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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岳母下落

  泰王的屍體撲倒在陰濕的草地上,逐漸變得冰冷。


  華朝將士手執刀劍從他屍體上不斷跨過,肆意屠戮著柴夢山的殘兵。


  沒有人再看泰王一眼,所有人都忙著為生存而戰,死去,或者活著。


  泰王兩眼圓睜,白皙英俊的臉龐沾滿了泥水,變得污濁不堪,他到死也沒明白,為何秦重連投降的機會都不留給他,為何他堂堂的皇室貴胄身份,在這些將士們眼中仍如草芥一般低賤,他是先皇之子,是當今皇上的親兄長,更是曾經在江南舉足輕重的藩王,如今卻死在這荒涼的草原上,沒有任何人憐憫嗟嘆,彷彿他的死本就是應該的,跟殺了一條狗一般平常。


  「誅殺柴夢山和泰王!」


  這是方錚對秦重下的命令,非常清楚明白,誅殺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二人不用留活的。


  秦重忠實的執行了方錚的命令,他看了看泰王的屍體,冷冷一哼,沾滿了鮮血的刀鋒隨意在泰王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後大喝道:「默啜援軍將至,一柱香時間內結束戰鬥,馬上撤離!」


  眾將士齊聲應諾,五萬人策馬飛奔,屠戮的節奏變快了,一些不甘就戮的殘兵慌亂中臨時組織起來的小型衝鋒隊伍,如一朵渺小的浪花,很快被滾滾洪流所湮沒,灰飛煙滅。


  失去了主將的軍隊,如同一盤散沙,很難再經得起敵人的衝殺,一擊即潰,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營地里已經一片安靜,柴夢山的殘部被屠戮得乾乾淨淨。


  這是一次完美的突襲,柴夢山的兩萬餘人,包括主將在內,一夜之間便徹底從這世上抹去,不留一絲痕迹。營地內只有熊熊的烈火燃燒,映入人們眼帘的,是滿地的屍體和斷臂殘肢,如同地獄般殘酷慘烈,目不忍睹。


  秦重環視一圈,滿意的點點頭,這次行動的三個目的,誅殺柴夢山,誅殺泰王,全殲柴夢山所部,全都達到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重嘴角微彎,扯出一抹冰冷殘酷的笑意,望著神情興奮的將士們,秦重舉劍大喝道:「將士們辛苦了!功勞簿上,將會記載你們的名字!追兵即至,現在,我們撤回大營,向方元帥請功!」


  「請功!請功!」所有華朝將士騎在馬上,舉刀興奮大叫。


  「回營!」秦重狠狠的一揮手,五萬人策馬往東南方飛奔而去,眨眼間便只剩漫天的黃塵,還有營地內滿地的屍體,彷彿在見證華朝將士的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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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蒼涼,默啜大營的金頂王帳內,默啜可汗臉色陰沉的瞪著達塔塔,冷聲道:「什麼時候的事?」


  達塔塔垂下頭,用無比恭謹的語氣道:「子時便有我們布在西南方的探子發現柴夢山的營地起火,火勢很大,相隔幾十里都看得見,探子靠近觀察后回報,柴夢山所部遇到了敵人的突襲,敵人是華朝人,大約五萬人左右,全部是騎兵。」


  「華朝人?」默啜一楞,接著咬牙切齒道:「方錚,那個卑鄙無恥,比毒蛇還狡猾的年輕人!他終於動手了,他想剪除我的側翼,令我失去臂膀,然後再集中兵力對付我的主力……打得好陰毒的算盤!」


  默啜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趕緊派人增援!柴夢山相當於本汗的一隻臂膀,泰王也在他營地裡面,他是本汗的另一隻臂膀,雄鷹依靠堅硬的翅膀才能翱翔於天空,猛虎需要鋒利的利爪才能稱霸于山林,本汗不能少了柴夢山和泰王!」


  達塔塔眼中閃過幾分嫉妒之色,彎腰恭聲道:「偉大的可汗,達塔塔願帶領我們英勇的戰士,去增援柴夢山,達塔塔向您請示,帶多少人馬去?」


  默啜冷冷道:「如今我們的主力不多,本汗給你五名萬夫長,讓他們聽從你的命令,快去!」


  「是,尊貴的可汗,我會用敵人的頭顱和鮮血,來證明我對您的忠誠和服從。」


  達塔塔恭謹的退出了王帳,很快,帳外便傳來喧鬧聲,馬嘶人喊,短暫的混亂后,一陣如悶雷般的馬蹄聲響起,漸漸朝遠方奔去。


  默啜坐在王帳內,臉色陰沉得可怕,若柴夢山真的被方錚殲滅,那麼他的主力便完全暴露在方錚和默棘連面前,而且他再也不能派出詭異莫測的騎兵,對塔山大營進行側面攻擊,一切只能明刀明槍的來。


  這還不算最壞,最壞的是,若失去了泰王這個多智善謀的軍師,他的大軍行止將會更被動,默啜知道自己的缺陷,他手下有勇敢的戰士,有可擋萬夫的將領,可他缺少足智多謀的軍師,自從泰王投奔他以後,他終於嘗到了使用計謀的甜頭,他的親兄長,生死仇敵骨祿咄可汗,便是死在泰王的設計之下,如今若驟然失去泰王,他與方錚和默棘連之間的戰爭還有勝算嗎?

  默啜端起碩大的酒碗,狠狠喝乾了碗中的馬奶酒,然後暴跳著將碗重重摔在精美的地毯上,嚇得一旁侍立的幾名突厥姑娘急忙匍匐在地,一動不敢動。


  「去!去叫王妃來!本汗喝酒要她作陪!」


  侍女急忙出帳去了。


  未多時,一名白衣素裙的絕色婦人走進王帳內,微微朝默啜躬身,淡淡道:「嚴楊氏見過可汗。」


  默啜一見到她,小小的眼中便冒出淫邪的光芒,在她姣好的嬌軀上貪婪的打量了一番,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聽到她仍自稱「嚴楊氏」,默啜的臉上又浮起幾分惱怒之色。


  「哼!五年了,你還自稱嚴楊氏,莫非你還在思念你那死去的華朝丈夫?本汗待你不好么?你的心為何還系在一個死去五年的男人身上?」


  嚴楊氏垂下眼帘,神色淡漠依舊,不言不動的站在王帳正中,依舊年輕白皙的俏臉露出不可屈服的堅毅之色。


  默啜盯著她絕色的臉龐,半晌,他長長嘆了口氣。


  天之驕子又怎樣,擁有廣袤遼闊的草原牧場又怎樣,大小部落奉他為黃金可汗又怎樣,這一切光環籠罩在頭上,卻仍得不到一個平民女子的心,默啜覺得很頹喪。


  有時候他真想像麾下那些勇士一樣,毫不留情的將搶來女子的衣服撕成碎片,然後在她們無助的哭喊聲中肆意獰笑,將自己健碩的身軀狠狠壓在她身上,任意凌辱發泄。


  可他捨不得,他甚至不敢這麼做。


  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實則性子比野馬更烈,她的衣袖中永遠藏著鋒利的尖刀,若他有任何不軌之舉,她會用那柄尖刀毫不猶豫的割斷自己的喉嚨,五年前,當塔羅部落的首領將她送來獻給自己的那天起,他就明白,這個女人已經不想活在這世上了,他不敢,更捨不得斷了她的生念。


  頹然的嘆了口氣,默啜招了招手,道:「罷了,本汗今日心情很差,你來陪我喝幾杯酒,這不算過分吧?」


  嚴楊氏輕輕點了點頭,如果默啜不逼她,她也想活下去,五年前,當丈夫死在突厥人的刀下時,她的心已經死了,如今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是當年才十二歲的女兒小綠,她只希望在有生之年找到她,好好看看她。


  款款走上前,嚴楊氏端起酒壺,給默啜的酒碗斟滿了馬奶酒。


  默啜貪婪的注視著她婀娜窈窕的身材,暗暗吞了吞口水,總有一日,你會心甘情願的躺在本汗的王帳內,在本汗面前脫下你的外衣,一如褪去你高傲孤絕的冷漠外表,在本汗的懷內呻吟承歡,這是本汗的目標。


  仰頭喝乾了碗中的美酒,默啜想起柴夢山遇襲的事,忽然狠狠拍了拍桌子,恨聲道:「方錚!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惡魔!竟敢偷襲柴夢山的大營,真神會懲罰你的!本汗若抓到你,誓要把你綁在烈日下,讓禿鷲啄瞎你的眼睛,讓蒼狼咬噬你的皮肉,讓你墮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方錚?」正在給默啜倒酒的嚴楊氏微微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美目疑惑的看著默啜。


  默啜一楞,隨即驚喜不已,這個慣來冷若冰霜的女人,她絕色的容顏終於出現了淡漠之外的表情,這令他彷彿看到了冰山將融之前的一線曙光。


  「你知道方錚?」默啜粗獷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嚴楊氏輕輕搖了搖頭,她很快便收起了詫異的表情,又恢復了以往淡漠孤絕的模樣。


  默啜哈哈一笑,開始熱心的介紹道:「這個方錚,聽說是個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但他在華朝權勢極重,年紀輕輕已是當朝國公,官拜二品,這次華朝派出十餘萬北伐大軍,連同默棘連麾下那些殘兵敗將一起征討本汗,這個方錚便是北伐軍的元帥……」


  說著默啜輕蔑的笑了笑:「派個二十歲的年輕毛孩子做元帥,華朝真是無人可用了,王妃,你且看本汗率領大軍將他殲滅殆盡,從此草原上,我便是唯一的王,整個草原,甚至是華朝,都將收入我突厥的版圖,哈哈……」


  嚴楊氏仍舊神色淡漠的垂頭倒酒,絲毫不為默啜言語所動,低下頭的一瞬間,她的眼皮卻忽然不自覺的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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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帥,元帥!」溫森興沖沖跑進了帥帳。


  方錚正獨自在帥帳內皺著眉頭,此時已是寅時,若秦重在子時對柴夢山的大營發起突襲的話,這會兒應該結束戰鬥,五萬大軍該往回撤了。


  方錚很擔心,他怕出現什麼不可預知的意外,這五萬大軍可是華朝北伐軍近一半的兵力,若有個閃失,他該如何向胖子交代?

  見溫森興沖沖的進來,方錚立馬站起身,驚喜道:「秦重順利撤回了?」


  「啊?」溫森一楞,苦著臉道:「元帥,現在才寅時,消息哪有這麼快傳回來的,最少也要等到天亮才有戰報啊……」


  方錚頓時沉下臉,冷冷道:「那你高興什麼?將士們在前方浴血奮戰,咱們幫不上忙就算了,還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你還是人嗎?」


  溫森馬上收回表情,擺出一副凄然悲痛的模樣,愁眉苦臉道:「元帥,您如夫人娘親的下落,屬下已經打探清楚了……」


  方錚楞了楞,反應過來后不由大喜:「找到了?小綠母親的下落找到了?」


  見溫森肯定的點頭,方錚「哎呀」一聲,狠狠的拍了拍手,興奮的衝到帥帳門口,向著浩瀚的夜色,方錚一臉深情狀,大聲喊道:「丈母娘,我想你……你……你…………」


  夜色下,狼嗷般的叫聲在遼闊的草原回蕩不絕。


  溫森大驚失色,趕緊將激動得不能自持的方元帥拉回了帳內。


  「元帥,別喊!大半夜的,小心將士炸營……」


  「…………」


  「說說,怎麼打探到的,我丈母娘現在還好吧?她漂亮嗎……」方錚興奮的搓著手道。


  溫森笑道:「元帥,論打探消息,咱們影子還是很有幾分本事的,如今您丈母大人正在默啜的主營內,聽說默啜對她很是中意,憑著默啜的中意,她在營中很受突厥人尊敬,除了不准她出營外,營內一切行動均不干涉……」


  方錚臉沉下來了:「默啜中意她?那她……」


  彷彿看出方錚所想,溫森急忙道:「元帥放心,您的丈母沒有受到凌辱,聽默啜帳下的牧民說,她被擄五年仍不喪其節,身邊時刻藏著一把尖刀,若默啜對她不軌,她便以死明志,默啜垂涎她的美貌,倒不敢強逼於她,五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方錚嘆了口氣,道:「一介婦人,尚知保全名節,甚至不惜以死懼之,咱們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啊!你看看那些一遇到危險就跪地求饒,或者抱頭鼠竄,或者嚎啕大哭的男人,跟我丈母娘比起來,你說他們會不會覺得汗顏?會不會覺得羞憤欲絕?這種人簡直是我華朝的恥辱,敗類啊!」


  溫森聽得兩眼發直,訥訥道:「元帥,您說的這種人,屬下覺得……好熟悉啊……」


  貌似眼前這位元帥大人就是這德性吧?


  方錚一楞,沉思道:「嗯……我也覺得很熟悉……哎,不管了,告訴我,你們是怎麼打探到我丈母消息的?」


  溫森驕傲的笑了笑:「屬下跑到默棘連的大營里,劫了一個突厥牧民出來,然後在他面前擺上一袋糧食和一把刀,讓他自己選,是混進默啜大營里幫咱們打探消息,還是被我殺了滅口……」


  「然後他就答應了?」


  溫森笑道:「突厥人也不一定都是硬漢子,總有幾個怕死的……」


  「突奸!」方錚頗為不恥的罵了一句。


  接著方錚笑眯眯的看著溫森,道:「老溫啊,會偷人嗎?」


  溫森一楞,然後正氣凜然的挺直了胸膛道:「元帥太看扁我了!我不是那種人!」


  方錚也楞了:「你是哪種人?」


  「屬下想女人的時候,會花錢進窯子找,絕對不會做出偷人的勾當!」溫森回答得斬釘截鐵。


  方錚氣得踹了他一腳:「說起偷人你就往那方面想,你的思想怎麼如此骯髒,我有你這種手下,簡直是我的恥辱!」


  說著方錚瞪著溫森,沒好氣道:「偷人,就是要你想法子到默啜的大營里,把我丈母娘偷出來,你以為是要你勾搭女人么?想什麼美事兒呢?有這麼好的事我早就自己上了,輪得到你?」


  溫森愕然道:「偷……偷出來?元帥,這……默啜大營戒備森嚴,咱們影子都進不去,根本不可能還偷個大活人出來……」


  方錚瞪眼道:「想想辦法嘛,這世上根本沒有不可能的事,我不管啊,你趕緊把這事兒辦了,我丈母娘在默啜營里多待一天就要多受一天的苦,這事兒必須趕緊辦好!」


  溫森臉一垮,快哭出來了。


  這不是為難人么?還讓不讓人活了?默啜的大營真那麼好進,咱們不早就一刀把默啜的腦袋砍了……


  「對了,既然都摸進默啜的大營了,你就順便把默啜的腦袋砍了吧……」方錚漫不經心的補充道。


  溫森腿一軟,終於哭出聲來:「元帥……屬下回去寫好遺書就出發,永別了……」


  這時一名侍衛在帳外大聲稟道:「元帥,突厥國師默棘連求見。」


  帳內二人都楞了。


  方錚摸著下巴沉吟道:「這都大半夜了,默棘連他來咱們大營幹嘛?」


  溫森皺眉道:「屬下覺得他來者不善,這幾日元帥您把他得罪得不輕啊……」


  方錚眼皮子一跳,沉聲道:「莫非他帶著一幫人來我這兒蹭宵夜吃?太卑鄙了!老子不就吃了他兩頓嘛,這麼快就想吃回來?沒門兒!」


  溫森臉色發青,擦汗:「…………」


  「老默帶了多少人?」方錚揚聲問道。


  帳外侍衛恭聲道:「只帶了十餘親騎,星夜策馬而來,正在轅門外,等候元帥召見。」


  溫森小心道:「元帥,今日晚間,您帶領兩千親軍,把默棘連大營的轅門拆得乾乾淨淨,然後全部搬回咱們自己的大營,您忘啦?屬下估摸著默棘連可能來興師問罪的……」


  方錚神色數變,最後終於跺腳悲憤道:「我最恨這種小肚雞腸,不肯吃一點點虧的小人了!大半夜的跑來找我晦氣,不就是搬你點兒東西嘛,你至於嗎?還國師呢,呸!」


  溫森不停擦汗……


  這帥帳的氣溫有點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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