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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尾聲(2)

  「楚楚。」是童悅的聲音。


  我喘息了一下,剛想應她,就被人拽著腳往下沉。


  我又被嗆了好幾口水,蹬著腳不停地掙扎。


  「楚楚!」童悅的聲音隱隱約約從水的上方傳來,悶悶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我覺得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覺得,我真的要死了。


  蘇墨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他在對我微笑,我看見他的懷裡抱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已經七歲,女的已經三歲,他們異口同聲的張嘴叫我媽媽,幼稚的童音清脆而動聽,讓我激動。


  蘇墨的模樣在我的腦海中那樣深刻,孩子的樣子我卻怎麼也看不清。


  我眼中的流下淚來,與鹹鹹的水混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我的唇角掛著微笑,對他們笑,我看見他們了……


  我對他們伸出手,很想摸摸他們,卻怎麼也無法靠近,反而越離越遠。


  拽著我的那股力道突然被鬆開,我整個人在水的浮力下飄出水面,我緩了口氣大口喘息,急湍的河流讓我撞在一塊石頭上,我悶哼一聲,抵著石頭卡在那裡,再不會順水而流。


  我飄浮在水面,肩膀處,傷口的疼痛已經讓我麻木,我倚著那塊石頭,睜著迷糊的眼睛,清澈的水面划著波紋,碧波蕩漾,急湍的流著,不遠處的水面突然衝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水模糊了他們的容顏,濕漉漉的頭髮凝在臉上,看不清原來的面貌。


  男的按住女的,將她使勁兒往水下按去,女的那個用力掙扎,一會兒浮出水面,一會兒又被按下去。


  我無力的看著他們彼此掙扎,童悅還在叫我的名字,我恍恍惚惚的聽著,沒一會兒,我就看見她順著水流飄過來了。


  看見那一男一女,她也上前幫著那個男人按住那個女人,讓她再無法浮出水面。


  我後知後覺的想,被按在水裡的那個是馮太太。


  「別讓她死了……她還有證據沒有交出來呢,沒有拿到證據……蘇墨不安全。」我喘息,我的聲線是那樣的弱,被嘩嘩的水聲掩蓋,誰都沒有聽見。


  在水的漂流下,他們與我擦身而過,我就這樣看著他們按著馮太太,漸漸漂遠,直到那個女人再無法掙扎,喪失所有的力氣。


  我在水的衝擊下懸在水面浮浮沉沉,直到失去意識。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模糊的呻吟,及其曖昧,我迷迷糊糊的睜了一下眼睛,就看見蘇凡和童悅坐在那邊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深吻。


  蘇凡?


  我這才想起,那個按住馮太太的男人似乎就是蘇凡,他居然也跟著跳下來了。


  那兩人將我扔在這裡,卻在那邊演著少兒不宜的畫面,我沒好氣的扯著力氣虛弱道:「你們若是想現場表演真人秀我也不介意看。」


  我提著力氣說話,這一使勁兒,傷口也跟著加疼,我皺眉,實在已經沒有力氣再動。


  「楚楚你醒了。」聽見我說話,童悅推開蘇凡跑過來:「嚇死我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我想我讓她擔心了。


  我蒼白的笑了一下,算是安慰,告訴她我沒事,暫時還死不了,只是太受罪。


  「你再忍忍,蘇凡託了這裡的村民幫忙打電話求救,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她說。


  我點頭,神智漸漸開始潰散,渾身發燙,呼吸粗重,我覺得熱,我想,我好像要發燒了。


  我睡了過去,卻在不停的做夢,一個接著一個。


  我看見了很多人,小時候的我,我的母親,我的父親,我的爺爺奶奶。


  我已經有很久沒有想過他們了,如果不是現在在夢裡看見他們,我都要忘記我還有親人在。


  我看見兒時的自己抱著媽媽送給我的洋娃娃站在樓梯口,父親領回來兩個女人,一大一小,他揉著我的頭對我說,「楚楚叫媽媽。」


  我很不給面子,撒丫子就跑上了樓。


  父親不在的時候,林喬微就會強勢的剝奪我的東西,每次我不給,他就給我弄壞,然後我就跟她爭執,然後每次父親罵的人都只有我,因為我不會哭,不會告狀,不會撒嬌,所以所有的過錯都是我的。


  我覺得可笑,他林盛德做夢都沒有想到,他養了多年的女兒,都不是自己的,都是那個女兒與別人生的野種。


  他們在很早的時候就是一對戀人,如果不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許芳雅也容不得他娶回去。


  如今他落得身敗名裂,無人贍養送終的下場也是他活該,自己作孽。


  可我的心還是覺得難受,我懷念我曾經那個家,那時他那麼疼愛我。


  我看見了外婆,她一遍一遍溫柔的叫我楚楚,對我溫柔的笑,眉眼慈祥憐惜。


  她對我說:「楚楚,你要堅強,再大的風浪也不能把你打倒,當你站在最高處,你會發現,曾經的那些磨難都會成為你的墊腳石。」


  這是外婆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但是我想我讓她失望了,我沒有站在最高處,依舊只是一粒塵埃,微不足道,風一吹,就會隨風飄落。


  我指尖只是微微一動,就有人開始叫我:「楚楚,楚楚……」


  是童悅,她焦急的聲音迫切而喜悅。


  我緩緩睜開眼睛,她對我微笑,眼底淚光盈動:「你終於醒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真是嚇死我了。」


  我的嗓子乾澀的厲害,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她忙去倒了一杯水給我。


  嗓子在水的滋潤下變得溫潤,我虛弱的說:「你看,我歷經兩次大難上天都沒有收我,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你以後可得對我好點,好好抱抱我的大腿,我保你升官發財一生無憂。」


  「得了吧你,你以為你財神爺呢。」她臭道。


  想到馮太太的事情,我眉眼凝重,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我們都沒死,唯獨她死了,這隻怕是不好交代吧,於是我問:「馮太太的事情怎麼處理的。」


  「我和蘇凡都已經做了筆錄,說你和她起了爭執,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和蘇凡去拉你們,結果也被拽下去了。」她認真道:「你放心,她的死目前扯不到我們頭上,她肝癌晚期,而且還吸毒,所以警方目前猜測她是毒癮犯了導致死亡。」


  童悅在說這話的時候,手有點顫,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我想她也是害怕的吧。


  她放下水杯,這才又道:「為了不讓人懷疑,你的手術是池少秋親自過來做的,若是不看見你的傷口,沒有人會知道你中的是槍傷,你只要好好養傷就行。」


  我點頭,不再說話。


  「蘇凡呢?」我問。


  她的眼睛閃了閃,「他有些事情要去處理,離開了。」


  「你和他和好了?」想到那天在岸邊我醒來時看見的情景,我曖昧的瞧她。


  一向臉皮厚,不知道矜持為何物的童悅竟然紅了臉頰。


  我興味闌珊的調侃:「呦呦呦,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啊,童小姐竟然臉紅了呢,這是貓要思春了?」


  童悅的唇角有著怎麼也掩蓋不住的幸福,她好心情的沒有與我計較,只甜甜的微笑:「我沒有想到,他會毫不猶豫的跳下來,那裡是懸崖,下面是什麼誰也不知道,然而那一刻,他竟然就那麼毫不猶豫的跳了下來。」


  她悵然:「這幾年,因為那張婚紗照,我的心底一直梗著一根刺,他似乎是懶得與我計較,什麼都不曾對我說,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我一直以為他覺得沒有必要與我解釋,我有我的驕傲,自然不會追問他,就這麼跟他較勁兒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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