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逝去的皇族
南齊皇宮
“陛下在擔心什麽?”問這話的是清晨的父親,明昌侯清夙。
南齊皇帝歎了口氣,他鬢間的幾根白絲在陽光下有些刺眼“幾日前,朕閉關的時候感覺到帝都城裏先後出現了兩道鳳鳴聲”
“?”
“第一道似是刀劍之聲”
“刀劍之聲……莫非是……”
南齊皇帝點點頭“依朕看,十有八九是朱雀刀現世了”
“朱、朱雀刀”清夙還以為是老皇帝幻聽了,慶幸自己沒來得及說出來的同時又問“那第二道呢?”
南齊的皇帝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朕從未聽過。隻是,那鳳鳴讓朕想起了多年前一個帝氏皇族的同門利用血脈修行時的龍嘯聲。”
與帝氏皇族的龍嘯相對的,自然是溫孤皇族的鳳鳴。
清夙挑了挑眉毛“陛下多慮了”
南齊皇帝搖搖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朕明顯感覺那神鳳之氣在皇宮的西北方向,那裏平日較為偏僻,大都是貧民,唯一的大戶人家就是溫遺家,他又正好姓溫。朕隻是擔心”
“溫遺?您是說以後會嫁給二皇子的溫月的父親?”清夙大吃一驚
南齊皇帝點點頭,清夙歎了口氣,老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雖然多年後他明白老皇帝的疑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此時他還是覺得荒唐。
清夙低下了頭“如若真是溫孤皇族,又怎麽會嫁給龍氏皇族的子孫呢”
“嗬”南齊皇帝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怎麽不行。如果那個溫月真的是溫孤皇族的後代,等她為帝國生下了一位繼承人,那就是龍氏皇族和溫孤皇族共同的繼承人,然後再掌握了實權,誰能說明天這片土地是南齊的,還是紫羅的。嗬嗬,我南齊也是個大國,這可是把它易主的最好的辦法了”
清夙無言以對,雖然心裏還是無法認可,可還是立刻跪下“是臣考慮不周。隻是,溫月乃犬子的師妹,自幼在臣家長大,不像是有這樣身份的人”
“可能是善於偽裝,也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還有可能她真的不是”南齊皇帝沒有看他,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你說,怎麽辦?”
“為了江山社稷,還是殺”清夙熟練的回答。
“唉”南齊皇帝歎了口氣“怎麽又是殺,朕已經說了還沒有確定,你就想對一個幼女下手,何況她是朕內定的兒媳,怎可說殺就殺。”
清夙沒有抬頭,他雖然覺得荒唐,但多一分防備總是比沒有要好“可是陛下,萬一呢”
南齊皇帝眯起了眼“也對,終究是有這萬一的。這樣吧,帝氏皇族的神龍血和溫孤皇族的神鳳血在一起會有所反應,你讓人去弄些帝氏皇族的血,拿溫遺和溫月的血試試不就行了”
夜間明昌侯府
清夙推開門,就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女子。縱使夫妻多年,他還是會被這樣的美貌鎮住,女子靜靜地等待他反應過來,然後繼續等著,等著他說話。
“明天我要去拜訪中臨一趟”
“南齊太子不是剛剛被中臨人殺了嗎”
“不”清夙否認道“不是中臨人。太子殿下手心裏的字是被改過的。而原本的字才是殿下寫的‘東’字”
“你有沒有想到,可能是中臨人故意這麽做的”
“但是‘東’確實是太子殿下寫的”
“說不定太子殿下自己都不知道殺他的人是誰”
清夙聞言一愣,隨即歎了口氣“人都已經死了,誰殺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終究還是他死後,還活著的人,活著的帝國”
女子沉默了一會,說了兩個字“無趣”。
清夙有些無奈又有些苦澀的笑道“又有什麽辦法呢,死人永遠都無法複活,重要的隻有死人了”
她平靜的看著清夙,“所以,你要去協助中臨與東燕對戰?”
“不錯”
“恩,你去吧,我在家裏等你”她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說是轉身,其實她除了眼皮基本上沒動過,都隻是輪椅在動。
第二天
“溫月見過陛下”
“你就是溫月啊”南齊皇帝看著麵前麵容稚嫩的女孩,不禁笑了,隻是他的笑有些淡漠,還帶著幾分溫暖。“過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溫月小步走了過去,皇帝想拉拉她的手,溫月卻慌忙躲開了,皇帝感到有些詫異,也有些不滿,但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問了她一些問題,當然,溫月回答的很完美,就像她真的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學習琴棋書畫讀女則女戒的大家閨秀。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溫月的肚子叫了起來,剛想說話,溫月卻開口了“陛下,您不是說讓我陪您吃飯嗎,我們可以去吃了嗎?”
南齊的皇帝有些適應不了溫月這話與之前得體的變化,下意識的點點頭,溫月笑了,就像陽光照在臉上,南齊皇帝終於反應過來,有些氣悶的準備帶她走入大廳,又覺得自己不夠慈祥,於是,又拉起了她的手。溫月幾乎餓暈了,她隻想起了姐姐和奶娘說過皇宮禦膳房的菜遠遠比溫府的好吃的多,於是,她一天沒吃飯,準備把皇帝家吃窮……想到這裏,溫月終於亢奮起來,然後在皇帝拉起她的手時,才反應過來立刻僵住。
南齊皇帝從溫月的袖子裏拿出了一個小本本,裏麵詳細的寫著各種未來公婆要問兒媳的最佳答案,而他剛剛問的幾個問題自然也都在裏麵。
這一瞬間,皇帝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於是她等著溫月惶恐的跪下請罪,然後他用怎樣歎息而又慈祥的語氣淳淳教導,甚至說什麽,他立馬就想好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東風自然就是溫月,可惜南齊皇帝沒有感到東風拂麵,因為溫月始終傻傻的站在那裏,本來他可以麵露不悅,然後拍案大吼“大膽!”可是溫月一臉無辜還很呆滯的不知所措竟讓他無從下手。
南齊皇帝抿了抿嘴,正想著該怎麽辦,餘光瞥了一眼小本,看到上麵的簪花小楷,止不住稱讚道“好字,好字啊。沒想到月兒你年紀輕輕就寫得一手好字,還特意帶來了字帖獻給朕”
溫月本來手足無措,聽到這話,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於是說道“陛下您誤會了,這不是……”好在她身後的奶娘看不下去了,偷偷地掐了她一把。
“小姐啊,在陛下麵前可不能亂說話,您從小沒規矩慣了,除了大小姐給您的小本子,要是您說什麽出格的了,奶娘就在背後掐你一把,到時候可記得別說了”這是前一天晚上奶娘對溫月的交代,溫月總是很聽話的,於是,她閉嘴了。
皇帝舒了口氣,看看小本子,不由得讚歎真是好字“這是誰教你寫的字?”
溫月悄悄看了一眼奶娘,小心翼翼的回答兩個字“師兄”
“清晨?”
“恩”
“你的師父,可是一個自稱劍聖的白癡?”
“恩”
“你和他學習修道和劍法了嗎?”
“恩”
“聽說他準備帶著你去周遊大陸?”
“恩”
“你現在到什麽境界了?”
“還……沒境界呢”
“感知都沒到,和你師兄差遠了”
“……”
“學了幾套劍法了?”
“一套……”
“才一套?”
“一套都沒學完”
“和你師兄差遠了”
“讀了多少道藏了?”
溫月這次的回答終於有些底氣了,卻還是有些疲憊虛脫“《道家養生秘旨導論》《悟真篇正義》還有目前隻看了一半的《鍾呂傳道全集》”
南齊皇帝卻依然是“和你師兄差遠了”
“陛下,”溫月終於忍不住了“咱們邊吃邊聊吧”
過了一會兒,溫月終於如願,南齊皇帝卻依然有很多問題。
“你和你師父什麽時候走?”
“師,師父本來打算今天的,隻好改到後天”
“後天……恩,後天。那就四年,四年後,你再回來成親”
“恩,日,必加,窩子到了”溫月話音剛落,就忽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原來,是一個侍女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劃傷了溫月。侍女嚇了一跳,忙跪下來用手帕為溫月擦拭傷口,待擦拭好後,南齊皇帝方才冷和道“還不快下去”
溫月愣愣的坐在那裏,一瞬間沒了食欲,她本該在剛剛扶起那個侍女,可是在那個時候,她竟然僵住了,她呆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心裏極度不安。
“四年,四年後你一定要回來”龍鈺千叮嚀萬囑咐。
“知道了知道了,師父說了我們最多去三年半,你放心,我一定能回來”溫月這樣安慰他。
擺脫了送行的人,一頭鑽進了馬車裏,劍不凡正靠在那裏等著她,見她上來,就驅著馬車走了。
劍不凡準備的馬車門在馬的方向,而且門是開著的,車前有個大木板,劍不凡還打了可以拿下來的個靠背,鋪上了墊子,溫月上去的時候劍不凡把靠背拿下來,等她到了馬車上再安好。
馬車裏麵很大,這隻是劍不凡用之前,劍不凡在裏麵放了很多錢,衣服,還有各種各樣的東西,隻留下原本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給溫月在車門口放了個小床,溫月就坐在上麵,趴在劍不凡的靠背上,看著他驅動馬車前的兩匹馬走。
“師父,我們去哪兒?”溫月隔著木板靠背在劍不凡的耳邊輕聲問,她的聲音融化在耳邊的清風中,額外舒適。
“你說,除了南,東西北往哪兒走?”
“恩,不知道,這樣吧,我這裏有個銅板,我隨手一拋,朝正麵就往東,反麵就往西,額,至於北麵嘛,就是中立”
“……”
溫月將銅板朝上一扔,銅綠色的銅板撞在馬車頂上,快速掉了下來,掉在了溫月的臉上。
“唔”
“怎麽啦”劍不凡聽到聲音,隨口問道。
“銅板掉臉上啦……哎?反麵,去西麵”
“好”劍不凡爽快的答應“我們去西麵”
“西麵是哪裏啊?”溫月爬了起來,問道。
“這條路一直走就會到中臨的南臨七十二城,然後往西就到了玉隨”劍不凡看著眼前的路,想象著這個大陸,“到時候,為師帶你去雪族看千裏冰湖,去中臨仰望絕天塔,去過藍海湖,去北海,去天道觀修行,去偷偷看看囚玉之宮,去好好看看這片大陸”
“聽上去好棒啊,可是師父,那麽多地方去得過來嗎?”
“放心,咱們修行者生命長的很,慢慢來,總能玩兒完”
“不行,師父,我答應了阿鈺,四年後回來和他成親的”
“得了吧,你還真打算跟那個病秧子成親啊”劍不凡有些詫異
“當然,我答應了阿鈺”溫月說著,劍不凡忽然一怔,然後喜笑顏開,“好吧,難得居然有人願意要你”說著,從身上拿出了一隻發簪“這是你師娘的東西,本來想給晨兒未來的媳婦的,沒想到是你這個師妹先成親,那就給你吧。對了,你得記著一件事,咱們這次得把幹將找回來,要不然你那莫邪就不能用了”
“為什麽?”
“溫月,以後在外麵你別說是我劍不凡的徒弟,怎麽跟了為師這麽多年還是這樣的……無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