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黯然離開
房間裏，玄少卿正輕聲安撫驚嚇中的宮淺兒。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像極了情人間的耳語。他臉上的神情也極盡寵溺，就好像懷中的人是他此生摯愛。
誰都沒有注意到，房間裏一道隱匿的身影漸漸透明，直至消失。
這一晚玄少卿都留在房間，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走出房間，走廊裏的身影才轉身離去。
離去的腳步不疾不徐，甚至連背脊都挺的很直，就好像她什麽也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她一步一步的在走下樓梯，沒有人看得到她，她就像是一縷幽魂，在人群中飄蕩，那麽悲傷又那麽絕望。
玄少卿剛出了房間，對麵跟旁邊的房間也跟著打開，顧劭辰跟無熵走了出來，紛紛往他身後看了看。
顧劭辰指了指房裏，用眼神詢問。
玄少卿把房門帶上，帶著兩人走到樓梯口說話。
“她子時才睡著，中途驚醒過幾次，這會兒剛睡沒多久。”
顧劭辰擰了擰眉：“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帶她一起回都城？”
“現在先不管這些。”他捏了捏眉心，看著無熵道，“我現在要去找夢小九，你幫我看著她，想辦法讓她睡久點。”
無熵點點頭：“你放心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玄少卿又看向顧劭辰，問道：“玄少楓的事都處理的怎麽樣了？”
“昨天無熵給玄少楓看過了，劍刺的很深，差一點點就刺中心髒了。現在雖然沒死，卻也跟死了沒差別。至於其他人，全部由暗衛帶回去了。”
事情都處理妥當，玄少卿也沒有後顧之憂了，又交代了兩人幾句，他就轉身下了樓，直奔水果鋪，這一次誰都別想擋住他。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撲了個空。
水果鋪的鋪門大開，裏麵空蕩蕩的隻剩桌椅，什麽東西都沒有了。他心裏一驚，頓覺渾身冰涼。
急忙爬上三樓，來到夢小九的房間，這裏也是空的，他又跑去其他房間看了看，全部都是空的。
床鋪、桌椅、梳妝台，通通不見了。
到處空的就好像過去的一個多月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什麽都沒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夢小九的房間，站在門口望著房內。
依稀記得他第一次站在這裏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望著床頂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的身上是紅色的衣裳，身下是紅色的被褥，周圍一切都是紅色的，那一瞬間讓他以為這便是他們的新房。
他是送完賓客回家的新郎，而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新娘，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隻是記憶中喜慶溫暖的房間，如今空空如也。
他走到曾經放床的地方，站在“床”邊，就在這裏，她曾滿臉嬌羞的落荒而逃。抬起頭來，他望著曾經放置衣櫥的地方，在那裏他曾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兜，活膩的觸感一如她的臉頰。
還有那扇窗戶，剛到梨池的時候，他每天都是透過這扇窗戶猜測她在幹什麽，想象著她在梳妝台前梳妝打扮的樣子。
越想心就越痛，玄少卿微彎著腰，左手捂著胸口的位置，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一點疼痛。
“小九，小九……”他喃喃低語著，心空落落的難受。
這一次他要去哪裏找她？還能找到她嗎？
小九，你為什麽不等我？
為什麽要不辭而別，為什麽要跟著他們離開，為什麽……不等我來找你？
玄少卿喉結上下滾動，有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就在這時，窗外飛進來一隻彩色蝴蝶，緩緩的停在他麵前。
玄少卿疑惑的看著他，心裏突然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激動，他忙伸出手接住蝴蝶。
就在蝴蝶落在他手上的瞬間，他聽到夢小七的聲音從蝴蝶身上傳出。
她說：“城外十裏亭，你有半個時辰。”
話音剛落，蝴蝶在空中化作灰塵。
玄少卿片刻未停，轉身便出了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找來一匹馬，騎著往十裏亭趕去。
城外十裏亭。
除了夢小七，其他五個人都在，路邊停著四匹駿馬正在低頭吃草。
夢小一跟夢小二坐在亭子裏閉目打坐，夢小六嘴裏咬了根草，站在馬路中間翹首以盼。夢小十則跟在夢小一身旁，纏著他學修仙之法。
至於夢小九，則神情落寞的靠在亭柱上，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
她的眼睛還有些紅，喉嚨雖然好了些，不過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夢小七躲在草叢裏，默默計算著時間。
她借著方便之名給玄少卿通風報信，最多隻能拖延半個時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還沒看到玄少卿的身影，難道玄少卿今天沒去水果鋪？
應該不可能的，他們說了今天要走，玄少卿肯定會去水果鋪找他們。可能是在路上耽擱了吧，再等等說不定就來了。
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梨池的方向終於傳來一陣馬蹄聲。
除了夢小一跟夢小二，其他四人臉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夢小十甚至從亭子裏跑了出來。
夢小七忘了自己還在“方便”，直接從草叢裏躥了出來，望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大叫：“來了，來了！”
亭子裏的人都望向她，她尷尬的摸摸鼻子，忙改口道：“我是說我出來了，嗬嗬……”
隻是讓他們失望的是，來的並不是玄少卿，而是兩個陌生人。
這兩人看到路中間的幾人時微微一愣，還以為碰到打劫的了，瞧見夢小六跟夢小七的傾城容貌，不禁感慨這年頭打劫的也這麽漂亮。
那兩個陌生人離開後，夢小九的表情又冷淡下來，連夢小十都能看出她的失望。
這時一直閉目打坐的夢小一站了起來，拍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說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該上路了。”
夢小九垂下眼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夢小六跟夢小七對視一眼，突然擠眉弄眼不知道在比劃什麽。
夢小十看了看夢小九，又看了看夢小一，眼睛一眨，突然撲進夢小二懷裏撒嬌道：“嗚嗚，人家舍不得二姐。”
夢小二同樣激動的抱住她，一雙手在他臉上捏圓搓扁：“小十，二姐也舍不得你啊，成了仙後就跟成了親一樣。而且比那更可憐，百年才能探一回親，否則天大的事都不許下凡。”
“哇，二姐，你輕點，疼……”
夢小十被她抱的差點喘不過氣來，臉上又遭到襲擊，不禁後悔，剛剛他應該去纏著大哥的。
無視夢小十求救的眼神，夢小一道：“行了，別以為你們那點心思我不知道，已經給了他半個時辰了，他沒來，就說明他跟小九注定無緣。”說著朝夢小九看了一眼。
夢小九慌忙低頭，緊緊咬著下唇。
一時間，十裏亭安靜的隻剩夢小二與夢小十的嬉鬧聲，還有風聲。
最後還是夢小九當先起身，走到一匹棗紅色駿馬旁，努力揚起一個淺笑道：“我們走吧。”
這下眾人是真的沉默了，連夢小二都停止打鬧，靜靜的凝視著她的故作堅強。
或許連老天都舍不得看她難過，就在四人剛翻身上馬，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然後是玄少卿焦急的喊聲：“夢小九，給本王站住！”
不知道為何，玄少卿極少對她自稱本王，除非是在生氣的時候，他才會冷著一張臉說本王要把你怎麽怎麽樣。
這一刻聽到他的自稱，夢小九突然有些想哭，她微微仰起頭，不然眼淚流出來。
思緒間，玄少卿已經騎著馬停在她身後，看著她瘦弱的肩膀，心狠狠的一顫。
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見到她了，卻沒想到隔了這麽多天，再見竟是她要走。他馬不停蹄的趕來，就是為了阻止她離開，可她倒好，自聽到他的聲音起就不曾回頭，難道她一點都不想見到自己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就覺得心裏有一把怒火在燒。他翻身下馬，走到她的馬旁，一把將她拉下馬，穩穩的將她接在懷裏。
“夢小九，為何不敢看本王？”
夢小九低著頭，小嘴緊抿，眼裏卻有淚珠滾落，一滴滴砸到地麵。
壓抑的哭聲傳入他耳中，像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他心上。
玄少卿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便看到那雙紅腫的眼眸淚光閃爍，一張小臉都哭成了小花貓，直叫他看了隻剩既無奈又心疼。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把眼淚擦幹，邊擦邊道：“你哭什麽，我又沒有凶你。”
寵溺的語氣讓她心酸，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她突然想起他也曾用這樣的語氣對另一個女子說話，不禁又委屈起來。
夢小九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玄少卿好不容易擦幹了又有新的眼淚出來，他幹脆不擦了，直接把她按在懷裏。
誰知下一刻，夢小九突然激動的從他懷裏出來，而且還站的遠遠的。
“你你滾……”因為哭的太厲害了，說話的時候還打了個嗝。
懷裏突然空了，玄少卿不滿的蹙眉，還沒等他說什麽，夢小九竟然叫他滾！這樣反常的夢小九不得不讓他生疑。
他往前走了兩步，夢小九跟著往後退了兩步。
玄少卿的眉頭擰的更緊了：“夢小九，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還是他們跟你說了什麽？”
他想起那天夢小一跟自己說的話，他們是不是也告訴夢小九了？
如果不是的話，夢小九為何這麽反常；如果是的話，那夢小九這個態度是不是說明了她的選擇？
可是既然她選擇放棄他，又為何要哭的這般傷心？
夢小九不說話，玄少卿一時也猜不透，再加上今天夢小七給自己通風報信，更讓他迷惑了。這些人的態度撲朔迷離，時而親切時而疏離，他都要搞不懂他們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就在兩人一時無話的時候，夢小七在遠處朝玄少卿招了招手。
玄少卿疑惑的挑了挑眉，看了夢小九一眼，往夢小七走去。
見他突然走開，夢小九有一瞬間想喊住他，嘴巴張了張終是沒有出聲。
夢小二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說道：“既然想留他，為何什麽都不說？”
夢小九垂眸，聲音帶著無助與落寞：“我不想讓他為難。”
昨晚夢小六突然解除法術，問她還想不想去找玄少卿，她自然是點頭說想，於是夢小六便放她出門了。她滿心歡喜的去找玄少卿，剛到酒樓大堂，店小二突然攔住他，說玄少卿還沒回來。
店小二的眼神閃爍，明顯有事瞞著她，所以她便假意離開，出了門後又隱身上了三樓，誰知剛到門口就聽到玄少卿房裏有女子說話的聲音。
她這才明白店小二為何攔著她，可是她又不相信玄少卿會這般對自己，於是便隱身進了房間，卻不想會看到令她心碎的一幕。
玄少卿的床上躺著一個陌生女子，他正溫柔淺語的哄她睡覺。
那一刻她差點就現身質問他，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她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後來顧劭辰跟無熵來了，她以為他們有事要談，隻能離開。
她在外麵逛了好久，直到寅時才回去，正好又聽到玄少卿在耐心的哄她入睡。
他說：“淺兒別怕，少卿哥哥一直在這裏，我不會離開的……”
她沒有進去，就一直隱身靠坐在門外，聽他輕言細語的哄她，說著讓她心如刀絞的話語。
她雖然不清楚他們是什麽關係，可是看那個女子對玄少卿的依戀就知道，他們絕不是普通的兄妹關係。而玄少卿對她的態度，也可以說明那個女子對他定是極為重要的。
她就那麽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一直到玄少卿出來才離開。
而另一邊，夢小七也告訴了玄少卿，昨晚夢小九去找他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來。
夢小七看著玄少卿說道：“她今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的，一到家就喊著說要上路，雖然她當時是笑著的，可我們都知道她一定很難過。”
夢小六也在一邊好奇的問道：“昨晚你們見麵後都說了什麽？之前她說什麽都不願意走，為什麽去見了你之後，第二天回來就說要走？”
玄少卿抿了抿唇，他現在總算明白夢小九為什麽那麽反常了，她一定是看到宮淺兒了，所以她剛剛的反應算是在吃醋嗎？
想到這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驀然想起夢小九剛剛眼眶紅腫的樣子，還有說話的時候聲音沙啞，難道她昨晚哭了一夜？
該死，他怎麽會遲鈍的以為夢小九是要放棄他了！
沒有跟她們羅嗦半句，玄少卿疾步走到夢小九身邊，不顧她的掙紮將人攬進懷裏。
一旁的夢小二默默轉身，走到夢老大身邊找存在感了。
夢小九被他緊緊箍在懷裏，隻微微掙紮了一下便任由他抱著了。好些日子沒見，她想極了他的懷抱，念極了他身上的味道。
察覺到她的軟化，玄少卿低頭在她發頂吻了一下，聲音低沉而性感：“夢小九，你怎麽這麽笨呢！”
夢小九頓時氣結，明明是很溫馨的氣氛，就這麽被他一句話破壞了。她嘟著嘴就要從他懷裏出來，無奈他抱得太緊，她的兩隻細胳膊根本無法撼動半分。
她正要開口讓他放開，卻又聽他說道：“剛剛夢小七都告訴我了，你昨晚去找我了對嗎？你是不是隱身在房裏？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出現？”
聽他提起昨晚的事，夢小九渾身一僵，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聲音雖沙啞卻平靜的毫無波瀾，就好象她麵對的是陌生人一樣。
“放開我！”
“不放！”玄少卿近乎無賴的抱著她，“我要是放了，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見我了？”
夢小九咬了咬唇沒有說話，她本來就打算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自然不可能再去見他。
見她沒有否認，玄少卿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心裏有一絲慶幸隱隱還有一些生氣。
慶幸還好他來了，否則任由這隻小狐狸鑽牛角尖，他們豈不是真要錯過了！生氣是氣她這麽不相信自己，竟然連問他一句都不願意，直接就給他判了死刑。
想到這，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夢小九立時疼的驚呼一聲。
見她知道疼了，玄少卿手臂鬆了鬆，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夢小九，你打算就這麽一直跟我抱著嗎？雖然我沒意見，不過其他人應該會抱怨吧？”
經他一提醒，夢小九才想起來這裏是在十裏亭，他們甚至就站在馬路中間。想到剛剛哥哥姐姐都看著他們抱在一塊，耳根不禁微微泛紅。她連忙推了推玄少卿，小聲說道：“你快放開我！”
玄少卿正低著頭看她，發現她耳根紅了便知道她在害羞了，小巧的耳朵泛著粉色的光澤，迷人極了。他終是不忍看她窘迫，微微鬆開了她，左手順著肩膀滑下牽住了她的小手。
夢小九抽了抽手卻紋絲不動，他的大掌緊緊的包裹著她的小手，掌心灼熱的溫度直暖到她心裏。
玄少卿牽著夢小九走到夢小一麵前，同樣高大俊美的兩個男子對視著，眼神同樣深邃銳利。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兩個同樣優秀的男子，進行著一場名為眼神的廝殺。
夢小九站在旁邊有些擔心，他們本就不同意她跟玄少卿在一起，如今玄少卿來了，他們該不會打起來吧？
要是真打起來了她該幫誰呢？
幫玄少卿吧，大哥那麽厲害，適合自己都不是對手，更何況一個玄少卿。
隻是萬一大哥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硬是要把自己帶走怎麽辦？
一瞬間夢小九心思百轉千回，愣是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辦法來。
隻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就在她想著萬一她被他們帶走，中途要怎麽落跑的時候，耳邊驀然傳來一聲大笑。
她驚愕的抬頭，便見夢老大一隻手搭玄少卿肩上，朝他擠眉弄眼道：“看樣子你是考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