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普羅旺斯伯爵道:“哦,我的朋友,您真的是太謙虛了。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當然不是。不過,我的同伴暫時有事,所以,能否勞駕您暫時充當一下我的臨時同伴嗎?”
“當然,樂意之至。”
普羅旺斯伯爵過來跟琴璣搭話,就是希望能跟琴璣搭上關係。
就跟王儲王儲妃之間的關係不和諧一樣,普羅旺斯伯爵跟他的妻子之間也不怎麽樣。王儲跟王儲妃之間,問題主要集中在王儲身上,隻要解決了那個問題,王儲和王儲妃自然能夠夫婦和諧。
可普羅旺斯伯爵跟他的妻子卻不同,普羅旺斯伯爵夫人的容貌並不出色,可這公主脾氣卻一點都不小。凡爾賽最著名的幾個謠言中,那位常年不洗澡以致於渾身異味,丈夫都不樂意跟她同房的王妃,指的就是她。
普羅旺斯伯爵也是覬覦王位的人之一。如果王儲路易·奧古斯特沒有合法的男性繼承人,那麽,普羅旺斯伯爵就有可能登上王位——隻要他活得比王儲路易·奧古斯特長。
當然,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也要幾十年後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隻能等待。
在琴璣出現之前,普羅旺斯伯爵平日裏的消遣就是看王儲和王儲妃的笑話。
而琴璣出現之後,普羅旺斯伯爵的注意力就被琴璣弄出來的那個小型會議給吸引住了。
作為王室的一員,而且還是擁有繼承權的男性,普羅旺斯伯爵對三級會議並不陌生,雖然這個會議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召開了,大多數貴族也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玩意兒,可普羅旺斯伯爵知道,巴黎市民早就在呼籲國王,希望國王能夠召開三級會議,希望國王能夠保證第三等級的利益,希望國王能夠降低第三等級的稅率。
普羅旺斯伯爵很好奇,麵對這樣的情況,琴璣會采取怎樣的措施。
要知道,琴璣的威望集中在民心上,王儲妃安托瓦內特不明白民心是怎麽一回事情,可普羅旺斯伯爵很清楚。隻要琴璣沒有滿足人民的希望,她的威望和權力就會迅速萎縮、崩塌。
普羅旺斯伯爵在琴璣身邊坐下之後,立刻就道:“夫人,我很好奇,我是說,對於法國人民的殷切希望,您有什麽打算呢?”
琴璣輕歎一聲,道:“啊呀,您專程從凡爾賽跟到這裏,就是想問我這個?”
“呃~我想,在場的先生們女士們沒有不好奇的。”
“這話倒是實話。我來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可就是這短短的三個月,讓我清楚地意識到,法國的現狀。”
普羅旺斯伯爵做了一個瀟灑的動作,示意琴璣往下說,他洗耳恭聽。
邊上的那些貴族們,包括賭桌上的人立刻沒了賭錢的心思。
琴璣不好意思地笑笑,在某個數字上壓了兩個金幣,道:“事先說明,我來法國的時間不是很長,對法國的了解很多也隻是浮於表麵。如果我說錯了,還請諸位多多海涵。”
在場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他們的麵具背後是什麽身份,他們都紛紛表示,法國是自由的,琴璣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琴璣笑道:“語言往往帶著說話人的立場,修飾辭藻總是非常容易,法律也總是偏向於權貴,無論是哪個王朝。但是,數字卻是不會騙人的。法國很熱鬧,凡爾賽很繁華,這一點,毫無疑問。凡爾賽無愧於歐羅巴第一宮之名。但是,在這繁華之下,卻隱藏著很多危機。以三級會議為例,教士被認為是第一等級,貴族被認為是第二等級,這兩者是不繳稅的。與之對比的是,廣大的市民被認為是第三等級,第三等級的成員很少擁有土地,有的幹脆就沒有土地,可是他們卻背負著沉重的賦稅。更讓人揪心的是,法國的國債高達四十億法郎。而矛盾,也就是問題,就出在這裏。國王和第一等級、第二等級需要金錢,他們需要大量的金錢維持他們的生活,貴族們舉債的也比比皆是,而他們最可靠也最穩定的收入,一個是地租,一個就是年金。地租高了,領地上的人民的付出就多了,而貴族的年金來自於國家財政收入,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稅。更簡單的說,國王和第一等級、第二等級想要更多的收入,他們想加稅,而人民已經不堪重負。這才是問題所在。”
這些話,琴璣在王儲麵前,在王儲的會客室裏麵,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可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
可以說,今天的化裝舞會上,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聽過這些話。
他們有的人已經注意到了這個現象,有的人憂心忡忡,有的人滿不在乎、醉生夢死,但是還有相當的一部分人聽到了。
化裝舞會是貴族們消遣、發泄的好地方,跟安托瓦內特一樣,特地來散心的也不是一個兩個,同時,化裝舞會也是商人們、政客們,尤其是那些小有家業、打算跟權貴們攀交情的人的野心家們的發揮的平台。
也就是說,今天的化裝舞會上的人,有相當一部分人並沒有在凡爾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更沒有這個資格出現在國王和王儲麵前,哪怕他們有這個資格參觀國王用早飯,可是他們也沒有這個資格跟國王或者王儲說話。當然,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都知道琴璣的特征,但是,他們大多不認識琴璣,更別說聽過琴璣的政治主張了。
在今天之前,在場的很多人把琴璣當做了杜巴麗夫人那樣的人,或者就是蓬巴杜夫人那樣的人。
可是這一刻,有好幾位男士注意到,琴璣跟著兩位聞名遐邇的夫人的不同。
杜巴麗夫人是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的,她沒有這樣的見識。
而蓬巴杜夫人……
方才殷勤地為琴璣拉開椅子的那位男士道:“夫人,那您打算怎麽做呢?”
琴璣道:“先生,我應該如何稱呼您呢?”
“抱歉,您可以直接叫我諾瓦蒂埃,當然,您要叫我小醜魚也可以。”
諾瓦蒂埃的麵具就是小醜魚。
“好吧,諾瓦蒂埃,”琴璣道,“實不相瞞,您問了一個好問題。事實上,這也是我最為為難的地方。”
“哦?為什麽?”
“因為我不是法國人,對法國的曆史、法國的文化、法國的傳統,知道得太少太少,而稅收製度,卻是跟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我的國家用她漫長的曆史告訴我,跟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事情,哪怕是一件小事,也必須斟酌斟酌再斟酌、小心小心再小心,尤其是賦稅,更是不容輕舉妄動。朝令夕改可是大忌!我跟王儲已經商量過了。先不動,然後在利摩日那邊進行試點。如果能成,再推廣到別的地方……”
“試點和推廣?”
“是的。”
“那您打算怎麽收稅呢?”
琴璣答道:“稅收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就是再多的數學家,也未必拿出一個讓所有的人滿意的稅率。所以,我打算借鑒我的祖國的稅率。地租為百分之十,商品稅則分日常生活用品稅和奢侈品稅,日常生活用品稅為百分之十,奢侈品稅為百分之五十。另外,為了金融業的正常健康發展,也會有相關條例,也就說,任何一家銀行,如果想在我的領地上發展業務,就必須按照相關法令,保證最低存款利率和最高貸款利率。高利貸,在我的領地上將麵臨極為嚴苛的審核。”
立刻就有人問最低存款利率和最高貸款利率了。
琴璣都一一做了回答。
事到如今,還有幾個人會在乎什麽賭錢不賭錢的?
許多人可是堅信,王儲登基之後,這位遠東的親王妃會毫無疑問地掌握著法國的權柄。
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那麽,他們現在就開始準備,也不是一件壞事兒。
巴黎有數兒的幾個銀行家已經準備去凡爾賽了。
既然稅製改革已經勢在必行,那麽,早一點進入琴璣的那個小圈子,早一點去王儲身邊,早一點得到王儲的信賴,對他們隻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