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絲亂
江浪青殺了很多妖獸取出了他們的妖丹,所以在阿二說那段時間相當太平,妖獸不會擾民,至於剜心,都是為了複活秋芙蕖。
但是,江浪青自己卻魂魄不全是怎麽回事?
一般來說,魂魄不全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死人,無論是死人還是被複活過的死人。因為各種魂魄不一定能夠收集齊全。
還有,阿衡姑娘自己身上本身就有很多問題。
正當倚風笑思索之際,那扇亂七八糟名字寶塔的大門轟然打開。
江浪青道:“倚風笑可帶來了?”
阿衡點了點頭,躑躅片刻想要說話,卻因為焦急不知道怎麽說。
江浪青問:“你想說什麽?”
阿衡急得冒汗,最後隻是僵硬的動了動,搖搖頭。
接著,倚風笑聽到一段曲子,那血液終於離開了他,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入目是江浪青那張慘白的臉。
那張臉慘白的恍若世間遊蕩的鬼神,嘴唇卻仿佛飲血一樣的鮮紅,褪去了那一身正人君子的袈裟,有著魑魅魍魎的黑暗。
而不遠處的牆上掛著秋芙蕖的畫像,用玉石鑲著,有生怕這塔裏太黑不能時時瞧見似的掛在碗大的夜明珠下麵。
江浪青見著他笑了,道:“你終於來了。”
倚風笑臉上一點動不了,心裏卻冷哼著。
江浪青從手裏祭出一個大壇子,倚風笑一看,心裏大叫一聲不得了,這看似極其普通的壇子,並非凡物!
窺天魔罐,此乃魔族聖寶。
在上個世紀以前,這片大陸出現過曾經出現過幾位大能,千麵魔雖是大能中的一位,卻因其惡毒的手段和身上背負的血命太多,隻能稱作為“魔”。他留下來的資料不多,隻道有魔神的神功和一個窺天魔罐。
江浪青抬手之間解了他的禁製,讓他可以說話。
江浪青道:“你知道嗎?用這窺天魔罐便可以生肌活骨,我尋來萬千妖丹和心髒,便可以煉出她的身體。”
倚風笑道:“就算煉出了身體又怎樣?她的魂魄不是早就碎了嗎?”
江浪青眼圈一紅,仰天大笑:“你以為我為什麽要了那株仙草?”
“……?”
江浪青一笑:“他可以召喚碎片啊!然後……”
他走過來把倚風笑一拽,瘋了一樣的狂笑道:“便用你這彼岸花的軀殼去補充她不完整的靈魂!!”
江浪青身上的魔氣越來越盛,整個人似魔道的蝴蝶魔精,瘋狂而又妖冶,他兩行熱淚流下來道:“若,沒有你,沒有青絲雪!芙兒,怎會死掉?所以,你們必須為了她付出代價!!”
說著,他催動魔功,那窺天魔罐轟然變大,無數的妖丹金晃晃飛出耀花眾人的眼,一瞬間就連秋芙蕖那張畫像上慵懶的表情都仿佛見到真人一般。
所有的妖丹相互碰撞,結成一個拳頭大小的大丹,緊接著,那些熱騰騰的心髒全部掉進了魔罐裏,江浪青用怨氣將他們煉化。
而那魔罐上麵一幕幕的閃現著那些人被殺掉的驚恐。
婦孺跪下來求他,放過自己的孩子。
大漢子們死前眼神眺望著自己的家園。
……
還有那些妖獸的絕望,一幕幕走馬燈似的翻頁。
有著長大的欣喜和淡淡的失落,還有那些來不及長大孩子的失望。
那些心髒和怨靈叫囂著,掙紮著,像是悲慘的跳舞一樣,那畫麵像是黑色的火焰不斷地吞噬著它們最後的存在,將要連一點渣滓都不留。
還有阿二對著阿大輕輕地說:天亮了,起床了。
一幕幕都消失了,一星半點都不會記得。
然後那些掙紮的模樣漸漸消失了,黑炎顯出一個少女的雛形,依舊是當年的模樣。雖然五官都還沒有長全,但是,江浪青雙眼已經潤濕,他想了很久,用他那沙啞帶著哭腔的聲音緩緩地說:“芙兒,過來……”
……
“碰!!!”
巨大的煙塵帶著滿天的怨氣從寶塔頂上,他黑色的衣襟和藍色的雪刃帶著天神一樣的光芒,那滿頭銀發星光一樣的泄下來,卻依舊從容不破規規矩矩。他單腳立於雪刃之上,肅殺之氣凍僵了整個寶塔,而那些寒氣接觸到倚風笑,迅速畫了個符咒。倚風笑輕輕動了一下手,邪邪一笑,道:“絲雪君,謝字就不說了。”
倚風笑三步兩步躍起,招來紅傘一躍而上。
此時,江雲夢江離離兩人也隨後而到。
倚風笑露出一口閃亮亮的大白牙,眼睛笑得仿佛桃花朵朵:“喲,都來了。”
江雲夢道:“虧你還是個鼎鼎有名的魔修!”
這言外之意不就是倚風笑他是個垃圾嗎?倚風笑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眼睛溜一轉道:“小屁孩,這叫故弄玄虛!懂個屁!”
江雲夢臉色氣得鐵青。
而江離離臉色越發不好看,她身後不知何時背了一個長長的畫卷,同樣用絲綢包好,掛著長長的穗。
江離離道:“哥,這麽多年是我錯了……當年,我就不該給你畫像……”
江浪青抱著尚未成型的秋芙蕖,一雙眼睛淡淡的盯著江離離,嘴角一挑道:“嗬,怎麽會錯?你是天賦異稟的天庭畫師,我要是有你的能耐,便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江離離將背後畫卷長長的展開,那上麵畫著的人,是秋芙蕖和江浪青執手的模樣,兩位白衣佳人,女子傾城潑墨,男子鮮衣怒馬,一條紅綢將兩人緊緊勾連,就像女子頭上那朵紅得滴血的茶花。
江離離哭著說:“哥!!你不要逼我!!!”
這時,秋芙蕖的模樣開始模糊了甚至開始漸漸的消散。
江浪青一下子慌了,結出符咒想要將倚風笑捉住。
倚風笑道:“剛才讓你捉住,不過是想找到你的老巢,你還真當本大爺幹不掉你?”
說著,那地上爬滿的彼岸花怒放出地獄的紅色火焰,將江浪青包裹在中間。江浪青也不是省油的燈,將怨氣引過來包裹住自己,但秋芙蕖未成形的樣子卻被火焰生生打碎,江浪青一下子撲上去,火焰迅速燒掉了他半邊臉。
江離離看著燒起來的那副畫,悲傷地說:“哥,走好……”
說著,借著倚風笑的火就開始燒那幅畫。
江離離道:“哥,你可知,你不過就是個畫中人?當年,你和嫂子,結為連理的那一天,你就已經死了……”
眾人震驚,完全不明白這麽回事。
江離離繼續道:“那天,你脫了白衣,在喜娘的攙扶下,你們牽著一條長長的紅綢,在我一筆一筆的畫作裏走上了正廳……就在夫妻對拜的高調裏,悲劇誕生了……秋芙蕖拔劍一劍刺中你的心髒,而你同時一掌擊碎了她的心脈。你們兩,當場就死了……而我當時年幼,眼見這悲劇的發生,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將你們魂魄收在畫裏,用我的力量讓你們重活於世……誰知,這畫卷讓你們延續了前世的噩夢,秋芙蕖為求花種負了你,而你依舊殺了她……”
江浪青的神色不變,抱著那團霧氣的手越發緊了,他慘白一笑道:“……今日我便還她。”
說完,便縱身一躍,跳入那窺天魔罐之中,這時,一個嬌小還有笨拙的身軀將他一把撞開,那張圓圓的臉扯出個笑得很難看的表情,消失在黑色的火焰裏。
那火焰上方出現了她的記憶。
她依偎在江浪青的身旁,一句話不敢說。每一個翻雲覆雨的夜晚,她便被施了咒術,不能說話。
但是她很歡喜,因為,她的身邊是江浪青,她最喜歡的人。
雪夜山神廟,風雨大破天。
阿衡蜷在冰冷的幹草裏,她已經快要凍死了。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這場風雪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過了很久很久,幾位修士從這裏路過,見到將死的她,為首那人灌給她一點熱酒,她覺得身上開始回暖了,她眯著眼睛記住了他的樣子。
江浪青……
那畫麵短得可憐,一下子就被吞沒了。
江浪青靜靜不語,可是秋芙蕖的模樣依舊凝不成,火焰撲騰,吸收著怨氣。
倚風笑笑道:“莫不是看了假書?到底還是不能成!”
江離離見他那個樣子,心一狠就要將那畫卷燒毀。
江浪青突然反應過來,看了她一笑,道:“妹妹,謝謝你。”
說著,縱身一躍,往魔罐裏跳去,黑色的火焰一卷,帶著他對秋芙蕖的所有思念化作灰燼……
“芙兒,將來,生了寶寶,取個什麽名字好?”
“隨意取個名字就好,願他一生安好便成。”
……
“芙兒,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
……
若一世安好,做平淡夫妻便好。
江離離豆大的淚水“吧嗒”掉在地上,手中的畫卷已經燒完,她的手被燒得漆黑。
霧漸漸的消散了,這座寶塔也跟著消失……
而那窺天魔罐卻“轟”一聲炸開。
青絲雪張開結界擋住眾人,本以為還有什麽可怕玩意。
卻不想從那廢墟裏爬出來個白白胖胖的小孩子,他滴溜溜圓的眼睛轉了轉,爬了過來,一張臉堆成個湯圓模樣,跑到青絲雪腳下,笑眯眯的叫:“爹!”
六隻眼睛“刷”的看過來,饒是絲雪君這等冰山人物,也不由得臉紅。
青絲雪道:“誤會。”
那團子思考片刻,往倚風笑那裏爬去,甜甜叫了聲:“娘!”
四隻眼睛“刷”的又看過來。
倚風笑笑容僵硬了,伸手便往下麵摸去,還好還在,不然連自己都要懷疑了。
倚風笑道:“天大的痰盂扣在我金光閃閃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