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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逢年節 賊婆娘和小女子

  師徒之間總有那麽一點默契,胡隸的第二封飛鴿傳信尚未到達,張鏑已然動身北上了。


  數日前帶著南征呂宋的大軍回來後,十餘個材勇營全都散回各處,三千正兵中留了一千在太平城,另一千留在自新城。這一回北上不打算帶走太多兵力,想要攪進中原這攤渾水裏頭,多而雜不如少而精。準備就帶一千玄甲親軍,另加兩個決死營的一千餘人,合計二千之數。數量上就與海州分兵時的兵力差不多,其中一千玄甲親軍就是當初第二營的老底子不斷優中擇優而來,而兩個決死營雖說有時無組織無紀律,在整個中興社也隻有張鏑駕馭得住,但這些“壞分子”作戰卻如狼似虎,張鏑當然不想真把他們扔到荒山野嶺去勞動改造,那樣太浪費了,用的順手後便留在了身邊,幾乎僅次於那一千玄甲親軍。


  二千人搭載二十多艘千料以上炮船,往北進發,時值北風逆吹,多費了一些時日。張鏑沒打算大張旗鼓的帶兵入援,以免過早的暴露了實力,畢竟中興社還沒有正式擺到台麵上,後方的兵力沒在朝廷的賬麵上,屬於私兵的性質,所以船隊不進錢塘江,而是先到昌國停留,將兩千人的主力暫駐於原巡檢司駐地。


  昌國是張鏑胡隸的起家之地,不過其主要人員和功能都已經遷移到流求等地,此時那巡檢司仍在,不過隻留下兩個看門人守著舊時的衙署、營房、校場,看門的仍舊是張鏑初次上島時引路的那位老卒,還記得那時的懵懵懂懂,如今時過境遷,發生了太多大事,讓人感慨。


  現在的昌國有了新的作用,即北線海貿的中轉之地。根據貿易部的北進戰略,將慶元作為與泉州、廣州並列的關鍵環節,而地近慶元的昌國也很自然的成為了北上航線中的一個重要據點。去高麗、倭國乃至蒙元貿易都已列入議事日程,過不了多久中興社的商船就將往來匯集於此。


  時間已到了臘月底,年關的味道漸濃,不論窮家富戶都張羅著過年,不過張鏑掛念軍情,想著早到一天是一天,便讓徐奎留守,安頓兵馬,決定隻帶自己的幾個親兵先去獨鬆關。張鏑還未來得及收到胡隸的信,尚不知忠勝軍已經到了上陌鎮。


  啟程前夕,正是小年夜,徐奎帶人去岱山集鎮上買來了豬羊酒菜,戎馬倥傯,也沒忘了年節的傳統,張鏑帶兵寬嚴相濟,在這種時候總忘不了與兵同樂。不過想著第二天還要舟船趕路,不便多飲,張鏑便推給徐奎照應著,自己早些回去。


  回到寢處,張鏑卻沒什麽睡意,每逢佳節倍思親,獨自一人的時候,不免想念起父母雙親,還有懷著四五個月身孕的妻子。家人們現在都安頓在流求自新城中,生活當然無虞的,隻不過自己對他們的關照太少了一些,在南下料理中興社的這些日子裏,不是忙於各部改製,就是起大兵征伐呂宋去了,雖說在流求停留了一些時日,但卻沒跟家人好好說過幾句話,著實沒有盡到作為兒子、作為丈夫、以及作為一個準父親的職責,張鏑的心中是有愧疚的。


  “我這麽做,值得嗎?”


  有時也會冒出這樣的念頭,想著自己的追求何時能夠實現,自己的一片苦心到底值不值得。


  當然是值得的,為了更多百姓的安康,為了中華文明的存亡,為了驅除韃虜還天下一份淨土,自己的目標必須實現,這一場奮鬥必須堅持到底。


  夜色已深,在深冬的清寒裏,無心睡眠。


  ……


  “總理睡了,有事明日再來!”


  “你算什麽東西,讓開!我要進去,我要和總理說話!”


  張鏑閉目養神,卻忽然聽見室外喧嘩,似乎是有人想深夜見他,被衛兵攔住了。

  既然也無睡意,不如便看看是怎麽回事。張鏑披衣而起,對外道:“我還沒睡,讓人進來吧!”


  打開門就聞見一股子酒氣,隨即一個人撞了進來,張鏑皺眉扶住,讓進椅子坐下,卻見是決死營甲營營正祝英枝,這女人喝的有點多,走路跌跌撞撞,雙頰緋紅,頭發有些蓬亂,大冷天的額頭上卻有一層細汗。


  “祝營正夤夜來此,有何要事?”


  “嗬嗬嗬……哈哈哈……總理……”這瘋婆娘對著張鏑嗬嗬傻笑,讓人不明所以。帶兵之人喝成這個樣子,讓張鏑頗有些不悅,要不是今日開了酒禁,非得責罰不可。


  “總理……軍中無以為樂,奴家來為總理……談談心,解解……悶!”


  “祝營正醉了,該回去醒醒酒!”


  “哪裏,總理不知……不知奴家是越喝越清醒!”


  祝英枝說著醉話,手舞足蹈,搖晃著起身,一手就把身側的燈燭帶到了地上,房間裏頓時陷入黑暗。在這黑暗中,張鏑隻覺得一個溫熱的身體纏了上來,起床時外衣是披著的,此時隔著薄薄的單衣,頓時清晰的感到了肌膚的溫暖柔軟和彈性。猝不及防中,張鏑沒有站穩,絆到了一側的椅子,便一屁股斜坐下去。


  纏在身上的這家夥,不僅柔軟而且柔韌,緊緊環繞周身,隨之便也一起倒下,一雙修長緊致的腿便跨坐了上來。


  “祝……唔……”張鏑剛要說話,一張濕滑綿軟的嘴唇就封住了他的口,粗重的呼吸中能夠聞到的,除了一股子酒味,更有一股成熟女性特有的氣息。


  張鏑被這狂野的女人突然襲擊,整個腦袋都是懵的,隻覺得周身的血液上湧,幾乎血脈噴張。隻是固有的定力和理智讓他清醒,便用力要將身上這纏人的東西推開去。


  室內忽然又亮了,原來是門外的親衛聽見動靜舉了燈籠進來,卻隻見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少兒不宜。


  “呃……總理,沒事的話俺就出去了!”這小衛兵很“懂事”的就要掩門出去。


  “有事,回來!”張鏑總算解放了自己的嘴,氣喘籲籲的命令那小衛兵把這娘們拉開。


  尷尬了。


  “祝營正喝醉了酒,來幾個人把她扶回去!”張鏑整整衣衫,頗有些尷尬,但很快恢複了正常,讓親衛們進來幫忙把人攙回去。


  “總理……奴家……也是女人,奴家心裏苦……”


  祝英枝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是真的醉了……


  常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十五年前的這一天,祝英芝遭受了家中劇變,親人同日亡故,孤身流落外島。又在十年前的這個時候,她那土匪丈夫死於內訌,至此她便徹底無依無靠。為了在嚴酷的環境中得以生存,她不得不變得狠辣、無情,終日戴上沉重而冰冷的麵具。這讓她看起來比男人還要狠、還要彪悍,但歸根結底她也還是個女人,也就借著酒意除去了麵具,露出柔軟的一麵。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張鏑房中。誰也說不清,這是誤打誤撞,還是有意為之。


  祝英枝最終沒有“得逞”,不過在場之人都是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張鏑也懶得解釋,這種事隻會越描越黑。


  張鏑不知道這個女人的過往,隻知她是個做了十幾年匪首的“賊婆娘”,但到底是什麽讓她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應該就是這個世道吧,這個殘酷的世道。張鏑竭盡全力,就是為了改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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