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心中的魔
酒過三巡，月已上中天，佳言恭語多如浪海淘沙，歌舞不斷，樂師卻已近曲窮。
此刻也是醉意正酣之時，興致高漲，酒態朦朧，觥籌交錯之間，也開始漸顯本性。
便連難以醉酒的上官燁也開始略顯朦朧醉態，期間還能保持清明的，大概便剩下不宜多酒的女眷了。
慕容秋楓的目光幾乎有大半的時間一直停留在上官燁身上，看著他來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眼中開始略顯擔憂，一方麵是擔心他喝醉，一方麵，酒過多也傷身。
上次他也問過揚伯，才知道為什麽醉酒後的上官燁會是那般。
上官燁雖然現在作為延國唯一一位王爺，卻不是因為他身份尊貴，而是真真正正靠著自己打拚而來。
先皇不止兩個兒子，而上官燁也不是子憑母貴。
先皇共有二十一子十五女，那時候的宮廷內院還是很熱鬧的，隻是這熱鬧中，多加了些死氣。
上官燁的母親梁妃也是出生名門，大家閨秀，卻是後來家道中落，成為賣藝琴姬，被先皇所喜，納入後宮。
卻因為先皇對其的寵愛和她本身怯弱不喜多爭的性格，頻頻被暗中欺辱，最後連先皇也開始疏遠她，終落得個冷宮對燭淚，容顏日漸枯槁。
帝王之愛，本就如幻眼雲煙，宮中新人換舊人每日不斷，但是偏偏卻都看不透。
而上官燁在兩歲梁妃被冷落後便沒有再回到自己母親身邊，一直被皇後帶著，隻是偶爾會讓他去探望一兩次。
隻是每次去，卻都沒有得到哪怕一個關懷的笑容，看到的都是憔悴的容顏和死氣沉沉的眼神，還有滿身的傷痕病態累累的身體。
每個孩子，都更加親近母親，大概是那在胎中柔和的感覺而導致的，梁妃的漠視，並不阻擋上官燁對母親的喜愛，他向一般孩子那樣，總期待著有天母親能正眼看到他，為此，他努力的讓自己變強。
梁妃備受欺辱的日子並沒有隨著被冷落而結束，反而越加的被欺負的猖狂起來，不管是後妃還是下人，都可以隨意欺辱，因為都知道，就算欺辱到死，她都不會說出去。
梁妃的悲哀，大都也因為她的性格所導致的。
終於，在上官燁八歲的時候，梁妃終於是香消玉殞了，死因說是久病纏身，但是真正為何而死，誰都清楚。
那時候的上官燁已經懂得宮廷之道，心智已成熟，平日也沒少備受欺淩，可他的性子卻一點都不似梁妃，他會忍，卻不似因為怕，而是等待著時機，而他的性格，也是隨著梁妃的死而慢慢的變化了。
而日後，盡數命喪他手的妃子皇子便可說明這一點。
當年熱鬧的宮闈，仿佛瞬息之間便死寂了下來，奪位之爭，手足相殘，每天都有人喪命，本也是常有之事，但是除了先皇，沒有人知道，這些，都是上官燁一手操控的。
十歲已有權臣之氣，十二歲被害隨軍上戰場，偏偏卻如放魚兒入海一般，僅僅三年的時間，他已經靠著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掌握了自己的兵，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奪位風波，死傷無數，若不是先皇的睿智，給他下了最後一道陷阱，得到一個交易的機會，如今這江山，也不是現在的皇帝能坐的。
先皇臨終前曾經感慨，是他自己一手培養出一隻惡魔，因為上官燁的一切，都是先皇刻意導致的，隻是後來卻偏移了他本來的設想，從而無可挽回。
而上官燁，隻有在戰場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釋放所有惡魔本性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不再壓抑性子中的殘暴。
說是酒醉後變了性子，不如說，是酒後本性暴露，手氣刀落，一個眼神，便可斷千萬人的生死，沒有過多的思量，隻憑喜好而已。
慕容秋楓的出現是一個變數，卻不知是上官燁的變數還是他的變數，兩人性格相差的，不止是一點點，簡直是相反的兩個極端。
但是揚伯卻從中看到了一個希望，他希望，慕容秋楓，能把王爺從地獄中拉出來，就算帶不出來，也有他能陪在他身邊看盡生死，不讓他最後孤獨瘋狂死去。
或許是有些自私，但是世間，誰能真的做到大公無私呢。
慕容秋楓的注意大都落在上官燁身上，而其他人，大部分的視線卻也一直落在他身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加上現在的慕容秋楓不止是麵貌出眾，氣質也出眾。
他就像一塊天然的璞玉，幹淨純粹，並未被塑造，就好比在一盤光華璀璨的金子中一顆雪白的珍珠，獨具特色，光華內斂，卻引人注目。
越幹淨的人，越是吸引那些在黑暗中攀爬的人心中的貪婪，因為作惡太久，總會想著得到一份救贖。
上官燁卻是不動聲色的，把所以人的目光心思都收進眼底。
上官燁的不滿不會立刻爆發出來，他做的，從來都是過後最為恐怖的報複，便如雲飛揚。
若不是雲飛揚的幾層身份保護著他，估計現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人叫雲飛揚了。
心中的殘虐，在今日，再次蠢蠢欲動，就好如被關已久的惡魔，在慢慢的掙脫枷鎖，而這次，卻隻為一個人。
“陛下，熙兒有話說。”在這各懷心思的宴會上，舞姿綾羅迷蒙眾人的雙眼中，這一聲清澈透亮的聲音讓眾人頓時精神為之一震，都一同轉頭看向那站起來發話的女孩。
女孩的美，與慕容秋楓不同，多了些甜美和靈動，若說慕容秋楓是光華內斂卻讓人不覺矚目的玉，那麽這個女孩便是光芒四射，光彩奪目的寶石，巧笑嫣然間，不覺的抓住眾人的心思和目光。
皇帝微微一笑，點頭，“七公主不需拘束，有話但講無妨。”
趙熙如美則美，隻是皇帝卻是對她沒有半點心思，這個女孩對他來說，便隻可遠觀，不是因為她多麽獨特優秀，而是他明白這各種玄機。
皇帝並不蠢，能在上官燁的身邊掌權那麽多年而不被變成傀儡，充分說明他的睿智，他愛美，卻不盲目，不然慕容秋筠早就被收入宮中。
會看中扮成慕容秋筠的慕容秋楓，卻不是真正見色起心，而隻是在試探上官燁，想要抓住他的弱點。當然，也是因為慕容秋楓那眼底的澄澈，無爭，柔和，好似在寂靜的夜中投入的光芒。
而趙熙如，就像一隻驕傲的鳳凰，有野心，有心計，這樣的人，若收入宮中，無非隻會隻會為自己帶來災禍而已，這樣的女子，任性卻也聰明，有心計，卻也沒有大智慧，這樣的人，才是可怕的，因為會無形製造出禍端，卻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