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離家

  因為前兩天忙碌與勞累,張家人今天起得都挺遲,尤其是張寡婦,她昨天夢到了柱子爹,她和柱子爹說:桂香結婚了,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娃娃;柱子當兵了,已經是副連長,今天就是他結婚大喜日子;兒媳婦蘭子雖然年紀小但是個穩重過日子人,以後再給添上個大孫子,咱家日子就美了。柱子爹都多少年沒給她託過夢了,今天怕是知道柱子結婚了,這才給她託夢,他們聊了好久好久,等她醒來,早已天光大亮。


  張寡婦醒來就聽到院子里有水聲,想是田蘭洗昨天碗盤,就知道這是個勤孩子,心裡又是一陣高興。等張寡婦穿戴好,出了窯門,就看到田蘭坐小板凳上,揉著大木盆里被子,「蘭子,這大清早你洗被子幹啥?」張寡婦有些疑惑。


  「這被子髒了,我把它洗洗。」田蘭解釋道,看著張寡婦嘴角別有意味笑容,就知道她是想歪了,田蘭只能趕轉移話題「娘,你餓了吧,鍋里有早飯,應該還溫乎著呢!」


  張寡婦轉身回去吃早飯了,田蘭吐了吐舌頭呼出一口氣。昨晚上她和張家棟聊了很久,聊著聊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今天早上是張家棟把她搖醒,她睜開眼就看見,張家棟穿著那身她前天給他改好衣服對她笑:「天不早了,起來吧,飯我已經做好了,你自己吃,娘累了還睡著呢,別吵醒她,我有事先出去會。」說著就出了門。


  田蘭迷迷糊糊地點點頭,看著張家棟出門,躺炕上她覺得身上有點不舒服,酸酸,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她一咕嚕翻起身,掀開被子,然後······欲哭無淚。


  田蘭睡姿不好,睡覺時候喜歡把被子夾腿間,因為近精神緊張她月經沒有來,哪知道她大姨媽這麼湊巧,婚夜來了。田蘭只得起床,收拾好自己吃過飯,就院子里洗起了被子,婆婆出來看她洗被子,臉上是曖昧笑,她知道婆婆想歪了,可她也不能解釋,總不能說:我跟你兒子沒洞房,這只是我大姨媽來了。田蘭只能加用力揉著盆里被子,爭取婆婆吃好飯之前把被子洗好,掛到院子角落裡晾乾。


  張家棟拖著一車木料回到家時,就看見他娘和他媳婦兩人清洗從鄰居家借來碗盤,他媳婦洗,她娘漂好用布擦乾,按人家放好。這年頭大家都窮誰家也沒多餘碗盤,過事情時候都是互相借著使,每家碗底上都會用釘子敲上字,方便辨認。他看著兩個女人配合默契,心裡一陣溫暖,他不家時候,她們相依為命,應該能過不錯吧。


  「柱子,你怎麼拖著一車木料回來了。」他娘看他拖著一車木料回來,不解問道。


  「我剛去木匠家買了些現成木料,借他家板車給拉了回來。咱家板車都破爛不成樣子了,我尋思著趁我家做輛大,到時候你和蘭子就能把咱家醋拉倒老街賣去,你不是說,家裡賣只有村裡人來買,賣不了多少,價也不高嘛。」張家棟回道。


  「理是這理,可咱平時偷摸著家裡賣賣也就算了,這要是大張旗鼓拿出去賣去,會不會讓人說咱投機倒把,別影響你部隊前程。」張寡婦雖然想多掙點錢,可她眼裡兒子前程才是重要,而且她也被頭幾年那些抓投機倒把事給嚇到了。


  「不怕,現世道不一樣了,我有戰友是安徽人,他說他們那田都已經分到各家各戶了,現老街上那些趕集賣自產自銷東西人也不少,咱逢集時候拉著去賣一趟不礙什麼事。」他給他娘解釋道。


  「這田都是集體咋還能往出分?」張寡婦有些聽不懂,張家棟因為一心想改變家庭貧窮狀況對這些事比較關注,就詳細和她娘解釋了一番。


  秋氣漸濃,張家棟原本想著加班加點把板車做好再回部隊,可是板車只做了一半,一封突如其來電報讓他不得不提前出發,電報是部隊發來,只有四個字:有事,速歸。張家棟能猜到是什麼事,電報是下午收到,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就走。


  張寡婦有些捨不得兒子,但她也明白兒子是國家人,不能想咋樣就咋樣,她用衣角擦著眼淚,默默地把家裡雞殺了一隻,準備給離家兒子備辦些好吃喝。


  過事情時殺了頭豬,豬肉還沒吃完,田蘭好好地做了幾個菜,又打了點酒,叫了姐姐一家,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晚上兩人躺東窯炕上,張家棟說:「沒想到,走這麼急,板車還沒打好呢。回頭你讓姐夫來幫著把板車打好把。」


  這是張家棟第一次田蘭面前提起張桂香丈夫,田蘭有些吃驚:「你,不討厭姐夫?」


  「我討厭他幹嘛,其實潤生哥是個好人,只可惜他聾了。」張家棟有些惆悵說「我不時候家裡有些男人幹活,你就請他來干吧,畢竟是一家人。」


  「哥,你恨姐夫嗎?他娶了姐姐。」田蘭看張家棟並不怎麼迴避這個話題,就小心翼翼地問。


  「我恨他幹嘛,他家條件好,就算他聽不見,願意把閨女嫁他人家也不少,我只是恨我自己,我要是有本事,咱家條件要是好點,姐姐也就不會嫁給他了。」


  「哥,你可千萬別這麼想,你已經很有本事了,都當上副連長了,月月有津貼,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事。有時候有些事那就是命。」田蘭想到了上輩子自己,她搖了搖頭,把不該有想法拋掉「哥,你到部隊好好乾,不要擔心家裡,都有我哩。」


  「好,我一定好好乾,爭取立功升職,等我級別夠了就把你和娘都接過去,到時候咱也能有能力幫幫姐姐。」張家棟滿懷鬥志。


  田蘭嚇了一跳,鑽進了張家棟被窩,抓著他手說:「哥,咱不要啥功勞,你平平安安就行,等你一有機會就休假回來,咱不要立功,啊。」語氣綿軟,張家棟覺得她好像把自己當成孩子哄。


  「你放心,我有家有業,不會跟個愣頭青似得。」他婚妻子似乎有些反應過度,他哄著她。


  田蘭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犧牲,但她記得對越戰爭差不多是過年前後打起來,「哥,不管你部隊有啥事,你一回去就得打結婚報告,鄉親們都知道咱倆結婚了,你可不能讓我不明不白跟著你。你要是忙回不來,把部隊介紹信寄回來也行,我請書記他們幫忙把結婚證辦了。」田蘭想著,張寡婦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萬一他要是不幸犧牲了,自己就作為他老婆把他骨灰帶回來,立碑安墳,香火供奉。


  張家棟覺得他媳婦認真樣子特別可愛,笑著答:「行,我一回去就打報告。」


  前兩天,兩人分被窩睡倒還好,剛才田蘭一個激動鑽到了張家棟被窩裡。畢竟是血氣方剛,這麼活色生香美人躺身旁,怎麼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張家棟手從田蘭手開始,慢慢向她全身游移。田蘭早就覺得張家棟體溫高有些不正常,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也沒打算抗拒,畢竟連為他守寡心裡準備都有了,這種事也就沒什麼可矯情了。可是,現有特殊情況,她大姨媽來了。


  她抓住張家棟亂摸手,聲如蚊納說:「哥,你別動,我,我那個來了。」


  「什麼,哪個來了?」他不解地問。


  「就是,就是,女人每個月都來那個東西。」雖然天很黑,但田蘭知道她臉一定很紅,怕他看見,把臉埋進了他懷裡。


  張家棟明白過來,笑了笑,把田蘭抱懷裡,兩人相擁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因為張家棟要回部隊,全家人早早起來,站村支書家前面公路邊等從縣城開到黃原早班車,原西縣歸黃原市管,張家棟要去那裡坐火車回部隊。


  大家紛紛笑著和他打招呼,說著:回部隊好好乾,有空多回來看看之類。班車開來,車上沒什麼人,他坐到了后一排,透過玻璃窗他看到他娘他們哭,汽車賓士,路邊送他人變得越來越小直到縮成一個黑點,再也看不見。他轉回身子坐好,發現手裡多了兩個包裹,這應該是他上車時田蘭塞給他。他打開包裹,一包是手工做內衣和襪子,針腳有些稀疏,這是他娘做,她年紀大了,眼神已經不好了。


  另一包是吃,包裹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哥,這是給你帶乾糧,路上吃。飯盒裡是紅燒肉,昨天晚上燒好,越往南邊天越熱,你先把它給吃了,別放壞了。玻璃瓶里裝是我用辣椒做醬,醬做得咸放得住,你路上吃一點,回頭到部隊想家了也能吃。主食給你帶了些饃饃和雞蛋,上次你說我做玉米餅子好吃,我也做了點給你帶上。你到部隊好好地,注意安全,我和娘家等著你。


  張家棟打開鋁製飯盒,拈了塊紅燒肉放進嘴裡,另一隻手抓著拿包衣服,淚水眼眶裡打轉······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小時候,外婆家碗上都是刻字,今天吃飯時候還發現我家碗上刻著舅舅名字······

  有點肉渣渣,大家看到了沒,我真努力了哦


  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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