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塔內重逢
從黑暗中醒來，月蕖便覺得有些微弱的光射進眼眶。
四周不再一片混亂，仿佛之前的災難隻是一個幻覺，可身上的痛意卻告示著她，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醒了？”
頭頂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語氣輕然，卻也鬆了一口氣。
她驚得抬頭望去，那熟悉的寒梅氣息，與這熟悉的慵懶聲音，分明是從頭頂傳來的，非常之近！
霎那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掉落下來之前，她以為此生再無緣相見，卻不料，醒來便能與他相依相靠，這樣的時光，即便短暫，她也心甘情願。
慢慢的睜開眼，果然能看到四周的一切，剛開始有些模糊，可漸漸的，那張熟悉的臉，便清晰起來。
臉上有些許傷痕，許是被那些小石子傷到的，棱角分明的輪廓、熟悉的眉眼，這豐神俊朗的麵容，除了他，還會有誰？
“墨……墨玊？”
“是我。”他輕聲回道。
“竟真的是你。”
他輕笑，唇角微揚，捉住她情不自禁伸出的手，低聲道：“你若是覺得看不夠，就仔細再看看吧。”
她怔然與他相望，竟當真緊緊盯著他看，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這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一眨眼，他便會消失，她忘了身在何處，隻想靜止在這一刻。
墨玊也深望著她，分別不過半個多月，他竟然真的如此想念她。
看到她掉落裂縫的那一刻，他什麽也沒有多想，毫不猶豫跳下去拉他，那一刻，是真的失了理智吧。
倘若他還清醒，倘若他對地底下的生死能掌握，他還會如此做嗎？
不會的，不會的……
他明明白白告訴過自己，不可心動，不可情動。
然而，他不能預料這機關塔的危險，便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她，倘若這一次，真要葬身於此，他陪著她，也是好的。
他情不自禁將那手握得更緊，帶向自己的胸前，低頭輕輕一吻，落在那白皙的玉手，有些霸道，有些不舍。
月蕖被那清涼的碰觸驚了驚，有些緊張，卻又十分留戀他的柔情。
“公子，發現了出口。”
戰隼突然冒出，稟道。
月蕖被驚得急忙抽出手，有些慌亂，低了低頭。
墨玊對戰隼點了點頭，戰隼便急忙退了出去，看兩人神情，剛剛莫非來的不是時候？
“走吧。”墨玊低聲道，聲音有些沙啞，似乎積極隱忍著什麽。
“為什麽要來此？為什麽要銀狐假扮我來這裏？”她突然抬頭，脫口問道。
“那你呢？明知道這裏是虎口，卻還要回來？是為了他嗎？”墨玊卻反問，眼眸稍抬，氣勢十足。
月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為了他，你竟可以放棄唯一出關的機會，阿蕖，他對你，就真的如此重要嗎？”
他的眸色有些深，甚至還有些隱忍，他辛辛苦苦讓人從趙沐霖那裏拿來令牌，她卻輕易改變了主意，隻是為了別人。
“你是說……顧浮生？”
他未語，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那是我欠他的，他……”
“墨公子，出口那邊有些問題，師伯請墨公子與月姑娘過去一趟。”
恰巧，蕭隨雲也走了過來，無意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又看向月蕖，嚴重有些愧意：“月姑娘，隨雲之前多有得罪，日後若有機會，隨雲一定會彌補。”
月蕖目光移到他身上，並未說什麽，適才混亂中，他也救過自己，而他之前對自己所作所為，也不過都是作為武當弟子應該做的，並沒有什麽。
“無妨，我從不在意這些，更何況，適才是你救了我，我們也算兩清了。”
蕭隨雲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說，便退下了。
月蕖轉身，正想與墨玊繼續剛剛顧浮生的事，身後卻又傳來熟悉的聲音。
“月蕖！你的眼睛可好了？”
卻是伽若的聲音！
她轉身，果然見那銀發紫衣少年立在身後，眼中十分驚喜。
“伽若，你也來了。”
看到他，月蕖也沒有多驚訝，來此之前，她便讓伽若在瓴城外等著她，可看來，他並不會乖乖待著。
伽若警惕地看了一眼裏麵的墨玊，目光有些敵意，之前若不是為了診治月蕖的雙眼，他怎會輕易讓月蕖與他待在一起！
“這是何處？”
月蕖起身，順便打量了四周，才發現，此處是一個幽暗的密室裏，而剛剛她和墨玊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十分偏僻的轉角，適才與他說話，竟未發現，外邊還有不少人。
“慕容家的機關塔。”墨玊回道，也想站起來，卻是一個踉蹌，身子晃了晃。
“你怎麽了？”月蕖順眼望去，問道。
“……”
沉默片刻，他有些無奈道：“無事，就是腿有些麻了。”
月蕖愣了愣，腿……
不正是醒來時，被她枕著的那雙腿麽？
她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說，亦不敢抬頭看他，隻道：“多謝墨公子治好了我這雙眼，若無其他事，我們便先行一步了。”
言畢繞過伽若，便迅速離開了，伽若回頭看了一墨玊，便也急忙追了過去。
墨玊對著落荒而逃的身影，無奈一笑。
“公子。”戰隼現了身，上前欲扶他，“公子落下來時為了護住月姑娘，已經傷了腿，剛剛又被壓了半個時辰，隻怕傷的更重了。”
墨玊淡笑：“放心，我還不至於到自殘那一步。”
他不過是想著她麵前做做樣子罷了，那人為了她，丟了半條性命，如果他為了她，也差點丟了性命，她會如何？
想想，便覺得自己的心思已經越來越奇怪了，尤其是那個顧浮生出現後，已經到了。
而月蕖與伽若出了轉角後，便見顧浮生坐在不遠處，靠著冰冷的石壁，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絲，守在一旁的鳳青靈依舊對她仇視恨意。
顧浮生聽了腳步聲忽然睜開眼，一見是她，便欣喜到：“月蕖！你醒了！”
月蕖點了點頭，不想再多說什麽，她自認為，此次與顧浮生的恩怨，也算早已了結了吧。
那冰冷的一眼，也讓顧浮生心中一涼，事已至此，也許隻有他還執著著過往，然而，那些所謂的過往，在她眼裏，或許什麽都不是吧，就算她當初有承諾，如今她也已經應承了，隻是這個江湖武林，卻已不是他想象中的武林！
再往前走幾步，便看到有二十來個人聚集在一處，白木道長一行人，君無常、青琮等人竟然都在，想來這場地龍蘇醒，誰都沒有逃過，見她二人過來，神情有些異樣，但也沒有一人吭聲。
“月姑娘，你來的正好，適才我正在想，這麵機關，或許隻有月姑娘你才能打開。”白木道長誠懇對她說道。
月蕖有些納悶，這一覺昏迷，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會掉到機關塔，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躺在墨玊懷裏，還有外麵那些人為何會那樣安靜，竟然不再騷動著要向她這個妖女報仇，更加奇怪的是，伽若也會這麽淡定地出現在這裏。忽然有些羞赧，也不知外界環境如何，可否能看清她臉上紅雲密布。
她看向身邊的伽若，低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了，我想，我也不過睡了一兩個時辰，怎麽這天都變了。”
伽若正了正色，道：“也沒什麽，隻不過是那墨玊治療你的雙眼時，說了句，若你死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出不去，隻能等死陪葬。”
月蕖有些不解，這機關塔是慕容家的，也是他們這些武林正派用來關她這個妖女的，怎麽到了如今，竟會依靠她才能出去？
伽若聳了聳肩，看向白木。
白木道長解釋道：“我們所有人掉下來時，手中兵器都不知被埋在了何處，我們雖然找到了出口，但是無法打開，或許需要借用月姑娘的吟龍綃一用。”
聞言，月蕖上前瞧了瞧，卻沒有瞧出個所以然。
“這密室封口所用的，是鬼穀山崖下的黑火岩石，堅不可摧，也無法用內力摧毀，因為這種黑火岩石會將內力吸走，所有的撞擊打到上麵，都仿若彈棉花一般，所以隻有你的吟龍綃可以一試。”
此時，墨玊也從後麵走了過來，沉吟道，眾人一見到他，便露出敬佩的眼神，能在意外落入機關塔後，還如此淡定從容的，天底下恐怕也隻有墨玊公子這樣的心態了。
月蕖伸手觸摸了那些石壁，用內力推了推，果然如此，想來他們也已經試過了，是以，她也沒有猶豫，畢竟，再待下去，隻怕這裏的空氣都要被吸盡，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窒息而死。
她示意所有人後退，自己也退了五步，摘下係在發上的吟龍綃，輕輕晃了晃。
眾人定睛瞧著那吟龍綃，隻覺得這東西太過神奇了，在那妖女手中不過片刻的時間，便倏然變得很長如練，隻見她將那吟龍綃丟向其中一麵石壁，強大的撞擊就連站的近的人都有些抵不住。
一下，兩下，三下……
但見那白衣少女仿若天仙而舞，一招一式張弛有度、行雲流水、翩若驚鴻，甚是風華絕世，手中白色的吟龍綃翻滾如浪濤，氣勢如虹，一擊下去，白衣少女一個轉身收回吟龍綃，再一個前傾，又發了出去，力道一次比一次重，而那石壁卻依然沒有什麽變化，甚至連一條裂痕都沒有。
月蕖並沒有放棄，繼續朝著那一點撞擊，雖然這樣會大量消耗自身的元氣，但是目前，也沒有其他辦法。
墨玊始終看著她，心裏漸漸有些疼惜，若非真隻有她才能破開這黑火石岩，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這般費力。
“阿蕖，若是累了，先休息片刻。”他沉聲道。
月蕖側頭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轉而飛身而起，那吟龍綃竟然團團將她圍住，速度極快，但見她一個揮手，低喝一聲，那吟龍綃通體忽然散發著紫色的微光，仿佛成了一條巨大的紫龍，重重一擊了過去。
眾人眼神一緊，但聽轟隆一聲巨響，那堅不可摧的石壁終於轟然倒塌，露出一個半個身高的口子來。
眾人驚歎，原本還以為是白木道長高看了這妖女，卻未想，她竟真有如此本事！若非她的身份在前，此時此刻，他們一定會歡呼大讚。
然而此時，他們也隻能強製壓製自己的激動，偷偷看那白衣少女翩躚落地，那瀟灑自如的身姿，哪裏與妖女二字掛的上鉤？
分明就是九天仙女！
伽若急忙上前扶住她，同時警惕地看向四周。
眼下她消耗了大量元氣，出口也已打開，若這些人暗地裏對付她，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墨玊上前給她為了一顆藥丸，道：“快些服下，你的元氣很快就會恢複。”轉身，又打量片刻那裂開的小口子，“我看，這出口也並非是機關塔的出口，隻是機關塔的入口而已。”
聞言，眾人剛穩下去的心又沉了下去，還以為脫離險境了，沒想到這隻是開始而已！
“這慕容老夫人去哪兒了？她應該會幫我們打開機關塔吧，這地龍來得突然，隻怕她還不知曉我們的處境。”君無常擔憂道。
聞言，白木與墨玊對視一眼，眼中神色凝重。
“你們以為剛剛那一場山崩地裂，是地龍？”墨玊揚了揚眉，問道。
“難道不是？”青琮問道。
“大地開裂時，我便聞到腳下麵一股硝石的刺鼻味，恐怕是早有人在這裏埋遍了炸藥，這是一場有準備的陰謀。”白木沉聲道，雖然他不想承認，然而，事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