喚她:“夫人,琴璣夫人……”


  琴璣立刻反應過來:“抱歉,我走神了。”


  看見琴璣恢複了正常,以琴璣的密友自居的克萊門特夫人立刻鬆了一口氣:“抱歉,您方才在想什麽?那麽出神。我叫了您好幾遍,您都沒有反應。”


  琴璣指了指自己麵前的地圖,道:“我在為了這個頭痛。這張地圖實在是太失真,幾乎不能從這上麵看出什麽來。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這條河流。”


  維埃納河,是盧瓦爾河的重要支流,而盧瓦爾河穀則是法國最重要的葡萄酒產區,世界最頂級的幾個一級葡萄酒酒莊就在這裏。


  在鐵路出現之前的年代,船隻是十分重要的運輸方式。


  琴璣的抱怨立刻引起了在場的許多人的附和,好幾個貴族就道:“是的,這些地圖實在是太糟糕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東西,我們也不會輸了七年戰爭。”


  七年戰爭是法蘭西永恒的痛,也是現在這位路易十五不得人心的主要原因。而七年戰爭法國之所以會輸,糟糕的地圖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後麵有個貴族就道:“夫人,請容我多嘴一句,利摩日位於利穆讚的南麵,是利穆讚最大的城市,而且一根葡萄都沒有。”


  在法國,葡萄酒才能夠賣得起錢,沒有葡萄的莊園,幾乎等同於荒野。


  琴璣笑道:“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不是法國人,對葡萄酒也不了解。”


  “哦,這很容易,隻要您多喝幾種,多喝幾天就知道了。”


  琴璣道:“可是在東方的習俗中,未婚女性如果身上帶著酒氣是會被人質疑家庭教養的。而且再好的葡萄園,沒有好的釀酒人,沒有好的品酒師,那也隻是明珠暗投。利摩日沒有葡萄,對別人是件噩耗,可對於我來說,卻是一件好事。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需要的莊園必須足夠大。隻有足夠大的土地,才能夠容納下足夠多的人。”


  方才說話的那位貴族立刻站了起來:“夫人,您願意看看我的莊園嗎?”


  嗯?

  這個貴族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凡爾賽的貴族們的常態。


  路易十四親自為凡爾賽定下了許多繁文縟節,可是貴族們在凡爾賽的花銷卻是要自理的,這也使得許多貴族為了留在凡爾賽而傾家蕩產,貴族們舉債成風,債台高築的比比皆是。


  在場的貴族們絕大多數也是如此,這位站起來的卡裏爾子爵也不例外。


  卡裏爾子爵是某位伯爵的繼承人,他拿出來的這項產業正是他從外祖母那邊繼承來的一座別苑,占地約有上百公頃,舉目望去,是蔚藍的天空和一望無垠的草地。


  卡裏爾子爵很不好意思地道:“這是我的外祖母晚年療養的時候修建的,我的外祖母喜歡馬,所以還有一座馬場。那邊的空氣很好。”


  利穆讚是法國有名的貧困地區,利摩日就在利穆讚南部。法國人把巴黎以外的地方的人都當做鄉下人,更別說利摩日這種全國都數得上號的貧窮地區了。


  卡裏爾伯爵根本就想不出這座別苑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隻能搜腸刮肚地尋找優點。其實他說到後麵的時候,自己都沒有多少底氣了。


  他甚至開始擔心,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唐突,或者是被冒犯了。


  琴璣倒是沒有任何生氣,或者是不高興的模樣,她十分平靜地道:“您能在這張地圖上為我指出在哪裏嗎?”


  “是的,當然,樂意之至。”


  卡裏爾伯爵的這座別苑就在利摩日市郊,占據了利摩日東南方一大片土地,倒是跟琴璣記憶中的法國瓷都的位置十分接近。


  不管什麽理由,就衝著這片土地下的高嶺土,琴璣就不可能放過這座別苑。


  “請問您需要多少法郎?我身邊眼下可能沒有足夠的金幣,用珠寶結算可以嗎?”


  卡裏爾伯爵當然沒有不樂意的。


  正在凡爾賽參觀的幾位巴黎數得上號的珠寶商立刻被請到了王儲的會客室,對琴璣拿出來的兩條項鏈進行估價。


  王儲路易·奧古斯特道:“夫人,如果您真的這麽喜歡這座別苑的話,我可以替您墊付。畢竟,巴黎的乞討者並不是您的義務。”


  琴璣道:“殿下,您珍惜我這個朋友,我很感激。我也一樣,我十分珍惜這段友誼,我希望我們的友誼能夠一直如此純粹。所以,這座別苑,無論如何請讓我自己支付。買下這片土地,是我自己的決定。畢竟,我將來也要治理自己的國家,這片土地就不如用來給我自己練手好了。如果您真的有心想幫我,那麽,請幫我得到剩下的利穆讚南部的其他土地吧。按照我的估計,光憑這個別苑,要容納巴黎的乞討者還是太小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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