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即使劉繭經曆過無數血雨腥風的廝殺，踏平過多少蠻夷凶殘的村落，練就了怎樣寵辱不驚的性子，想象力卻依然如此空洞匱乏。她根本沒想過推開和王府彩漆鮮亮的大門後，半生命運將徹底顛覆。 直到許多年後，劉繭記不起今日的自己是怎樣被人簇擁著，穿戴好燦若雲錦的火紅嫁衣，卻格外清楚的記得抬頭的瞬間，府門外老樹綻放出初春的那一抹鮮綠。她傻眼了，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梅開二度。 “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她像個泥塑的娃娃一般，暈頭轉向，被人簇擁著換了身火紅的嫁衣，那些仆婦們都是伶俐的人，口中的吉祥話不絕於耳。就在這時，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冷冷笑道：“她算哪門子的姑娘！” 一角烏衣赫然撞入眼底。 錦繡院中，月洞門外，酒氣彌漫，踉蹌著跑來個少年女子，她烏衣繡梅，明眸皓齒，不是林聽嵐，又能有誰。 “你這掃把星！你使了什麽妖法？害的殿下著了魔怔，竟要娶你為妃，納我為妾？我不甘，他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做？一定是你！你懷恨於我，故意使的妖法，要踩在我頭上是不是……我，我殺了你！” 也不知她喝了多少酒，滿麵酡紅，站都站不穩了，偏一雙眼陰毒得嚇人。“刷”的一下拔出雪亮的佩劍。 仆婦喜婆們嚇得失聲尖叫，滾做一團，混亂一片。 “我若是你，就不會佩玉劍。” 清淡的女嗓略顯低沉，在惶惶的尖叫聲中，如絢麗的一道東風，貫穿了噪雜與爭鬧，異常的幹淨秀氣。 劉繭抬起烏墨沉沉的瞳眸，忽然認真說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她竟有心情評論人家用的什麽材質的劍。 被派來服侍她的喜婆子上下牙齒打著寒顫，好容易從桌下探出個腦袋，顫巍巍的拉她衣袖，拚勁了力氣，聲嘶力竭的喊。 “林大人瘋了！我們在這兒幫您頂著，姑娘快跑！” ——從來，都隻有人家喊著她快點衝，保護好後麵的婦孺嬰兒，卻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讓自己快跑。 歪著頭、疑惑的看了喜婆一眼，劉繭怔愣過後，禁不住微微一笑。 天光似雪，連綿迤逶。 殘冬時節，嶙嶙墨枝，落花瓣碾入春泥，送出一線清淡的淺香，宛如一匹素色清幽的綢緞延綿不絕的鋪展開來-- 不張揚，卻令人心怡。 “你管我用的什麽佩劍，我砍了你的腦袋！看你還妖法作亂！” 林聽嵐先前喝的是梅釀。 如今，再嗅到梅香，肚腹中翻湧的酒勁登時橫衝直撞，滾滾燒到了心口。她揮舞著瑩瑩佩劍，目露凶光，胡亂劈砍過來。 周遭瓷杯、酒壺，掃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