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衣露深
總算是離花團雪更近一步了,對吧。
李君隨這樣想著,開始打量起這座茫茫大海上的孤島,說是孤島,並不完全,隻是三麵靠海,一麵靠山而已,往北的方向走上半個時辰便是星辰夜了。
李君隨問道這裏的名字,卻沒想到江妃色一臉陰鬱的回答了他,他告訴他,叫衣露深。
“為什麽要叫衣露深?”
江妃色眉間的淤塞一下子化開,像是雪花落在手心裏化開一樣,他的聲音帶著一點點悵惘,又好像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生命本身就是一場幻覺……”
花團雪解釋道:“以前有個說的話聽不懂的怪人,教他的語言,說什麽幻覺應該讀作衣露深的,妃色就記下了。然後就有了這裏的名字,唔~我倒是覺得挺好聽的。”
看著花團雪的笑臉,李君隨心中的疑惑也一點點解開。
不過緊接著,一個嚴肅的問題襲來,李君隨與江妃色的眼裏擦出了火光,花團雪因為眼瞎什麽也看不到,察覺到空氣裏的凝滯,出聲問道:“……飯?”
兩人齊聲道:“嗯哼?”
這真是個兩難的抉擇,會煮飯的就隻有江妃色一個,說不去吧於理不合,說去吧,怎麽可以放任這個跟花團雪表過白的人在這裏?
更重要的是,像李君隨這種渣滓,怎麽配得上他江妃色的飯菜?
花團雪擺手道:“可別看我,我啥都不會的!”
江妃色歎道:“你就是個懶瞎子!!!”
李君隨拍案而起,喝道:“怎麽說話呢!!”
江妃色心中的不滿越發的放大,一巴掌扇過去,怒不可遏道:“你是個什麽人?還有資格管我?!”
李君隨雖然不休仙,但是體魄也是強悍的,一下子躲了過去,那掌風軌跡不改,淨生生向花團雪襲去。花團雪眉梢一動,身後的大刀順勢出鞘,嚇得江妃色連忙將手伸回,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殃及。而花團雪的刀勢不變,一刀砍在桌上,那桌子竟“哢擦”一聲劈成兩半。
李君隨躲在一旁,把自己裹成小圓。
心中想到:“臥槽,這女人不是一般的強悍啊……我怎麽就看上她呢?”
突然發現旁邊的光線被一遮,抬眼看去,卻發現江妃色也縮在門邊,臉色越發不好,忽然心裏就一下子釋懷了。
原來都是一樣的慫。
指著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妃色眉間閃過一絲狠厲,很快收住了,皮笑肉不笑的抬著嘴角,迎合他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團雪收了刀,寶貝似的拿出一塊布帛,擦了擦,咧嘴凶悍笑道:“還不快去做飯!!”
李君隨弱弱問道:“誰去?”
花團雪像是眼睛好了一般,一把殺豬刀扔出,正好釘在兩人中間的柱子上,嚇得兩人一陣哆嗦。
“兩人都去!!”
江妃色與李君隨對視一眼,連忙跑出去,生怕下一秒就小命不保。
江妃色氣喘籲籲的說:“別忘了,把兔子喂了!!”
說著腳底抹油,往廚房裏跑去。
李君隨在後麵慢慢走著,每走一步都打量著這裏的一切,心中感慨道:“真是好窮。”
這屋子大概是以前的屋主留下來的,牆體頹敗,斑斑駁駁的,還有些小孩子的塗鴉,屋子外麵有一個小圓,用籬笆圍著,兔子在院裏用籠子關著,已經好大一群,每一個長得又白又胖,看它們的時候,它們雙蹄合在一起,像是在鞠躬,很是可愛。
大門口掛著兩個燈籠,掛著燈籠的那根柱子上向外連著一根很粗的繩子,上麵掛著鈴鐺,想來是江妃色擔心花團雪不識路特別安上的,隻要有風,那鈴鐺“叮當當”的響,裏麵有著細碎的召喚。
李君隨心中有些吃味,一大壇子老醋在心裏打翻,一下子嘴裏酸澀至極,看著江妃色的眼神越發不友善。
江妃色當然也不喜歡他,在廚房裏將鍋敲得“邦邦”作響,抬眼看他道:“還不趕緊過來!要我等你多久?”
李君隨撇撇嘴,過去。
這廚房裏的一切,他都十分陌生,讓他過來也是白搭,身為一個合格甚至相當優秀的大少爺,遠庖廚啊遠庖廚……
“所以,你覺得我能幹什麽?”
李君隨問道。
江妃色本來就不想他碰自己給花團雪的做的任何東西,嘴上卻也不點不友善道:“垃圾,滾一旁看著!!”
頓了頓,他仿佛想到了什麽,邪氣的說:“你知道為什麽花團雪要帶你回來嗎?”
李君隨坐在柴堆上,正對著正在洗米的江妃色,心中樂滋滋道:“當然是,接受我的喜歡!”
江妃色青筋暴起,將盆重重一放,平息片刻,把米放在鍋上蒸起來。他盯著灶裏的火焰,那火焰的光印上他的黑瞳,他道:“她心腸好,隻是可憐你而已,你在她心裏就和那些養著的兔子沒有區別。”
李君隨“咦”了一聲,道:“我有點疑惑,你這些話到底是說給我聽的,還是說給你自己聽的?”
想了半晌,忽然補充道:“……你該不會在……嫉妒吧?”
不大不小的空間裏,突然沉靜下來,隻有火苗吞噬的木柴的聲音。
江妃色的半邊臉被火光照得通紅,他眸光裏的色彩李君隨看不清,隻是感覺到他脊背一僵,不自然的往裏麵繼續添著柴火。
江妃色道:“……怎麽可能?”
這一刻,江妃色深深的感受到了,有人開始介入他與花團雪的關係之中,這讓他害怕,同時也讓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盛。
他手裏的木棍應聲折斷,卻轉過身看他,道:“你若是不會做飯,過來幫我看火。”
李君隨心中雖然不樂意,但是在如今寄人籬下,也是沒有辦法,烏龜似的挪過去,拿著燒火棍捅著灶火,心裏想:“這家夥怎的這樣會做飯?”
江妃色的確很會做飯,炒起菜來毫不含糊,特別有範,一看就是居家好男人。
過了一會兒,兩菜一湯加一道腐乳很快就做好了,江妃色讓李君隨把菜端過去,自己卻在爐火之中掏了個小坑,放入兩個紅薯,用灰先埋好了,再把炭火灰煨在上麵,裹得很嚴實。
李君隨端飯上去,腹誹道:“切,才埋兩個。”
江妃色與他並肩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這裏本來就沒有你的份!”
李君隨當然知道他說的沒錯,可是心中就是見不得他兩膩歪,無論如何就是想在中間插一腳。
江妃色道:“收好你的腳蹄子,別到處亂伸。”
李君隨痞痞的回道:“腳長我身上,你管我伸哪?哼!”
說著,腳一抬,傲氣的往屋裏走去。
花團雪正坐在右手邊,一隻肥兔子在她的懷裏,兩隻耳朵耷拉著,三瓣唇一動一動的咬著白菜葉子,眼睛爽到眯起,一動也不動。
江妃色見狀,闊步走過去,把那兔子兩耳一抓,扔進籠子裏,道:“吃飯了,就不要管那雪團子!”
花團雪嘴動了動,最後點點頭。
李君隨把菜端上來,三人也不說一句話,靜靜的吃著。
雖然這樣的日子一點也沒有當年的大少爺的感覺,但是卻真的很開心,倒有些平常人家的小生活樂趣,李君隨每日依舊日上三竿才醒,畢竟是在江妃色揪著耳朵的暴行中起來的,向來都是起來以後再和他吵上一架。
花團雪對於這些事情,大都是漠視。李君隨曾經也想過要不要去問問她是不是已經回心轉意,但是總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不忍心打破,心裏想到,這樣也挺好的。
是啊,每日看著雲卷雲舒,花開花落,也不用做什麽特別多的事情,日子也是過得舒心,就這樣混著,也不知道究竟在這裏呆了多久。
隻知道四季輪轉一下子到了秋天。
秋天的天空很高,李君隨時常叫著花團雪到靠海的白沙灘上去,江妃色怎麽可能會放心讓他們兩去,便陰沉著一張臉,跟在兩人的身後,一腳一個印,像是踩在李君隨身上一樣歡脫。
花團雪沒來得及見到沙灘,經常問他兩,是個什麽顏色。
李君隨為她心疼,便一樣一樣的為她解釋道……沙灘是白色的,時而有墨色的浪打過來,浸染了水分,變得很飽滿……
花團雪喜歡靠在江妃色的身上,雖然李君隨很不爽,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花團雪還是更依賴江妃色一點,畢竟兩人在一起已經生活了不知道多久。
一想到這裏,李君隨便覺得渾身難受,拿著一大把白沙就要往他臉上去。江妃色哪裏是個讓他隨便欺負的主,對花團雪囑咐一陣後,便孩子氣的與他鬥成一團。
兩人在沙灘上打得滾來滾去,誰都沒有下狠手,誰都不敢下狠手,因為他們兩都看到了花團雪一臉平靜的用白沙摩擦著被黃昏的光照得有些陰沉的殺豬刀。
江妃色拿著一把沙往李君隨臉上扔道:“你這樣,會死的,知不知道?”
李君隨有些愣,心中有些發笑,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眯成彎彎月牙,道:“說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