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因為國王亨利八世的咆哮，安妮·博林不得不回房更換衣裙。且不說她有沒有合適的、不用束腰和束胸衣的衣物，光不穿束腰和束胸衣一項，就讓她渾身不自在。
在中世紀和封建時代的歐羅巴，不穿束腰和束胸衣的女人，都是放蕩的代名詞。
安妮·博林最後不得不換了一條裙子，並放寬了束腰和束胸衣，這才回到宴會廳。
這讓她備感恥辱。
尤其是她看到坐席上明眸善睞顧盼生輝的琴璣的時候，她隻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焰在燒，燒得她連心帶胃都在痛。
安妮·博林回到宴會廳的第一時間，琴璣就注意到她的妝容。
顯然，為了掩飾僅僅微調的服飾，安妮重新化了個妝。
而安妮·博林，入座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斯旺女伯爵，您和您的侍女們好像都不穿束腰的束胸衣呢。”
在座的貴族們都抬起了頭。
這簡直就跟直接說琴璣跟她的女官們都是娼、婦沒什麽兩樣了。
不想，琴璣淡淡地道：“是的。女人們的身形是天主一手塑造的，可是束腰和束胸衣卻是人類自己發明的。過度追求纖細的腰肢會導致內髒移位。內髒上移，會壓迫到肺部心髒，導致舞會上頻頻有女人昏倒；內髒下移則會壓迫子宮，在這個時候隻要稍稍受到刺激就會導致流產。我想，這一樁樁的悲劇足夠昭示天主的態度了。”
聽到琴璣這麽說，亨利八世第一放下了酒杯。
他也許不懂女人的妝容，但是他看得出安妮·博林並沒有換掉束腰和束胸衣。
他也控製不住地回想起凱瑟琳王後的幾次流產的情景。好像其中的一次，是因為西班牙內亂的消息傳來，凱瑟琳受到刺激，流產了。
曾經他也以為蜂腰肥臀的女人很好看，可是現在一想到自己不止一個兒子可能就是因為束腰的原因被流產掉，亨利八世就忍不住地煩躁。
亨利八世道：“你確定嗎？斯旺伯爵？”
“我確定。因為這是用無數的鮮血換來的教訓。”琴璣道，“而且更可怕的是，內髒移位很容易導致習慣性流產，甚至到了七、八個月的時候，還會流產。”
習慣性流產？
亨利八世一下子就想到他跟凱瑟琳的那幾個落地就死的兒子。
難道那不是早產而是流產？
亨利八世很清楚醫生們有多不靠譜。沒辦法，這個時代的歐羅巴用的還是當年亞裏士多德時期傳下來的醫術。更別說他的政敵從來就沒少過。就連他本人，很多時候都寧可使用自己配置的草藥。
亨利八世氣哼哼地對安妮·博林道：“聽到沒有！把那些束腰和束胸衣都給我丟掉！”又轉頭吩咐侍從：“讓裁縫給王後做幾條斯旺伯爵這種樣式的裙子。”
國王一開口，連王後都隻能從命，更別說下麵的貴族們了。
不到一個星期，東方的襖裙就取代了法式長裙，成為宮廷的新風尚。這直接讓那些在背後偷偷把琴璣和她的女官們比成娼、婦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而且新的流言被人們接受：
——貞潔是發自內心的美好品德，不是一件兩件束腰和束胸衣就能證明的。安妮·博林的宮廷裏跟凱瑟琳王後時期一樣穿束腰和束胸衣，可是安妮·博林的宮廷就跟凱瑟琳王後時期一樣貞靜嗎？
偷情的男女無所謂，不，他們更高興了。因為比起跟輕甲沒什麽兩樣的束腰和束胸衣，這種襖裙實在是太方便了，還不用擔心被針紮。
不是沒有人打琴璣的女官們的主意。可問題是，正常的交往還好，如果被發現是騷擾或者是腳踏兩條船，那代表著決鬥邀約的手帕就會摔到臉上。
拒絕會被當成膽小鬼。
如果輸了，絕對大大丟臉。武力值被認為連女人都不如，跟直接宣告前途完蛋有什麽區別？
在這方麵，琴璣和她的女官們態度都一樣：男人麽，不老實打一頓就好，打一頓不夠就打兩頓。
如此態度，很快就讓人們對琴璣的女官們起了一個綽號：貞潔的母獅子。
貞潔是真，凶殘也是真。
偏偏這些女人個個衣著華麗、首飾繁多，顯然家私不少。不少想靠婚姻上位、想靠婚姻解決財政問題的男人們對她們是又愛又恨。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亨利八世對琴璣的故鄉的醫術很感興趣。不過他沒有明著表現出來，因為他知道這種問題不宜張揚。而且琴璣眼下就住在白廳宮裏，從目前來說，隻要她的宮殿沒有修好，她就不可能搬。
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慢慢觀察。
亨利八世是這麽想的。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他任命的西倫敦法官竟然將先一步將這個問題拿到了他的麵前。
理查德·克倫威爾，托馬斯·克倫威爾的外甥，在登上這個職務之前跟舅舅一樣，是律師。如果不是舅舅有意照拂，特別提醒他西倫敦法官的特殊性，他絕對不會事事來宮廷報告的。
不過，這件事，理查德覺得，就是沒有舅舅的叮囑，他也會想辦法告知國王。
“陛下，這是斯旺女伯爵的領地上同行的法醫書籍《洗冤錄》。我認為，有必要請您過目。”
國王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很普通的書籍，可是一打開，看到的是一張張的人體解剖圖，他也傻了。
什麽？！
《洗冤錄》迅速在白廳宮傳開，就是沒有親眼看過這本書，宮廷裏的人也能繪聲繪色地描繪出這本書有多可怕:
——上麵畫的都是屍體！而且還是半邊帶皮半邊剝了皮的！血管、肌肉，清清楚楚！
然後越傳越可怕，連安妮·博林也聽說了。
這日，安妮·博林在宮廷宴會上就當眾道：“斯旺伯爵，您的故鄉怎麽會出這麽邪惡的書？還叫做《洗怨錄》？你不覺得可怕嗎？”
琴璣頭也沒抬，道：“王後陛下應該更注意自己的身體。”
安妮·博林道：“不，斯旺女伯爵，請您告訴我，這本書的原作者是誰，他應該接受懲罰。”
琴璣道：“好啊，我給您開介紹信。請別忘記向天主禱告，讓您的使者平安穿越死亡之海，並且讓他順利抵達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查爾斯·布蘭登脫口而出。
“沒錯。《洗怨錄》最初叫做《洗冤集錄》，是三百年前我故國的一位法官的著作。他的家族是法官世家，祖孫三代經驗之大成，最後凝結成這本書。這本書出世之後，立馬得到了官場的一直好評，就連皇家也出麵肯定了宋氏家族在刑偵上的成就並對當時的刑偵程序進行了調整。後來，更多的刑偵知識被補充進去。現在我的領地上使用的是第八十七版第十三次印刷的版本。”
琴璣最後道：“當然，王後陛下有什麽不滿，也可以以英格蘭的名義向我的堂兄派遣使節。”
亨利八世道：“好了！那是給男人看的書！安妮，你應該多顧著我兒子！”
琴璣道：“國王陛下，請恕我直言，王後陛下的懷相有點不好。”
“怎麽說。”
“王後陛下刻意畫了濃妝，卻遮掩不住神色憔悴。請原諒我的冒犯，我有十七位堂嫂，她們懷孕的樣子我見過。隻有懷相不好的才會跟王後陛下這樣。國王陛下，我建議您盡快派遣醫生和助產士隨時照料著，以防萬一。”
亨利八世道：“有道理。”
安妮·博林又驚又怕。
她有一種感覺，她好像又回到了1522年她剛回英國的那會兒。那時候國王還沒有徹底厭棄凱瑟琳王後，凱瑟琳王後依舊是臣民擁戴的、英格蘭最尊貴的女性。
今天的亨利八世和琴璣的身影跟那時的亨利八世和凱瑟琳王後的身影重疊，而她，仿佛不過是一個生育工具。
沒錯，就是一個衣著華麗的生育工具。
安妮·博林恍然大悟。
她好像在三九寒冬之中直接丟進了結冰的噴泉池，全身心地涼透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自己的房間的。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安妮·博林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倒在地。
她昏了過去。
而她的侍女驚恐地發現，
她的裙擺被染紅了
——她流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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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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