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隻雄性蜘蛛
百忍一路去到房間，從大開的房門走進去，雙腿屈膝跪於地上，一如往常的恭敬。
“整個人閣都希望能夠回到人界，還望女魃尊上恩準。”
九尾妖妖麵容淡淡，沒有什麽太大的起伏情緒。將他們帶出肉林池本也不期望能有什麽回報，那時她碰巧撞見這事，便順從心意出手將他們從肉林池帶回塗山。考慮到自身利益問題，他們有權選挑更好的路。如今他們想回人界，除開有些感慨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之外，他們從未向她獻過忠誠，九尾妖妖不覺得這是一種背叛。
“當初將你們帶出肉林池，如今又要將你們全部送去人界。也罷——救人救到底，你們想去人界就去吧。”
能平靜地說出這話，九尾妖妖突然察覺到自己的性子有些薄涼。自從重生以來，她似乎都不自覺地將他者與自我隔離，情緒表露也變得越來越少。
“岸嬰，麻煩你帶一路妖兵將他們全部送回人界吧。”
“……連夜將這麽多人送回人界是否有些不妥？”岸嬰問道。
九尾妖妖搖搖頭道：“今晚整個妖界都會知道妖尊女魃是天界紅蓮，明早辰時各位大妖將入塗山。他們的去留對妖界沒什麽影響，何況想走的人，我沒必要強留。”
岸嬰應聲答是，百忍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完全安定下來，跟著岸嬰一並離開房間。房門被關上，屋子裏陷入沉寂。
華麗的大床仍擺在房間，九尾妖妖走過大床，脫掉外衫坐到自己的床上，目光注視著前方，沒什麽焦距。
時間緩緩流走，隱約能聽到人群走動的聲音，和他們抑製不住的喜悅。
頗感無趣，九尾妖妖向後躺去，仰麵躺在床上，看著床頂層層的床幔。
九尾霄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他的腳步輕快，看得出心情不錯。一並進來的，還有停留在他肩膀上的京夏。
“妖妖將人閣遣散了？”
“嗯——”
“這個決定做得很好，人閣的存在除卻浪費食物之外，沒有任何優點。”
“嗯——”
浪費食物……食物！
九尾妖妖猛然坐起身說道：“天哪，把他們送回人界，我吃什麽！”
九尾霄不讚同道：“妖界有那麽多好吃的，你放心，不會被餓死的。”
“……”說句良心話，她真的怕啊！
“不行不行，說什麽也得要留幾個下來。”
九尾妖妖下了床立刻向門外走去，卻被九尾霄攔了下來。
“你這幅衣衫不整的模樣，還想出去？”
九尾妖妖低頭一看，倒是忘了剛才將外衫脫掉了。素手輕揮催動妖力，床上的外衫便向手中飛來。
外衫沒有落在她的手上，而是被九尾霄伸手奪去。
“還我衣服。”
“你急個什麽，不如我來替你穿？”
九尾霄淡淡然抖開外衫，撕拉一聲外衫裂開一道口子。京夏被衣服撕開的聲音嚇一跳，疑惑地飛到口子麵前，不明白怎麽就在衣服中間部位撕開一條縫。
“你是故意的！”
“胡說，我要是故意的，這力道可不對，這口子的痕跡應該是從上往下，而不是在中間。”九尾霄坦然又說道，“我瞅著你平常穿的都是紅色……衣服穿久了，布料就會變得脆弱、易撕。”
“……一本正經地說假話。”
九尾霄略一挑眉，眼角彎彎笑道：“你還研究過我的說話語氣？”
九尾妖妖微一呆愣，心頭湧起莫名的情緒。和他相處久了，即使再不願意承認，有些事還是在不經意間就記在心中。譬如他喜歡擋在自己麵前，搬出一副萬事有我的強硬。也喜歡在自己吃人食時，在一旁製止。
九尾霄瞅著她略微泛紅的眼眶安慰道：“妖妖，乖……隻是一件衣服被撕而已，明天我再送幾套過來，咱們不哭。”
京夏也飛到她的麵前試圖安慰，九尾妖妖無語扯了扯嘴角，憤憤轉身向衣櫥走去，隨意取件外衫穿上。
九尾霄認真聽外麵的動靜說道：“不用出去了，他們已經走了。”
“……”果然他就是在故意拖時間，一個人都沒留下，九尾妖妖對今後的吃食略表擔憂。
九尾囂掂量一下自己的手藝說道：“我會下麵條，你想不想試試？”
這……他的手藝實在不敢嚐試。九尾妖妖說道：“你有妖丹嗎，我還是吸取妖氣比較好……”
九尾霄笑了笑也不勉強，走到她的身前遞出泛著粉色的銀珠，裏麵有近百顆妖丹。
九尾妖妖接過妖丹便收起來。
“早點睡吧，睡不了多久了，到了時間我叫你起床。”
。。。
唐糖向著奴舍走去，去看陽燃的情況。
“陽燃，在嗎？”
房間裏沒有回應，唐糖又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疑惑地伸手一推門，門居然沒鎖，一推便開了。
進屋一眼就看到陽燃躺在床上，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鞭痕。唐糖急忙跑過去，伸手推一推陽燃，卻是不見他有什麽反應。
屏息靜氣，唐糖捕捉到空氣中稀薄的天地之力，從混沌中抽出柔和的光點，光點漸漸在她手中匯聚成光線。充滿生命氣澤的光線撫上崩裂的傷口，又在陽燃毫無反抗的情況下，進入他的體力，滋養著他的脾髒。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唐糖調用天地之力太多，麵色變得蒼白。
感受到體內的溫暖，陽燃悠悠轉醒，入眼便是熟悉的麵容。
“又勞煩你救一次。”他的聲音很輕，很虛弱。
與天地的連接斷開，唐糖回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去求將軍，讓你不再做馬秋生的妖奴。”
陽燃剛想開口，又聽得唐糖說道：“這回兒你不能再推了。”
“我不能修行，除了長得好以外，沒什麽其他的優點。”
唐糖知道他體內根基被毀，身為妖卻再也不能結妖丹。
“結不成妖丹的話，要不試試天界修行的法子。”
“你想教我仙術？”
“談不上教你仙術，修行一事在個人，試試其他的修行法子，也許會有些不同。”
陽燃點頭道：“……還請仙子告訴我仙術。”
“閉上眼睛試著感受天地間的規律，感受規律的力量。”
陽燃閉上眼睛，良久後睜開。
唐糖問道：“你感受到什麽了？”
“一片漆黑，”陽燃笑出聲自嘲道，“我根基被毀，妖術仙術恐怕都是無法修行的。”
。。。
吳藥回到百草屋，便得知朱八娘正在生產。洞主得了消息，從盤絲洞趕來，與父君一齊在門外等消息。吳藥徑直奔進房間，果然見到朱八娘正躺在床上，麵色痛苦，正到了生產最艱難的食客。
不是說好了出什麽事情就立刻派侍從通知他麽，吳藥趕緊上前握住八娘的手說道：“八娘，我來了。”
朱八娘睜開眼睛，看到他來了心中安定下來。再一用力，能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出來了。
“啊——！”隨著朱八娘一聲喊叫，一隻白色的透明蜘蛛終於呱呱墜地。
小蜘蛛身體呈透明狀，心髒和筋脈都能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吳藥向小蜘蛛一伸手，小蜘蛛就晃晃悠悠邁開步伐向吳藥爬去。
真正觸摸到小蜘蛛新生的脆弱身體，吳藥一時有些哽咽，思緒萬千。八娘因此在這個世間的時間寥寥無幾，打一開始他確實討厭這個孩子的存在。但如今真切地看著小蜘蛛，感受著來自骨血深處的親近，他確信自己會成為一位疼愛孩子的父親。
朱八娘怔怔地看著吳藥懷裏的新生小蜘蛛出神。
“八娘，你看我們的孩子，是不是特別像你？”
“八娘？”“八娘？”
朱八娘在吳藥的連聲呼喚下回了神。
“我們的孩子是雄性。”
“雄性？”吳藥一時反應不過來。
朱八娘第一眼看到小蜘蛛的時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意思就是，你是那隻大妖的轉世，而我則是我的祖先的轉世，和噬魂鈴的賭局是我的勝了……”
噬魂鈴此刻閃過一陣幽光，發出一陣輕響。從此以後它再也沒有鬼麵蜘蛛的妖力供奉，對他們來說是好消息，對它來說就是噩耗。何必要把對它來說噩耗的消息提前告訴他們。
“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門外的父君，他們這些天擔心壞了。”
吳藥反應過來之後璀璨的笑容不自覺掛上麵容，大步走出房間。
“平安出生了？”洞主問道。
“可不平安出生了，還是隻雄性的小蜘蛛。”
洞主也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他從沒往這個部分想過。
“雄性？”
“雄性！”
再三確定之後，洞主仰天哈哈大笑。
“哈哈哈，鬼麵一族終於可以擺脫噬魂鈴的控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