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鬥(一)
文鬥,鬥什麽才算是文鬥?吟詩作對、七步成詩、舞文弄墨、揮筆成章、琴棋書畫、猜謎、做對子、行酒令,文鬥可以鬥的地方實在太多,花樣多,審判的方式也多,最關鍵的是它覆蓋的範圍廣,考的是文人墨客平日裏的積累。在積累之外,還有種東西叫運氣,叫靈感,叫變數。
慕楓這兩日看過許多書,他不斷地溫習學過的知識以備文鬥之需,不過相較他,原修戰似乎並不重視文鬥。
原修戰每日仍舊練武,定時定點的做著平日裏做的事,完全不見半分緊張,他對待文鬥和武鬥完全是兩幅架勢。慕楓不禁想,這是為什麽?
看他的樣子,刀削般的臉廓,臉上最突出的就是劍眉和沉靜如一潭深水的雙眸。身長八尺,雖說不算虎背熊腰,習武之人肌肉練得還是很好的,為了打獵、練武方便,發型也是怎麽幹練怎麽來,至於衣著,是棉布與皮革的混合,樣式像是自家縫製。這樣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書生,比起文鬥來應該更擅長武鬥吧?
慕楓單腿支起,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微抬五指微張,遮住樹下傾斜的陽光,此時的他正坐在院子裏的樹下,靠著樹幹,想著事。
關於原修戰消極備戰的事,按照原泫雅對他的態度,估計什麽都問不出來,倒是原泫柔那裏也許可以問出點。不過在原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楓最不想招惹的人就是對他與好感的原泫柔,所以他不會去問原泫柔。
兩天後。
原泫雅照例前來“激將”,當然,她是在慕楓麵前激勵原修戰打擊慕楓。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事她才不會做。
“花瓶男,你知道為什麽我大哥一點都不著急麽?”原泫雅微揚著頭,雙手環抱,一副來求我,我心情好就勉為其難告訴你的樣子。既然她這麽勉強,慕楓怎麽會忍心為難她?求人這種事,他做不來。
原泫雅仍舊是一身獵戶裝,她的身後背著一張大弓卻沒有帶箭筒,此時正站在慕楓對麵。
原修戰的心思他現在還猜不出,不過原泫雅的路數連半點遮掩都沒有,要想猜出容易得很。慕楓偏頭笑著,樹下,破碎的陽光照在微笑著的美男子身上,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就是最美的景色,有他的地方,美得像幅畫卷,一時間,隱隱的讓人感覺樹下的人像是會發光一般耀眼。
“不知道,不過不重要。”
原泫雅還沒被慕楓的美色迷惑多久,就被他的話氣到,什麽叫不重要,虧她忍了兩天吊足慕楓胃口才來解釋,難道是泫柔告訴過他?不應該啊,這兩天她可是一直防著慕楓去問這事的。花瓶就是花瓶,即使擺在那裏,都像是走出畫卷的畫中仙,到處散發魅力。
“你背張弓做什麽,打獵?”
慕楓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因為他知道,按照原泫雅的脾氣,一定會攔著他將原修戰不積極備戰文鬥的理由一五一十的全部說出來,而且他想不聽都不行,所以他不需要追問,對待原泫雅這樣的人,一定不能順著她。
“你傻麽,哦也對,你是花瓶男嘛,怎麽可能聰明。本小姐背著弓當然是因為你會很快被大哥秒殺,然後認輸,到時候我好去打獵。”原泫雅一撇嘴說。
本小姐?慕楓神色略顯怪異,其實他之前一直忽略原泫雅是女子這個事實。慕楓暗自檢討自己說話的失禮之處並決定之後說話時會注意語氣,他會盡量把話說得深奧、委婉點,太直白的指出一位小姐的不是會顯得他很沒風度。
“原小姐的箭法一定很好。”慕楓說得真的很委婉,委婉到原泫雅以為他在稱讚她。
“雖然不知道你怎麽知道我箭法好的事,不過這點花瓶男你說對了,本小姐的箭法可是在林子裏每日打獵練出來的,不是我吹牛,就我背著的這張大弓,瘦弱的男子都背不起來,就像你,一副病怏怏的俊秀書生樣子,應該……。”
原泫雅說到這裏就消聲,因為她想起來一件事,慕楓是可以和她家大哥比武的人,她家大哥的武力值可不是她能夠比擬的,所以慕楓就算是花瓶,也是比她厲害很多的花瓶。而且這隻花瓶在顏值上都秒殺她。想明白這點的原泫雅氣的直跺腳,心裏一時糾結。
其實她還有一點沒想到,無論是心性、才華、智商、情商還是其他,她沒有一樣比得上慕楓。連一個花瓶男都比不上的她到底算什麽,花瓶碎片麽?
“應該什麽?”慕楓沒等她回答,自顧自的說著:“楓自認箭術沒有原小姐這麽好,這是事實,楓承認。”說完,慕楓的嘴角有些抽搐,他這是忍笑忍的。
原泫雅之前的糾結隨著慕楓的這句話而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得意與自豪,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欣喜。“哼,那當然,本小姐可是在樹林裏練出來的好箭法。”
吱呀。伴隨著門被推開的聲音,一聲輕柔的笑聲傳出。“噗嗤。”原泫柔即使是笑,也笑的柔弱,她剛好從屋中走出,就聽到慕楓和她姐姐原泫雅的對話,看著姐姐得意的樣子,實在是沒忍住才笑出來。
“泫柔,你笑什麽?”原泫雅直覺不對,她的妹妹泫柔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所以她的表情就是最真實的事實,她笑一定有值得她笑的地方。
原泫柔也沒隱瞞什麽,她指著原泫雅的後背說:“姐姐,你什麽時候練成絕技了?箭法竟然比大哥都厲害,你是要給我表演什麽是驚弓之鳥麽?”
原泫柔說完,原泫雅下意識的摸後背。她的後背空落落的,除了一張大弓,什麽都沒有。是的,什麽都沒有,連箭筒都沒有,試問她用什麽去射獵?這年月,哪裏有什麽落單的、受傷的孤雁讓她碰上。
“我……,你還小知道什麽,我這是心善,怕傷到飛鳥。沒聽說過有個老頭釣魚用直鉤的故事麽,沒聽說過守株待兔麽,我這是以逸待勞。”
“是是是,姐姐是心善不是一時失誤,你是在和薑太公學習釣魚,啊不對,是驚鳥之術,吾等凡生不懂。”
“哼,不說了這個,慕楓慕公子,你還是放棄吧,我大哥雖說是武將一個,可他有短時間內過目不忘的天賦,你輸定了。”
慕楓了然,短時間過目不忘,那他之前不溫習知識是因為過目不忘的保留時間很短吧。對於這次文鬥比什麽,慕楓心中多了幾分期待。
原修戰的確正端著什麽東西走近。“會下棋麽。”原修戰雖說在提問,卻沒有給慕楓回答的機會,他已經將棋盤擺放在桌子上,又擺出棋子。慕楓起身跟著原修戰走到桌邊。他想過很多種比法,卻沒想到是比下棋。
“楓會一些博弈之術。”
“大哥,你要比下棋?要不要換一種比法,文鬥你不擅長。”“大哥,你是不是故意想輸啊,還是比記憶吧,隨便拿幾本天書,不對,是兵法,你們一人一炷香,一炷香後默寫如何。”原泫雅和原泫柔都不是很能理解原修戰的想法。慕楓一挑眉,原修戰的棋藝很差?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這是什麽意思?
“就比下棋。”原修戰很堅定。
慕楓與原修戰分別坐在桌旁,各執一子。“猜單雙?”原修戰隨手抓起一把棋子問。下棋,有的人喜歡先下,因為先下手為強,有的人喜歡後下,因為可以觀察對方的路數,不過慕楓沒有猜單雙。
“原兄先。”慕楓的提議在原修戰看來無所謂,因為他的棋藝其實很差,他根本不在乎下棋的輸贏。
慕楓神色不變,左一子右一子,看似毫無章法,卻已然在不知不覺中,布下一個陷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什麽樣的王法才能夠一代又一代的流傳下來,被後人世世代代的遵守。”原修戰落下一子,落入慕楓之前布下的陷阱裏。
下棋是原修戰落入下風,可這個問題,何嚐不是原修戰布的一個陷阱?而且是一個明著的陷阱。
慕楓別有深意的看著眼前的棋局,這局棋,原修戰下的並不走心,甚至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不僅是因為下棋的人太正派,一點點的計謀都沒有用,沒有排兵布陣,也沒有暗藏後手,就好像完全不在乎輸贏,隻一昧的橫衝直撞,直白的像個新手。
什麽樣的王法是金科玉律?或者說什麽樣的準則是永世不變的?縱觀古今,這樣的王法,這樣的準則,真的存在麽?生生世世流傳的治理國土的法令,真的存在麽?
“楓學識淺薄,沒聽說過這樣的王法,說句不孝的話,楓也不知道有哪朝那代的王法這麽厲害,至少我天慕王朝現行的法是有缺陷的。”
“我天慕王朝的現行律法哪裏是你我可以說的。難道現行的律法有什麽不妥?”原修戰執著於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