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夜話
那封放了田蘭照片信半個多月後才輾轉到達張家棟手中,張家棟小心翼翼地裁開信封,倒出信,照片也隨著信紙滑落到他手中。先讀了讀信,寥寥數語,介紹了家裡所有人境況。再看照片,照片上姑娘沉靜如水。
「家棟!」連長叫他。
他匆匆把信折好,放進軍裝口袋,出去執行任務了。
1978年日子一碗碗麵條、餛飩、羊肉湯中,慢慢遠去。鄉里人是不過元旦,只是從合夥之初大家就說好,每月一號結算上個月盈利,留夠店子流水,剩下錢田蘭和姐姐、姐夫對半分。因此今天下午做完生意,大家都聚集到張有堂家中窯,算賬分錢。分好錢,又美美吃了頓,田蘭就和婆婆拎著煤油燈回家了。
回到家,婆婆說:「蘭子,你先到我窯里來一下。」
田蘭跟著婆婆進了窯,看到婆婆再一次艱難從炕櫃里掏出了那個木匣子,「蘭子,這是咱家錢匣子,你也瞧瞧,咱家錢都放這裡頭。」
「娘,咱家錢你管著就行,不用告訴我。」俗話說:一家有一主,一廟有一神。家裡只有田蘭和婆婆兩個人,婆婆就是家裡主,田蘭把位置擺很正。
「這可是你掙得錢,你就不擔心娘把你錢給昧下了。」張寡婦裝出一副貪財老太太要昧媳婦錢架勢。
「娘不可能那麼干,你就柱子哥這一個兒子,這錢不留給我們還能留給誰,我可不擔心。ysyhd」田蘭信心滿滿。
婆婆只有姐姐和張家棟這一兒一女,嫁出去女兒潑出去水,她是不可能把家產給女兒。再說姐姐和自己一起做生意,自己掙多少,姐姐就掙多少,姐姐家家境又非常好,她也不會回來算計娘家。重生田蘭會做吃、會裁衣服、會開店,可她精通是揣摩人心,這是她上輩子幾十年人生實踐和職場歷練而得。
「你信娘就行,咱們兩個,你姓田我姓李,這家卻姓張,我們都是張家媳婦,說白了都是替張家替你男人掙錢。」田蘭雖然年紀小,可人情世故什麼都懂,漸漸地張寡婦已經不把她當兒媳婦看,而把她看成一起搭夥過日子同伴。她們間談話也漸漸像朋友閑聊。
「娘這話很理。」
「哎,也不知柱子現幹嗎?你寫信他收沒收到?」張寡婦有些想念遠方兒子。
按照田蘭認知,戰爭即將打響,他現很有可能邊境線上等待著戰爭來臨,「哥部隊肯定好著呢。」她不想讓婆婆繼續憂愁,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娘,我瞧著你好像又家釀醋了。」
自從早上不炸油條賣,田蘭就讓婆婆家歇著,不用去幫忙了。可張寡婦是個閑不住,又家裡釀起了醋,「這不過年了嘛,過年就得包餃子,吃餃子這醋就少不了,每年臘月都是咱家醋賣得好時候。」
男人死得早,張寡婦就是靠著這一手釀醋本事,把兩個孩子拉扯大,有時候釀醋已經不僅是她謀生手段,是刻入骨髓習慣。
起初田蘭也沒對婆婆釀醋產生多大興趣,只是有一次一個常「好吃來」吃麵條司機師傅,問田蘭:「老闆娘,你家醋是哪買,比我老家山西醋都不差,你這還有富餘不,有話賣我一瓶啊。」田蘭當時覺得很奇怪,怎麼來吃麵條人還會想買店裡醋,她沒多想當場賣了瓶醋給這位老顧客。
以後日子,田蘭留了個心眼,她偷偷觀察,發現不少人都喜歡她家醋,於是有些想法她腦中生成。
從開業以來小吃店生意一直不錯,可田蘭明白他們生意好,不僅僅是因為她手藝好,重要是他們店整個公社唯一一家,他們是壟斷經營。等到過上一年半載,國家大政策傳達下來,開店做生意人多起來,小吃店恐怕就沒有現這麼掙錢了。就她思索如何才能繼續像現這樣掙錢時候,婆婆釀醋闖入了她視線。人常說過日子有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可見醋百姓生活中重要性,自家現放著這麼好釀醋手藝,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對不起自己。
田蘭把很多人都喜歡自家醋事情跟婆婆說了,婆婆很自豪:「咱家釀醋手藝那可是祖上傳下來。」
田蘭只知道婆婆有釀醋手藝,卻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聽到這話不免多問一句:「娘,咱家祖上就是釀醋啊!」
「是啊!」張寡婦笑笑,想起自己好像沒有給兒媳婦講過太多家裡事「我家原來山西,祖上多少代都是釀醋,有個好大作坊,只可惜後來戰亂都給踢踏沒了,家裡人也遭了難。全家只有我被你爹護著活了下來,你爹那會兒是我家店裡夥計,我無依無靠,瞧你爹人不錯就跟了他,後來就一塊兒逃難來了這張家灣。」
田蘭只是一時好奇,多問了一句,沒想到竟然聽到了一段東家小姐和小夥計愛情故事。「既然你和爹一塊逃出來了,那爹後來又是怎麼沒呢?」田蘭小心翼翼地問,她既好奇又怕觸碰到婆婆傷心處。
「我和你爹剛來時候就住自己搭草窩棚里,你爹心疼我,覺著我一個住慣了高屋大房小姐,跟了他卻連個好點遮風避雨處都沒有,他有愧。我們狠下心攢了幾年錢,一口窯一口窯慢慢修了這院地方,你爹為了省錢,箍窯用石料都是他自己上山采。那年冬天,他為了修第三口窯,又上山採石料,結果被山上石頭砸中,丟了命。」張寡婦聲音開始哽咽。
田蘭一直覺得家裡格局有些奇怪,現才明白,這本應是三孔石窯一院地方,因為公爹死了,第三口窯沒箍成,才成了這種兩空石窯加一個小土窯怪異格局。
就田蘭不知是否該開口勸勸婆婆時候,張有堂家老兩口卻炕上笑眯眯數著錢。潤葉娘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滿心高興,張有堂坐炕上,「啪啪」吸著旱煙:「行了,這都多少遍了,別數了,再數也不會多,就這數了,趕收起來吧。」
「我這不是不相信么,你說就這麼個小店,這麼短時間,就能掙這麼多,這要再幹上半年,咱家準是個萬元戶了。」潤葉娘把錢收好,笑嘻嘻說。
「是啊,我一開始也沒想到。」張有堂喃喃說。
「咋了,你沒想到啥?」潤葉娘以為他是沒想到兒子、兒媳婦會把錢交上來「這都一起過了多少年了,你還不知道潤生兩口子,咱家又沒分家,他們不會留私房。」
「不是這事,我是沒想到,田蘭這麼有本事。」
「啥本事不本事,她就是會做飯罷了,咱家兒媳婦,這天天里裡外外招呼客人可是一點不差。」潤葉娘整天呆家裡,忙時候她也會去搭把手,店裡事還是比較熟悉。
「你就是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這人有沒有本事不僅要看他會不會做,還要看他會不會想,這年頭就是有腦子領導有力氣。」
「你這麼說,蘭子是個有腦子,咱家桂香就是賣苦力。」潤葉娘有點替兒媳婦打抱不平。
「你看田蘭從一開始賣糖葫蘆,到後來炸油條,再到現開小吃店,這一步步哪個是沒章法。咱家桂香雖然不錯,可她也就是能跟著後面打打下手,守守家。潤生倒是個有主意,只可惜······」張潤生就是張家老兩口一塊心病「哎,以後讓潤生兩口子跟著他弟妹干,也虧不了,不說了,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碼字中,12點前可能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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