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命局難算
翌日，月蕖和胡二帶著胡長林直奔青坪鎮那江湖郎中臨時設的小醫館，林中的一間木屋，本是滿心希冀，卻在看到長長的一條龍排隊時，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怎麽辦？這要等到什麽時候？”胡二有些著急，這要是一個兩個排在前麵他鐵定直接插隊了，可這是將近二十多號人啊！重點是，都是一些年輕姑娘，而且胡二不明白的是，這些看病的姑娘不但沒有一臉愁容，甚至還一臉嬌羞地一個勁往前麵伸頭打探。
月蕖卻遠遠看著那籬笆上迎風飄蕩的白旗若有所思。
阿七醫館？
難道是……墨玊那個小徒弟？
對了！他說過還有一百個病例未完成，見過墨玊一麵後便離開了孤蘇城，原來是來這裏行醫！
這樣也好，就算沒有墨玊，有阿七也是一份保障！
“你抱長林在這等著。”月蕖將長林塞給胡二，往前走，尋了機會擠了進去。
“姑娘，排隊啊！”
不停有女子向她叫嚷著，她恍若未聞，越過那一眾女子，終於走到最前方，看到一約莫十五歲的少年，素衣綸巾，正舉著一張方子跟一位粉衣姑娘說著什麽。
“這位姑娘，你脈像雖虛，但那隻是女主天生血氣不足，常食一些紅棗枸杞便可，至於你麵燥發熱、心跳如鼓、夜不能寐的情況，南城二巷王媒婆家慢走不送。”
那稚氣未脫卻故作老氣橫秋而蹬鼻子上眼的神氣，和在紫金藥鋪裏指出她身體有病症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粉衣女子被說的一臉嬌羞，捧著藥方子便逃了，一眾女子大笑，又急忙往前麵挪了一個位。
“阿七神醫好酷啊！”
“一臉傲嬌的模樣簡直撩撥了我的心頭肉！”
聽著這些女人嘰裏呱啦地說著一大堆話，阿七簡直要抓破了頭，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他來這裏是義診的！可開了兩天，來得盡是一些別有用心的女人，打著看病的幌子來偷窺他的盛世美顏了！
然而自己選擇的義診，坐著也要看完！
他拍了拍木桌，喊道：“下一個！”
然而手還未收回，便被人緊緊抓住。
“阿七，是你就太好了！你快幫我救救長林吧！”
“姑娘？姑娘？有病咱好好說話好麽？還有請先排隊吧，這裏有很多人等著呢。”阿七被突然冒出的這位大姐嚇了一跳，甩了甩手，有些無奈道。
這位大姐還真是豪放啊！一上來就牽他的手，絲毫不像前麵那些扭扭捏捏的小丫頭們，問了半天話，才回一句，淨盯著你瞎看！
這樣花癡的女子怎麽能入得了他阿七的眼？倒是眼前這位大姐，雖然容貌普通了點，可她出場的方式倒讓他覺得眼前一亮，抓在他手腕上的柔胰也與她的臉完全不相稱，蔥白細嫩的，聲音也十分好聽，就是有點偏冷，等等，他是來給人看病的！不是來相親的！他腦子裏在想什麽？
果然！這青坪鎮不是個好地方，呆久了他估計得把自己的老本行都忘呢！得趕緊看完今天就離開！
隻是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啊！
“時間緊迫等不了，阿七，你先幫我看一下長林好麽？”月蕖不由分說走去拉他。
“姑娘，能別拉拉扯扯的麽，再說了，我們素不相識，你就算不想叫我阿七小神醫，也不要阿七阿七的叫著，怪磣人的。”他可是診完最後一例疑難雜病就可以正式成為墨神醫的徒弟了！
“阿七，我是月蕖啊。”月蕖一時忘了自己被易了容，以為阿七不記得她了。
“月蕖？哪個月蕖？”
“墨玊，紫金藥鋪，你幫我配了清心茶！”月蕖一口氣說道。
阿七一聽到墨玊的名字，這才醫治打量了她，除了身高體型，和那雙眼睛相似，他還真看不出她就是墨神醫身邊的那小丫頭，可她既然能說出清心茶，再加上他心中剛剛的疑惑，也就沒錯了。
“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他很是詫異。
月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一言難盡，能看到你實在太好了，你先幫我看一看一個小孩的病情，恐怕撐不過今日了。”
一聽病情如此嚴重，阿七神色頓時也凝重起來，讓排隊等候的姑娘們都散了。
“放心，本小神醫今日還不會走，明日你們可繼續前來看病哈，破例一人可看半刻鍾！”為了安撫這些騷動卻不願離去的女人，他隻得使出自己的殺手鐧，色相！
果然，此言一出，姑娘們又知道後麵有一個病危的小孩等著便依依不舍離開了。
阿七抹了一把汗：“這輩子我最怕女人了！”
卻在看到胡二遞過來的嬰兒，查看了一番後，臉色一沉。
“鉤吻？還是由母體天生帶出來的，這毒已經融入他的血液，成了他血液的一部分了，解不了。”阿七直接下了死判。
月蕖望著躺在床上，已經渾身發紫的胡長林，心中也是一痛，這兩天，他不哭不鬧，也許不是因為性子乖巧，隻是被病痛折磨得完全沒有力氣，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胡二也頓時心如死灰：“大夫，就沒有一點希望了嗎？娃兒才生下來兩天，還沒有睜眼看看這世界，不論用什麽方法，就算是要我的命，也請大夫救救我兒吧。”
“用你的命？”阿七倒想起了一個法子，比較危險，卻也是唯一可試的方法，“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了，他這種情況，若能換掉全身的血液，倒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換血？”月蕖有些驚詫，這簡直聞所未聞，能行嗎？
“沒錯，換血，還必須是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能行，不過這也相當於是以命換命了，而且失敗的幾率很高，我從未試過，隻是在一本古書上看過，前兩年有試驗過，所以設備都有，隻是如果換血失敗，不但孩子救不了，大人也會賠上性命。”
胡二眼中突然就燃起了希望：“隻要有一絲可能，就算死我也願意！”
阿七也不磨嘰，當即擺上換血需要的設備，重新組裝好。
“這是我根據古書自己製作出來的，以前隻給一些小動物們做過實驗，今天還是第一次給人換血，如果墨神醫在，我就放心多了，他總會有很多實用的指點。”
阿七手也有點發抖，若是成功了，他就算是完成墨神醫給的任務，就可以成為墨神醫真正的弟子了！但若失敗，他這輩子也就不用行醫了。
搗鼓了近半個時辰，那些皮囊管子終於將血液從胡二身上引到胡長林身上，而胡長林另一隻手上，也有一根管子接出，阿七在他身上施針，將全身的毒血從管子裏擠出。
日正中頭時，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阿七還沒有出來，焦急的月蕖站在院中踱來踱去，她想起襄陽王妃告訴她隻要虔誠與佛祈禱，一切劫難都會成功渡過的，現在她也祈求蒼天，給這個苦命的孩子一條生路。
忽聽的屋外有聲響，她轉身，以為是前來求醫的。
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同時還有幾個男子從籬笆外翻牆飛過來，團團將她圍住。
月蕖看著那破門而入的女人，不是沒有驚訝。
是蘇三娘！她竟然沒死！
可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再看她身邊幾個氣勢洶洶的男人，便知來者不善。
“月蕖，我說過，你逃不掉的。”蘇三娘輕笑道。
月蕖冷眼看她，今日她是逃不過了，可她不想連累裏麵的胡二和阿七，她從容道：“我跟你走便是。”
怎知蘇三娘卻冷聲道：“月蕖，你毒死紫華，又害的我差點暴屍荒野，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麽？今天這院裏的，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聞言，月蕖腳步一退，守在門口，道：“蘇三娘，冤有頭債有主！你想報仇，盡管對付我就行了，他們都是無辜的人！”
“月蕖，但凡與你有關的人都不是無辜的！遇上你這妖女，他們隻能自認倒黴！”蘇三娘顯然因為之前月蕖暗算她的緣故，已經沒有了耐心，一條紅綾從袖中滾出，緊緊纏住毫無反抗之力的月蕖，又將她甩到兩米開外，“給我一個都別留！”
月蕖在地上滾了許久，身上舊傷新傷一並被摔得咯吱響，然而眼看那些人要衝進去，情急之下，看到身後有一條長長的木板凳，平時用來給病人休息的，月蕖隻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爬起來將那笨重的木凳推了過去，擋在門口，她就靠在木凳坐在地上，目光犀利看著這些人，“想要進去，就先殺了我！”
“給我速戰速決！這個女人我來解決。”蘇三娘更加不耐煩，再次出手，用紅綾絞住她的脖子，手一拉，將她又拉了出來，背部重重摔在一頭石磨上。
而同時，那些殺手已經踢飛了木凳，一腳踹開了木門，隻是門開的同時，一把大刀劈了出來，兩人頓時穿腸破肚倒下。
胡二一臉蒼白走出來，怒道：“今日老子要你們這些混蛋為我兒子償命！”說罷，已經使出最後力氣去對抗剩餘三人。
月蕖躺在地上，聽了他的話，抬頭看向蘇三娘，眼中仿佛有冰綾射出。
終究還是沒能救成長林！
“啊！”
她歇斯底裏大喊一聲，一把扯住蘇三娘的紅綾，身在往前一滾，將蘇三娘帶下的同時，也將紅綾絞在她脖子上，身手敏捷地將她壓在身下，用力拉扯紅綾。
蘇三娘沒想到已經軟弱無力的月蕖會突然爆發，一個不小心就被她擒住，那紅綾死死勒著自己，幾乎要將她斷氣了，她瞪著眼珠子看著月蕖，終是起了殺意。
主上，蘇三娘不能為了不傷她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她內力凝於掌心，一掌從背後劈在月蕖身上，月蕖一口鮮血噴在地上，手卻依舊沒有鬆開絲毫。
蘇三娘一掌又一掌劈下去，卻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這麽頑強，然而自己也越來越沒有力氣，力度越來越小……
庭院另一邊，與胡二打鬥的幾人發現這邊的異樣後，一人情急之下，將手中的利劍扔了出去，直直刺向月蕖的頭部！
“姑娘！”
胡二大叫一聲，飛奔過去，以身擋住了那一劍，當場斃命！
月蕖手一痛，鬆了紅綾，回頭看撲在自己身上的胡二，有些茫然。
“等長林的病治好了，我就跟兄弟們一起在長林寨自死。”
“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其實我也憎惡我自己。”
胡二……
月蕖再也掙紮不起來，她被蘇三娘推開，癱在地上，仰望這一片蒼穹，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就這樣結束吧，停止吧！
她並不是師父想要培養成的妖女，她已經做不到冷漠無情，如果因為她隻會出現更多的殺戮，那就不要再掙紮！
胡二選擇死，不過是回不到那個美夢中，也敵不過這個殘酷的現實！
她亦然！
這一刻，身體所有的氣息仿佛被掏空，所有的堅韌轟然倒塌，她隻想靜待死亡。
側目望去，她似乎看見阿七也跑了出來，拿著一把手弩，抬手便有短箭射出，將那些想要靠近的男子一一射倒。
“阿七……快走……”
她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她想要他快跑，快逃！然而這一切都沒有蘇三娘手中的紅綾快，那紅綾纏在阿七脖子上，蘇三娘一手收住紅綾，一手掐住阿七的脖子，仿如掐著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月蕖，我會讓你記住！他們都是因你而死！”蘇三娘猙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