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兵進東海 施居文獻城反正
鍾藝敗了,敗得有些不明不白,他想不通區區幾百個亂民怎會將他引以為傲的騎兵打成這樣。
他過去剿過匪,抓過江洋大盜,被他擊敗的那些賊匪哪一個都是響當當的,至少比這麽些土裏土氣的鹽丁要強悍的多。但偏偏是這些煮鹽的土包子讓他栽了最大的跟頭,風裏來雨裏去這麽多年,沒有哪一次讓他像今日這樣狼狽,就算幾個月前蒙古人兵臨城下他也沒這麽怕過,可這一次他真的有一種未知的恐懼。先是五十多精騎被三個探子耍的團團轉,不僅沒追上人還讓自己損失了七八騎。再後來二百多步卒進山,竟隻逃出來七八個殘兵,這些亂民到底是用了什麽妖術?
要趕緊回城,向總管匯報,無論如何也要請海州派兵援救了。當時吹的牛就當放個屁收回吧,好在自己手下騎兵大部還在,吃飯的本錢沒丟,回去還可以東山再起。
鍾藝一邊亂想著,一邊策馬狂奔,往日珍視的馬匹也沒辦法再顧惜,下了渡口,沒命疾馳了幾十裏,身下的坐騎已經濕漉漉的盡是汗水,嘴邊有了白沫,吃力的氣喘。好在終於到了城邊,城門是開著的,上下也沒什麽人,他一夾馬腹,便直接衝進了門洞。
嘭的一聲,城門忽然閉了。
鍾藝警覺地回頭,背上卻冷不防被一棍子狠狠地打中,他隻覺喉嚨發甜,人也跌落到馬下。
剛掙紮著艱難的起身,卻被一個滿臉刺字的大漢持著盾牌重重一撞,腦袋轟的一下,如當頭打了一個悶雷,一陣劇痛之後就失去意識了。
“老何!你是不是把他拍死了?將軍說留著敵將還有用!”
“沒有,我就輕輕一推,小褚那一悶棍才厲害!”
“胡說,我隻槍杆那麽輕輕一點,咋就會死?”
“三十斤的鐵槍,還輕輕那麽一點?”
“你那大盾才重,就是你拍死的!”
“你敲死的!”“你拍死的!”
“好了好了,人還有氣,快送進去吧!”
城門洞口,何紹基、褚世堯等一堆人圍著地上半死不活躺著的鍾藝吵了一陣,發現他還有氣,才停下吵鬧,一同將他抬進城去。
不用說,鍾藝出軍的一天裏,東海軍城已經易主了。
一天前張鏑請枚成、蔣武回去向胡隸匯報時就已麵授機宜,隻要窺得東海軍城中空虛,就趁勢拿下,內外夾擊,徹底解決該城武力。事實上五十裏海路半日即到,胡隸將大部留在離軍城不遠的外島,隻帶了第一營的精銳,悄悄登陸探視城中虛實。鍾藝、裴尊的人馬前腳剛剛出城,他後腳就倍道奔襲到了城下。
那總管施居文是個軟骨頭,蒙古人到的時候就沒抵抗,大宋軍殺回來了照樣一箭不發,城中隻剩那百十號人抵抗也沒用呀。何況歸降故國是順理成章的事,比之前降元更加少了幾分道義上的負疚感,完全不需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唯一擔心的是投降之後小命還能不能保住的問題。
胡隸確實想把這反複之輩一刀殺了,隻不過施居文指天畫地發誓賭咒自己是無奈降元,本心向著大宋,日日盼著王師北定中原什麽的。而且這家夥相當會做人,對全軍之中上至軍將下至小兵都恭恭敬敬,順服無比,跑前跑後的效勞,隻差沒有跪舔了。伸手不打笑臉人,胡隸最終也沒殺他,還留他做安民善後的事。
“噗……”被一口涼水噴在臉上,鍾藝緩緩醒了過來。背上疼得難受,頭上也昏沉沉的痛。睜開眼,雖然視力還有些模糊,但這周圍的場景讓他覺得有些熟悉。抹一把臉,眨眨眼,再看那青磚地麵和桌椅陳設,原來是到了軍州衙門的大堂。
鍾藝整個人都是懵的,對於為什麽被襲擊,以及如何來的這裏,完全弄不清狀況。看這熟悉的大堂上,站的都是陌生的人。正當中那人穿著甲胄、滿臉虯髯,像是個將軍。底下站著的也盡是鐵甲鏘鏘,應該都是軍中武人,原先把他撞暈的那個滿臉刺字的大漢也在其中。
再看向一側,咦,倒還有個熟人,那點頭哈腰的不是施總管嗎?
堂上這人官職恁大,令施總管都如此恭敬。莫不是行省派來的上官,又或是大都來的?但是,自己為何會被帶到堂上,總不是兵敗之事已被上官知曉,就要責罰嗎?
鍾藝剛剛轉醒,在堂上迷茫地環看了一圈,心中困惑,不禁產生了各種猜測。他周圍幾十個人虎視眈眈,但沒有人說一句話,也沒有人給他解惑,於是隻好求助似的看向了施居文。
施居文小心的看了看胡隸,胡隸隻是微微一揚下巴,示意了一下。施居文便大著膽子走上前,對著鍾藝說道:“鍾都頭,你還不知,我東海軍已經反正了!”
“反正?”
“對啊,你看看,堂上乃是大名鼎鼎的大宋北伐先鋒胡大將軍!”
“大宋?”
“鍾都頭是知道的,當初狗韃子幾十萬大兵壓到城下,我恐東海數萬百姓生靈塗炭,才不得已降虜。那真是無時不盼望大宋王師歸來,日日以淚洗麵,身在韃營心在宋……”
“啪~讓你說正事,囉嗦個甚!”胡隸一拍驚堂木,打斷了施居文的即興表演,讓他揀重點的說。
“是……是!”施居文趕緊向胡隸應聲稱是,又回轉過來對鍾藝道:“鍾都頭,呃……這個,你素來知道我是忠於大宋的,而我所以重用你,也是看中你有忠義之心。你可願意為我大宋立個大功?”
鍾藝聽著施居文大言不慚的一口一個“我大宋”,前兩日還“大元聖德”呢,不過他也不是笨人,此時已經完全弄清楚了情勢,自然曉得該怎麽做,於是忍著背上和頭上的傷痛,伏地頓首道:“卑職泣涕喜迎王師,願為我大宋赴湯蹈火!”
“很好,為鍾都頭取個軟墊來坐!”一直麵無表情的胡隸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指示堂下將鍾藝扶起。
“鍾都頭上前來坐!”胡隸揮揮手讓眾人都退下,隻留下幾個心腹將領,而後讓鍾藝上前,對他悄聲交代了起來。
“鍾都頭今日勞頓,先回去療傷休息,明日一早出城行事!”胡隸說罷,最後交代道。
“是,卑職定然盡心竭力!”鍾藝唯唯應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