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在黎明之際,尋找約定之花
安鬱和安娜在黑夜中顫抖相擁。
“吃點東西……碎麵包……”安鬱從懷中掏出一些很少的稀碎的麵包。
而安娜麵孔僵硬,淚痕已凝,隻是呆滯地看著哥哥。
安鬱見安娜不話,強自喂給了她。
許久,安娜才像有了反應,嘴唇微微蠕動,將嘴角的麵包屑舔食。
接著是徹夜的沉默。
在黎明之前,兄妹倆依舊相擁著,黎明湧起的寒氣讓兩人顫抖不已。
“呐,安娜。”
安鬱忽然道。
安娜沒有答話。
“我們走吧。”
安娜失色的眸子乍然閃逝某種光彩,她依舊沉默。
她無法回答。
“呐,安娜史塔西亞格列尼娜,我的妹妹。”
安鬱再次呼喚安娜的名字。
“你記得,我過的……我的夢想嗎?”
那湧起光彩的眸子再度失色。
安鬱握著安娜的雙手。
兩個人腦袋抵著腦袋,二十根手指緊緊掌握。
“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家庭。”
安鬱這次堅定有力。
“真的……?”
安娜終於話。
不是“可是……”,而是“真的?”,安娜已完全厭棄了這種家。
“哥哥……你,我們離開這裏?”
安娜遲疑地道,這個想法——就像湧進安娜黑暗世界的一道光,盡管不現實、突兀且幼稚。
卻讓安娜的世界變得異常鮮活起來,並且讓她絕望而又充滿黑暗的前路變得有徑可尋。
這就是“離家出走”吧,所有凡是家存在的地方都可以發生的事件。和“自殺”、“同性戀”、“閹割”等行為一樣,隻是條件達到而理所應當發生的行為而已,平淡而又無趣。
可安娜卻充滿向往。
“真的!”安鬱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安娜忽然抱住了兄長,在兄長懷中哭了出來。
……
安鬱整理好包袱,拉著安娜,在黎明之際,去尋找約定之花。
透過隔布,安鬱見母親在熟睡。
希爾,也是一個可憐之人啊。他看了母親最後一眼,這個婦人,十年來撐起了整個家庭,忍受了丈夫無邊無際的毆打,強壓之下,精神異常,吸食癮藥。
他沒有辦法拯救她。
安鬱明白母親的經曆,他很痛苦,很憐惜,可安鬱沒有拯救這個人的本事。
“走吧。”牽著妹妹,安鬱邁出門去。
沒有考慮去哪,畢竟是剛做的決定,隻要離開這裏就行。
安鬱和安娜走到柵欄前。
安鬱肩部忽然一陣劇烈疼痛傳來,殷紅的血迅速染濕衣裳。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後麵那個襲擊他的人。
是他的母親,希爾。
希爾手上提著前夜磨好的刀。
“為……為什麽?”安鬱瞪大眼睛,捂著肩上的傷口。
“留下……把安娜……的眼睛留下……”母親的“蝦眼”沒有人性色彩地看著安娜,準確是看著安娜的眼睛,斷斷續續、口齒不清地道。
“……”安鬱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昨晚母親要捧著安娜的臉尋找什麽東西了。
也明白為什麽母親要將藏著的積蓄全部花光,來贖回安娜了。
安娜確實有一雙讓人驚豔的眼睛。
安鬱趕忙拉著安娜逃跑。
“留下!留下!”
希爾提著鋒利的刀瘋狂追趕。
安鬱、安娜亡魂大冒。
成年人給予了他們難以想象的壓力。
兩人嚇得瑟瑟發抖,跨過柵欄,在路邊站著。
撲通一聲。
安鬱回頭,那個女人,被柵欄絆倒了。
這個女人不知道上次進食是什麽時候,身體很虛弱,雖然一副凶狠模樣,實際上是外強中幹的樣子。
安鬱很心疼,他想扶起母親,但又止步於她手中的刀子。
毫無疑問,她已經瘋了。
安鬱狠下心來,終於拉著安娜頭也不回也離去。
……
安娜消失在希爾的眼裏,希爾陷入了長久的怔忡,直至中午,才悠悠轉醒。
“我……”
她看著手中帶血的刀。
“對不起,請原諒媽媽……”她閉上眼,她想起了被另一個人格控製著的自己的所作所為,“安娜,安鬱,我的孩子,你們永遠也別回來啊……”
下一次,她不知道她會怎麽樣,在短暫的清醒中,希爾隻能無聲哭泣。
……
安鬱和安娜在路上逃亡著。
他們向著“黑白魔山”的方向行進,不過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安娜在此之前一直在離家不遠處的地裏幹活。
安鬱也隻是在鐵匠鋪和家之間兩地兜轉。
所以,他們對外麵的世界,完全處於空白狀態。
不過,這不重要。
兩個人一直到山裏,停下。
安鬱和安娜忽然相擁而泣。
自由的感覺奇妙美好,原來逃脫那種人間地獄是那麽美好的事!
舒爽得每個細胞都雀躍歡呼!
自由!
自由!
甚至靈魂都在呐喊!
兩人抱的很緊,淚水打濕彼此的衣裳。
不知是誰主動,兩人竟吻在一起。
彼此的溫度,換了一層意味之後,熟悉而又新奇。
安鬱和安娜坐在一片布滿淺黃色花朵的草甸上,相擁著,深情吻著,卻不給人H的感覺,就僅隻是簡單的結合,卻顯得寧靜美好。
因為他們知道彼此的心意,並且彼此的心意、彼此的約定能直達,這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即便是兄妹。
亂花漸欲迷人眼,安鬱有些癡了,開始生疏而又慌亂地解安娜的衣服,胸前一片白皙露出來。
忽然安娜按住了他。
他睜開眼。
她在苦澀的笑。
並且流著眼淚。
他看到了她的神情。
那種泛著寂寥與仿佛看破人世色彩的神情。
他心一疼。
心火倏然止滅。
他偏過頭,笑了笑:“安娜,這是菊花嗎?”
兩個人都選擇遺忘過往。
安娜也跟著笑了,笑容可愛:“是的,哥哥大人,這是野菊,那種生長在山坡、草地、路邊,隨處可見的菊花哦。”
安鬱在她心裏,形象異常高大,她下意識叫安鬱為“哥哥大人”。
“那,作為約定,每次看見野菊,我們都要想起彼此,好嗎?這樣,山坡、草地都罷,無論何時何地,我都能想起安娜了!”
笨笨的安鬱居然出了這種虎狼之騷話。
安娜臉微紅:“好……”
她折下一朵野菊,別在頭發上,臉低垂,微微撥弄頭發,看著安鬱:“好看嗎?……哥哥大人。”
“……”
安鬱怔住了。
這一幕,刹那之間已是永恒。。
……
接下來,就是兄妹倆的荒野求生節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