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胡隸回師 忠勝軍移鎮出關
張鏑與胡隸一同南下,在錢塘江口海域分別。張鏑將兩千餘戰馬全部給與胡隸,戰馬這東西對於去外島的張鏑而言並不是急需,但對於即將上岸西進的胡隸而言卻有重要意義,就算無法用以武裝真正的騎兵,至少也能用來裝載物資,改善後勤,更可以加快行軍速度。
除了戰馬,胡隸還帶上了海州繳獲的大量軍資,隻要能給士兵們裝備上的都使勁往身上裝備,一千五百人幾乎人人有甲,兵器也是選最精良的。這不僅是因為第一營代表著精銳,更是因為他們所麵臨的挑戰要比北上遊擊的第三營和南下經營的第二營都要嚴峻的多。加上又要受一群豬隊友的牽製,如不能表現的精強一些,如何自保呢。
張、胡手中的實力其實早就已經比他們名義上的長官趙孟傳要強得多,不算流求、呂宋千裏之地的開發前景,也不算中興社的強大經營組織能力,甚至不算數萬百姓的潛在兵力,單單正規部隊就已有五千之眾,人數上已經多於趙孟傳所依仗的三千中軍,甚至加上袁鏞的三千後軍也彼此相當。在戰力上就更不用說,胡隸的前軍本就比周進、袁鏞兩軍都要強了不止一星半點,經過實戰曆練更是突飛猛進,別說忠勝軍這樣的義軍部隊了,就是在最精強的禁兵當中也不遑多讓。
趙孟傳對此也基本心中有數,他讓前軍做炮灰孤軍深入,前軍卻帶給他一個大功勞,那時他就不敢再對前軍等閑視之。當然前軍帶給他功勞的同時,也帶給他煩惱,那便是吸引了朝廷的目光,要將他推上前台。距陳宜中下令忠勝軍移防獨鬆關已經過去近一月,期間趙孟傳三番五次急令張、胡回援,但前軍就是置若罔聞,更無一兵一卒回來,趙孟傳對此無計可施。因為這年頭兵強馬壯就是大爺,連朝廷都約束不住那群軍頭了,月前朝廷曾令淮東、淮西的領兵主帥李庭芝和夏貴等將對調,並要求李庭芝回朝覲見,不過李庭芝鳥都沒鳥朝廷的命令,陳宜中也隻能灰溜溜的收回成命,讓兩淮保持原狀。
同理,忠勝軍雖然以趙孟傳為主帥,但他自己也清楚,部下最大的實力掌握在張鏑和胡隸的手中,一開始他還能用周進的中軍作為掣肘,玩他的政治平衡的把戲。但後來他忽悠完朝廷後就按兵不動,每日置酒高會、鶯歌燕舞,其本來麵目就被張、胡乃至袁鏞看清了,在慶元府歃血為盟、誓師勤王的那點上下情分也就消磨殆盡了。等他更不仗義的將前軍扔到敵後去自生自滅後,張、胡、袁與他的裂隙更深了,隻差沒有當麵撕破臉而已。
但隻怪前軍打的太好,趙孟傳丟卒保車的算計反而將了自己一軍,朝廷忽然想到要用忠勝軍,這可真是趕鴨子上架。獨鬆關雖然還不是前線,但離敵人越來越近,沿江的元軍騎兵兩日就可突至關下,這讓趙孟傳怎能不怕!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再次依靠前軍,偏偏前軍久久不至。更要命的是前線的平江、常州等地告急,陳宜中又有新命令傳來,將他加銜為淮東總領使,命他盡速帶忠勝軍移往鎮江、江陰一帶,與新任平江知府文天祥合兵北上配合行動,收拾長江下遊的爛攤子。
江陰、鎮江可就是前線中的前線了,趙孟傳都快瘋了,他知道中軍周進的手下都是些什麽貨,根本是沒法用的。難道隻能用袁鏞的那些秀才兵了嗎,但也實在不穩妥。他有些後悔當初腦子進水被張鏑三言兩語說動,現在看來勤王根本就是火中取栗、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完全不是當初設想的那樣可以輕巧博取些政治資本而已。
趙孟傳不缺官場的油滑,也不缺見風使舵的小聰明,但要臨敵作戰卻是真的無膽也無謀,而陳宜中已經再次令他領軍移鎮,文天祥也來文詢問,實則是催促,趙孟傳一直賴著不走,但拖得一時又拖不得一世,總賴在獨鬆關也不是事,正在騎虎難下之時,胡隸帶著前軍的百戰精兵來了。
趙孟傳顧不得披衣,倒穿了鞋就迎了出去,這個時候胡隸就是他的膽、他的盔甲、他的命,根本無從去計較這個部下的遲來之罪,這遲來反而恰恰凸顯了其重要性。
“末將參見相公!”胡隸一振衣甲,鏘鏘有聲,單膝跪地行一個軍禮。
“快起來,不必拘禮!”趙孟傳原以為前軍已經如風箏斷了線,不聽他的了,沒想到在最危急的時候還是回來了。這老奸巨猾的老油條半是做戲半是真情流露,對胡隸變現出來無比的親切和器重。胡隸也有些感動,往日的知遇之恩又浮上心頭,之前的那點裂隙也彌合了不少。這人呐,有時候就是可以共患難而不能共富貴,尤其是趙孟傳這樣的人,隻有危機的時候才不會算計你。
“咦,怎不見礪鋒同來?”趙孟傳與胡隸略一寒暄,卻發現親如一體的師徒倆隻來了胡隸一個,所以疑惑的問了一句。
“鏑哥兒送傷亡將士回籍去了,這番我昌國子弟折損慘重啊,二千人隻剩一千五百了!”這是師徒倆商量好的說辭,既掩飾過張鏑的去處,又點出了前軍的兵力變化,卻把實際的力量蓋了起來。
“要得!要得!可將傷亡將士名籍統計上來,本府必呈請朝廷嘉獎!”
“末將替全軍將士謝過相公恩德!”
“何謝之有,將士們在前方流血,我等豈能安心在後方坐視!?”趙孟傳說的大義凜然,仿佛當初篡改捷報奪取功勞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這一回隨著胡隸到來的又有一個大功勞,比之上一回光複四城殲敵五千更為驚人,光首級就有四五千顆,包括了上千蒙古真韃在內,甚至還有蒙古人的一個右衛親軍都指揮使。俘虜的真韃也有上千,另外還抓了蒙古達魯花赤一人,州總管一人,千戶、百戶等各級軍官則達到數十人,殲敵如此之多,而且都是實實在在的腦袋,這在近十年內都屬罕見了,更不用說是這兩年節節敗退的情況下。真實戰果還不止於此,因漢軍俘虜都被張鏑運走,未記在內,否則更甚。
趙孟傳聞此,整個人愣在當地,已經不能單單用驚訝兩個字形容,他不知該喜該憂,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重複胡隸的話:“殺右衛親軍都……都指揮使禿……禿蠻帶!?斬首……四千七百餘級!?”
“俘虜和首級都在船上,相公若不信可以派人驗看。”
趙孟傳沒理由不信,而這一次的斬獲全都真材實料的掌握在胡隸手中,所以謝昌元之流也沒辦法做的太過,即便還是給趙孟傳分潤了一大塊定策之功,但張鏑和胡隸的大功是沒辦法輕易抹殺的了。
宋庭的情報滯後,此前對海州的情勢竟無察覺,更不論利用機會有所作為了,這裏麵當然也有趙孟傳瞞報真實軍情的緣故,故而當朝廷得了這麽一個天大的捷報,滿朝的訝異絕不亞於趙孟傳剛得知消息之時。接著樞密院一番勘驗過後發現這些首級和戰功竟連一絲的水分也沒有,按照慣例的話將領報功總是要誇大一點,至少也要表示一下戰場統計遺漏,實際殺傷敵人數量還有若幹之類的。這年頭如此誠實的將領,又能有如此巨大斬獲的實在是少之又少了。
朝廷的嘉獎很快就下來了,加趙孟傳寧國軍節度使職銜,賜金五百兩。加胡隸致果校尉、忠勝軍前軍都統製,加張鏑翊麾校尉、忠勝軍前軍正將,各賜金一百兩,其餘將官也各有升賞。
胡隸帶來的捷報似乎稍稍衝淡了籠罩在大宋朝頭上的陰霾,但前線的危機之態並未改觀多少,光靠一個小小的忠勝軍,或者說隻是忠勝軍前軍,還會有力挽狂瀾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