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會獵泉州 一戰成名天下知 三
“一、二、三,確實確實是三股煙柱,鳴鑼,鳴鑼”
田子真在信中約定了“合作”暗號,當宋軍在東城外燃起三股煙柱,城內的州衙標兵就同時發亂,打開東門放宋軍進去。
看到城外三股白煙高高騰起,田子真再三確認,狠狠心決定行動,這事生死攸關,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強自鎮定的令手下人去敲鑼發號,但止不住手腳發顫,臉上也不由得冒出了涔涔虛汗。
這是次冒險,是雙重的擔憂恐懼,既要擔憂萬一事情不成會遭到蒲壽庚的瘋狂反撲,他知道那老賊的作風,心狠手辣,連宗室都敢殺,殺他豈不是像殺一條狗!
還有一層擔憂則是接應宋軍入城以後他們會不會翻臉不認人,舉起刀來清算自己,畢竟自己做的齷齪事自己知道,哪怕把全部髒水都往蒲壽庚一人身上潑,也隻恐沒法洗清這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罪。
但這兩重憂懼與宋軍近在眼前的死亡威脅相比又不算什麽了,成天的炮火亂飛,打的牆倒屋壞,幾乎沒有一處是安全的。他親眼見過被炮彈打死的人,那肢體殘缺、血肉模糊的慘像令人噩夢連連。
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於可能的風險,田子真更害怕城下宋軍的雷霆攻勢,據說連大元的兵馬都被殺了好幾萬,泉州已經沒有援兵了。這樣下去城破隻是遲早之事,到那時自己又往哪裏逃呢,不如早自為計。必然的死與可能的死相比,田子真當然選擇一線生機。
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鑼響,東城大亂,州衙的三五百標營與上千雜役按照密令一同發難,突然間向身邊的“戰友”們舉起武器,城門樓也適時的燃起大火,片刻之後吊橋被放下,兩層厚重的大門也被咯吱咯吱打開。
“想活命的趴下,擋路者死!”
城門一開,外頭的攻擊部隊立刻強勢湧入,當先是數百火器兵,連喊三聲,命令守軍趴下投降,喊完還有站著的,休管敵我,就是一陣排銃轟過去。
數百銃兵十幾人一排,分成幾十批次,往複施放、連綿不絕,在狹窄街巷和城頭幾乎無人能擋。又有幾十門蟾式炮,裝滿散彈,往地上一立,對著敵軍密集之處一炮下去,數十步內盡皆糜爛,堪稱掃街利器。
張鏑原先還擔心田子真的投誠是否有詐,但一路順利推進,直插城中,並無陷阱,破城已成定局。
泉州城破!
“施教頭,請你將兵護送夫人出城,如或難出,便找個地方躲藏,萬一萬一被宋賊尋獲,不可受辱,你親自”
蒲壽庚確實是情真意切,火燒眉毛了還沒忘交代愛妾的去處,施榮是愛妾的親兄,想必可以護送周全。
“黃管軍,老夫平日待你如何?”
“主人待我恩重如山,黃強願以死相報!”
“黃管軍的本事老夫曉得的,平素我最信重於你。今事已急,就將我闔家子孫托付與你,萬望你記得往日情分,好生送他們出城。老夫若能脫禍,自會與你們會合,如若不幸,你便護送他們往梅州去,投奔吾兄”蒲壽庚的第二項安排是關於幾個兒孫,都是手無縛雞之力,決定讓最忠勇的黃強帶兵護送,自己則帶領剩下的親兵拚死突圍。愛妾、子嗣和自己分成三路,不會引人注目,更是雞蛋不放到同一個籃子裏的保險做法,作為商人畢竟有分散投資的意識,想必總有一兩路能趁亂突出重圍吧。
“下官知泉州事田子真,誠惶誠恐,再拜張大將軍!”
東城肅清,張鏑領玄甲兵入城,田子真已經服服帖帖的跪在門洞口等候,明知對方官職並不比自己高,卻縮著脖子一口一個下官,簡直恭順無比。
“田知州是識時務的,還請帶路捉拿蒲氏餘孽,張某願向朝廷上書,寬貸前罪,繼續為大宋效力!”
“謝大將軍,下官定效犬馬,將功折罪!”
田子真得了張鏑寬宥之語,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臉上恢複了神采,甚為積極的要領著州衙標營帶頭前去捉拿老賊蒲壽庚。
這時街巷之間的清剿還在繼續,火器用於巷戰真的是所向無敵,全軍一千八百餘銃兵,上百蟾式炮分成若幹“掃街”的隊伍,逐一搜剿各個坊巷。但凡有持械亂跑的一律擊斃,老實放下武器跪在街邊可以免死,“掃街隊”後麵的步兵們都帶著繩索,就負責將俘虜們拴成長長的一串串往外頭拉。
上萬蒲家私兵們大部分已經放下武器投降,那些被征用守城的平民們更不用說,早就已經逃回家中關起門來。
剩下還在逃的,除了蒲壽庚,就隻有蒲家的少數死忠了。
蒲壽庚帶著僅存的百餘騎兵從西門逃到北門,一路都找不到出城的機會。剩下的東門是最先破的,宋軍已經源源不斷進來,已然沒法走,南門倒是空虛些,但那邊的火炮太過可怕,而且距離也太遠了,恐怕無法穿過宋軍的封鎖。或許隻有棄了馬匹,先在城中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
“看呐!前邊就是蒲壽庚,快抓!”
正當蒲壽庚猶豫不決,忽然聽得一陣呼喊,一大群人急哄哄的追殺來了,卻是曾經的老搭檔,如今的老冤家田子真帶著標營人馬帶路找了過來。
原本知州是沒有統兵的權力的,因為大宋朝廷快完蛋了,不得不放權給下麵的地方官自招兵勇補充國家軍力,田子真便依靠泉州充裕的財賦養了三五百個士兵組成個標營。州衙的標營都是從廂兵揀拔而來,算不上太精銳,過去一直要在強大的蒲家私兵麵前仰人鼻息、夾著尾巴過日子。
現在,蒲家已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標營終於能揚眉吐氣一把了。但高興的不要太早,蒲家兵的威名並不是吹出來的,蒲壽庚身邊的親兵更是精銳,何況人家還騎著馬。
“踏過去!”蒲壽庚怒不可遏,驅使親騎衝擊對麵的標營步卒。一片鬼哭狼嚎,標營兵馬被遠少於自己的百餘騎兵衝出一條血路,眼看就要落荒而逃。
“想活命的趴下,擋路者死!”
隨著威嚴的“掃街”喝令之聲,約摸兩三百銃兵出現在眼前,身後還緊跟著數百名步卒。
“砰砰砰砰”大肆殺出血路的蒲家親騎如秋風後的落葉,紛紛落地。
射人先射馬,蒲壽庚乘坐的一匹高大的北地馬被一銃射中頸部,鮮血如注,飆了滿身。蒲壽庚本身也被馬頸中翻滾出來的銃丸擦傷,又被死馬壓住動彈不得,隨即就被拖出綁縛。
“軍爺,這廝就是蒲壽庚,就是老賊蒲壽庚!”田子真興奮莫名的向帶隊的軍士指認,仿佛自己立了大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