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單飛
第二章
對於張聲所說的把網球當夢想，李濤完全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張聲很有些脫線。就拿學習這件事，初中吧，也許不僅是死記硬背，但在小學，那是只要努力就能出成績的——何況還有他的補習。但一個做好人好事的閱讀理解，張聲就能引申到注意交通安全上！還有他們小時候玩過家家，明明他當爸爸張聲當媽媽是順理成章的，可張聲非要他來做媽媽！玩過家家已經讓他很難忍耐了，還要被強迫當媽媽，這更讓他不能忍受好不好！
所以什麼把網球當夢想，李濤只把它當做張聲的又一次突發奇想。網球是什麼？怎麼打？有什麼規則？雖然這兩年也能見到有人拿著球拍在公園裡練習，但在他們這裡還是一門非常偏僻的運動，要是張聲說羽毛球，他覺得還靠譜些。
因此當第二天張聲唉聲嘆氣的說自己被葉璇訓了之後，他絲毫沒有驚訝。
「我媽說我現在應該好好學習，我現在的成績，如果努力努力，說不定還能上二十五中，要是干別的，說不定五中都上不了了。」
李濤看了她一眼：「勉強。」
「什麼？」
「你的成績上二十五中有些勉強，就算考上了也很可能跟不上。」
李濤平鋪直敘，張聲手指亂顫：「你你你你你……好吧，你說的是實話。可是那個網球真的很漂亮啊，我真的想去練啊。要不這樣吧小濤，你去說，我媽最聽你的話了，你要說你也學，她保准就讓我學了！」
「……白痴。」
張聲跳了起來，正要說什麼李濤就道：「你再不去，烤腸就沒有了。」
張聲尖叫一聲，直接沖了出去，看著她的背影，李濤扯了下嘴角，覺得張聲還真的比較適合搞體育，不過打球就算了，跑步應該是更合適的。
「不用動腦子。」他這麼想著。
過了一會兒張聲就舉著兩個烤腸回來了，她跑的氣喘吁吁卻一臉得意：「何思思又想和我搶，不過我在路上就準備好錢了，就是比她快一秒！嘿嘿，她要再等五分鐘了，弄不好這一次就吃不上了。」
張聲為人開朗，基本是沒有所謂的敵人的，不過鄰班的何思思是個例外。要說一個一班一個二班，本來不應該有什麼交集的，但誰讓學校要舉辦運動會。於是同跑女子組二百米的兩人就這麼對上了，何思思是體育隊的，本來是應該獨秀一枝花的，可也不知道張聲是補品吃多了，還是個高腿長，或者是像李濤所說的那樣頭腦簡單所以就四肢發達了，總之在上一次的運動會上張聲竟壓了何思思一頭，從那以後，兩人就算結了仇。不碰上也就罷了，碰上了，買個烤串要比，拿個東西要比，連上個廁所都要比誰跑的快。
「給！」張聲把一串烤串遞到他眼前，「最後兩串都被我拿了，你看這一串皮都炸了，准香！吃啊，快吃啊。」
「……不吃。」
「吃吧吃吧，你看這一點都發焦了，一定很好吃！」
烤串都碰到了他嘴上，李濤接過來，一邊嫌棄的吃著，一邊把焦脆軟嫩的口感放在唇齒間。而旁邊的張聲則在大快朵頤，同時還遺憾的嘆了口氣：「好好的，大門就關了，要不咱還能去買燒餅。」
張聲說的是油炸燒餅，把涼透的燒餅放在油鍋中煎炸，重新散發出焦脆，而且因為過了油，更添了一份香，然後加上各種蔬菜和辣條，就是學生們最愛的課間加餐。十三中的學校門口有四五個賣這種燒餅的，上下學的時候不說了，就是兩節課後的課間休息也都圍滿了人。後來也不知是怕影響不好還是有人說什麼了，大門課間就不開了，學生們只能委屈的在校內小賣部買東西。
「再吃這些東西，你就該發胖了。」
「……小濤，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打擊我。」
李濤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張聲再次湊了過去：「那個，網球真的很好的！」
「叫濤哥。」
！！！
李濤這邊走不成，張聲只有回去繼續纏磨自己的父母。張家兩口對這個女兒還是很嬌慣的，被她纏的沒辦法了就想著乾脆給她買個球拍讓她練著玩吧，結果一到體育用品商店，兩口子就傻臉了，一對球拍竟要二百多！張愛國跑銷售收入算是不錯了，一個月也不過一千左右，提成多的時候也很少能超過三千，葉瑩前幾年下崗后就跟著自己的親戚賣服裝，收入不穩定，生意好的時候有七八百，平時也就四五百。二百多的球拍張家不是買不起，可大大超出預算了。
商店服務員道：「這球拍還算好的，雖然貴，買了能打很長時間，要是正兒八經去學，一節課都要八十呢！八十塊錢一個小時，也不知咱大梁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多有錢人！」
聽了這話張聲也泄氣了，她是真的想學網球，不是隨便玩玩算了的。但一個小時八十，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她已經算是零用錢充足的了，可平時兜里也不過是個十塊二十，超過三十塊的時候都少。八十塊那是要過年的時候才能見的！
「要不，給你買個球拍自己玩？」葉瑩不忍見女兒這麼失望，開口道，張聲搖搖頭，「算了吧。」
本來這個事就到此為止了，雖然張聲非常遺憾非常失落，可也知道不能向父母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可就在這個時候張聲的大堂哥結婚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不知怎麼就說起這個事了，別人聽到那個價格都倒吸了口氣，唯獨張聲的小姑張靜道：「我覺得倒是應該讓聲聲學，其實我也正準備讓我們家岳亮學。你們別光看著學費貴，但將來也出成效啊。什麼職業球員咱就不說了，當個教練，這收入就不錯吧？咱們這小地方學的人少，也就容易出成績！而且我話放在這兒，以後網球會越來越流行的，現在學，絕對行！」
張靜是二小的教導主任，算是張家最有出息的，因此也最有話語權，她這麼一說別人也不好反對，葉瑩道：「可要學這個會耽誤學習吧？」
張靜笑了：「二嫂，你觀念要變變了，你看看現在還有幾個大學生包分配？聲聲要是能考上一高，將來上重本一本，我啥都不說了，可她要是只能考個普通高中，將來只能上個三本甚至專科，那還真不如早早的學個一技之長。我為什麼也要讓岳亮學，因為我發現這小子啊，也不怎麼愛學習，所以想著給他找個出路。」
「媽，你這樣會打擊我的！」
「不想我打擊你，就把成績搞上去啊，誰有你條件好？你下次要能考進全班前三，我一門心思供你上清華北大！」
「……我還是去學網球吧。」
一桌人大笑，張靜輕輕的照兒子頭上拍了一下，葉瑩若有所思。回去后，葉瑩就對張愛國提起了這個事：「小靜一向有眼光，她既然要讓岳亮學了，這事，說不定真能成！」
張愛國抽著煙不說話，葉瑩又道：「聲聲已經夠努力了，再努力也就這樣了。現在初中還不是太明顯，可到了高中恐怕她會跟的更吃力，而到了那時候濤濤估計也沒時間精力輔導她了，何況，濤濤也絕對不會再和她上一個學校了。」
「小靜真的說了讓這個岳亮學這個網球？」
葉瑩點點頭。
「那咱們明天，到小靜家問問情況。」
張靜倒不是在席上胡亂說，她是真有這個打算。這一來是她看好網球未來的發展，二來是因為正好有這個機會：「岳亮他爸爸單位里有幾個孩子都要學，和老師說好了可以給個折扣。平時是一個小時八十，咱們這是兩個小時八十，當然對外還是說一節課。我真覺得聲聲適合學這個，腿長手長的，跑的也快。不過具體怎麼樣，你們兩口子自己琢磨吧，我也不能保證以後會如何如何。」
張家兩口子非常糾結，一方面他們是信任張靜的眼光的。張家就是個普通家庭，在早先那個好工廠就是一切的年代，張靜咬著牙咬讀書，硬是拒絕了皮鞋廠的一個名額，最後又自己考進了二小當教師。早先找對象也是，多少人追，她就不願意，就認準了又胖又矮的岳五福，現在人家已經是科長了，出入都有小車坐了！就連張愛國現在做銷售，也是她早些年建議的。
張靜看準的，一定行！
可張聲要是真去學了網球，可能真連五中都上不了了，以後難道上中專？現在的中專可不比當年了。兩口子決定不了，最後把張聲叫了過來，問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張聲聽了也很糾結，她是真喜歡網球，可又怕自己學不出來浪費了父母的錢。
「怎麼辦啊小濤。」她一邊把燒餅夾擦遞給李濤，一邊苦惱的皺眉，「我都快愁死了。」
李濤看了她半張嘴都是燒餅，鼓的左邊的臉像含個核桃似的，默默的翻了個白眼。
「你說我到底要怎麼選啊，要是你也學網球就好了。」
「……關我什麼事？」
「你也學的話我就有信心學好啊，你會輔導我的！」
「……你要這麼想那就別學了，我總不能輔導你一輩子。」
張聲一怔，差點噎著，她獃獃的看了李濤一會兒然後低下了頭。兩人默默的吃著燒餅，快吃完的時候李濤道：「你要真喜歡就去學吧。」
「你支持我？」張聲兩眼閃亮。
「反正你也是考不上什麼好大學的。」李濤冷靜的說，在張聲快要發狂前又慢悠悠的補上了一句，「比起學習，我覺得你在體育上也許更有點天分。」
……
雖然這是個調侃，但對張聲來說也算是個鼓勵，回去后她就對父母表了決心，還把李濤也拉了出來：「李濤說，我在體育上更有天賦！」
雖然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但在女兒的事情上，張家夫妻對李濤的信任比對老師還要足，眼見女兒是真想學，再聽了這話也就咬了牙：「學！」
……
張聲開始學網球了，李濤突然發現自己多年的夢想實現了一半——他不用再和張聲黏在一起了。每天一早張聲就起來去城牆公園練習基本動作，下午則去市體育場練球。當然，她不是每天都有空，她的四節課都集中在周末，但網球對場地有要求，城牆公園那裡雖然也能打，卻不那麼規範，張聲早上就是去練習跑步和揮拍：「我們老師說了，基本動作非常重要，一定要練好了，還有對場地也要適應好，要不動作就有可能走形。」
張聲一邊把烤腸遞給他一邊道，雖然不再一起上下學了，但課間的時候張聲還是喜歡黏著他絮絮叨叨，不過過去是逮著什麼說什麼，現在則基本都是網球了。對於這些李濤不是太感興趣，但他知道他是阻止不了張聲的，所以依然和過去一樣，默不出聲。
「還有小濤你說的真准，我們老師說我有天賦，要是早點學說不定能打職業比賽呢！聽說好的球員，一場比賽就能拿上百萬！上百萬！上百萬！」
李濤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突然發現她手裡什麼都沒有：「你的烤串呢？」
「啊？」
「吃完了？」
「什麼啊，我哪能吃這麼快？」
「那是賣完了，就剩這一根了？」李濤看著手中吃了一半的烤串，覺得要是把剩下的給她好像也不是太好。
「哎呀，你別問了！」
她態度這麼古怪，李濤就猜她可能輸給了二班的何思思，也不再說什麼，等吃完把竹籤扔了才道：「她畢竟是半個專業的，將來要上體校的。」
張聲聽不懂他說的，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李濤斜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解釋：「你輸她一次，也不算什麼。」
「啊？啊！」
很快李濤就發現自己錯了，張聲不是輸給了何思思，而是她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