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大宴
那年輕人看了看那文人羨慕道:「你懂得真多!」
那文人搖搖頭,輕嘆了口氣道:「我懂什麼,興國公懂的東西才叫多呢!」
便在這時,互聽遠處嘭地一聲,眾人大驚,急忙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www.pinwenba.com
只見遠處天空一片硝煙瀰漫,地面上一隊炮兵列成一排,炮口向天,其中一門炮口尚自冒著硝煙。
就在大家愣神之際,又是一聲炮響,隨後炮聲接連不停地響了起來,足足響了八十一聲方才止歇。
而炮聲中,皇帝率著一眾官員在天壇前跪倒,行三拜九叩之禮,待炮聲止歇,祭禮已成。
炮聲過後,那年輕人疑惑道:「剛才開炮是什麼意思?差點嚇死我,我還以為……以為……」
那文人笑道:「你以為是什麼?這是禮炮,慶典用的,只有聲音沒有彈丸的。剛才一共響了八十一響,這是皇家大典才能用的數字。」
「哦!」那年輕人恍然道。
忽然那年輕人指著前面叫道:「哎,皇上他們走了!」
「恩,他們還要到太廟去祭祖。」那文人笑道。
「你怎麼知道?」那年輕人奇道。
那文人笑了笑道:「我是個不入流的小吏,這些安排都是前天部堂大人告知我們的。」
看了看那個年輕人,那文人笑著接道:「我們這些人今天是奉了部堂大人之命到人群之中為百姓解惑的,免得百姓不明所以,出現慌亂。」
「原來是位官老爺。」那年輕人急忙施禮道。
那文人笑道:「我算什麼官老爺,我只是名最低級的小吏而已。」
那文人話音剛落,一名士兵分開人群來到他面前道:「請問你是方以智方先生么?」
「晚生便是方以智,請問軍爺何事?」那文人躬身说道。
那士兵急忙抱拳道:「不敢當軍爺二字,卑職是奉虞大人之命來找先生,虞大人讓先生參加今天中午的宮中會宴,這是入宮的腰牌,你收好了。」
方以智聞言一怔:「是都御史虞大人?」
那士兵笑道:「是。」
「虞大人怎會讓我參加會宴?」方以智奇道。
那士兵笑道:「卑職只是奉命找你!哪裡知道這些細節?」
方以智點點頭,小心接過腰牌系在腰間。
實際上皇宮中午賜宴主要是安排那些中低級官員,即四品以下的官員。至於四品以上的官員,像內閣成員,各部主官和副職以及重要司的要員是晚上會宴。
但是即便如此,對方以智來说已經是無比的恩寵了,因為他現在只是最低級的吏員,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宴席。
方以智很快便想明白為什麼虞樂亭會召他進宮參加會宴了,定是李景跟虞樂亭提過自己,否則的話,虞樂亭怎會知道有自己這個人?
撣了撣衣衫,正了正帽子,方以智急忙跟著士兵向皇宮走去。
令方以智沒想到的是,宮中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不過其中大多是科學院的人,這些人雖然大多沒有品級,但是方以智卻知道,李景對這些人看重異常。
對於李景的一些做法,方以智有時十分困惑,同樣是讀書人,但是李景的態度卻是完全不同。
就说科學院這些人吧,無論他們提什麼要求,李景都是一力滿足,那真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物給物,而且其中好多人還有品級。
像科學院的院長宋應星更是高居二品,還兼著農工兩部的副職。
要知道宋應星只是個舉人,以前在江西分宜縣擔任教諭,連品級都沒有。李景直接把他擢升到正二品,陞官之快,只能用一步登天來形容。
但是對待東林黨,復社這些人,李景又是另一種態度。
那態度雖不能说是深惡痛絕,但是絕對是不以為然。方以智知道很多很有才華的人都被李景黜落,像張溥這樣有文採的人都被貶到南京擔任一個閑職。
即便是這樣李景還不放過他們,方以智隱隱聽到風聲,李景派自己的親信正在查辦復社那些人。
方以智經實在是不明白,復社這些人怎麼就惡了李景。
方以智曾經得到過李景的召見,跟李景交談了很長時間,他能看出李景不是那種聽不得不同意見的人。而且復社宣揚的很多執政理念跟李景的思路非常接近,可李景偏偏就不待見這些人。
看到科學院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談,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有時卻又在大聲爭執,方以智忽然明白過來,這些人才是真正做學問的人。
而復社的人大多是打著做學問的幌子宣揚他們的政治主張。尤其這些人結黨抱團,大肆攻擊與他們政見不同的人。也就是说,復社的人雖然是讀書人,但是大部分時間並沒有在研究學問,也沒有研究實學。
輕輕嘆了口氣,方以智終於明白李景為什麼把復社出身的那些官員都趕出了朝廷。李景不是不能容忍不同的意見,李景不能容忍的是這些人結黨謀權。從當權者的角度去看,李景跟歷代帝王是一樣的,都不能容許下面的人結黨。
想想李景明知自己是復社成員,並且是主要骨幹,卻依然簡拔自己,那自是因為自己是真正研究學問,學習實學,並未依靠朋黨謀權。
想明此節,方以智原本想為張溥等人说話的心思頓時淡了。
在侍衛的引導下,方以智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斟了杯茶慢慢酌飲起來。
既然想明李景為何如此對待復社,方以智的心一下子透亮起來,對李景的處事風格看得更加清楚。
李景執政以後,最初是以激烈的手段整肅朝綱,既整肅貪官,又排除異己。等大局穩定之後,李景的政治手段趨於溫和,不再靠強權打壓政敵,而是通過自己身體力行和品格去感化人。
方以智分析的不錯,李景的執政風格確實在改變。
李景很清楚有很多人反對他,別说是他,從古到今,再英明的君主也有人反對。
但是靠抓靠殺是阻止不了別人的反對的,李景很清楚這一點。
李景的做法是通過自己的身體力行讓反對的人理解他,讓理解他的人支持他,讓支持他的人忠於他,讓忠於他的人捍衛他。
當然李景可以允許有人不喜歡他,反對他,但是李景不能允許別人恨他,如果有人恨他,那李景就只能讓恨他的人怕他。
因為如果不震懾住這些恨他的人,那這些人保不齊會幹出什麼危險的事情出來。
實際上現在朝廷裡面那些大臣反對李景的不少,但是真正说起恨李景的還真沒有幾個。
這是因為李景對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下手雖狠,卻並未罪及家人。
以前官員要是出了事,那全家都要跟著倒霉,男的戍邊,女的發配教坊司。
而自打馬五等人處置犯官的家眷被李景知道以後,李景便嚴令不許處罰無辜的犯官家人,即使犯官就算是抄家都抵不了處罰的時候,也不許讓無辜的家人抵罪,更明令禁止把犯官的女眷發配到教坊司。
現在教坊司裡面已經沒有犯官的家眷了,原來犯官的家眷已經無罪開釋,發回原籍,現在教坊司裡面的女孩兒大多是正經人家的姑娘,而且每月都有固定的月例銀子可拿。
李景這種做法,無疑得到了朝中所有官員的擁護。因為朝中這些在職官員不少都跟犯官有交集,或是同窗,或是好友,或是沾親,或是帶故。看到李景不處罰犯官的家人,他們感激都來不及,又如何會恨李景?
另外官員們之所以不恨李景,是因為李景並未把著權力不放,下面的人只要照章辦事,那他們職權範圍的事情,李景絕不過問。這一點同樣比歷代皇帝開明的多,也比以前那些權柄滔天的名臣強的多。
當然,因為政見不同,有些事情他們該反對還是反對。
只不過只要他們指不出李景施政到底錯在哪裡,那就必須按照李景的政令處事。
也就是说,反對歸反對,事情還是要做,如果不盡心去做,那就只能捲鋪蓋回家。
至於指不出錯誤還胡攪蠻纏,拿不是當理講的,那就不是捲鋪蓋那麼簡單了。李景畢竟是軍人出身,打人是絕不含糊的。
方以智喝了幾杯茶,便見朱由檢帶著滿朝官員來到皇極殿(前身為奉天殿,清改為太和殿,明朝皇帝給百官賜宴大多在這裡舉行,有時也會在午門舉行)。見皇上回宮,各司人等馬上忙碌起來。
明朝皇帝賜宴有很多講究的,賜宴分大宴,中宴,常宴,小宴。其中大宴只有在重要節日和祭祀大典之時才會舉行。
舉行一次大宴是很麻煩的,涉及到若干部門,比如说光祿寺負責宴席的安排和宴食的供應,鴻臚寺負責宴會出席者的班次排序、搬放桌椅、斟酒遞湯等工作,教坊司安排樂工和舞者為宴會提供歌舞表演,內廷機構尚膳監、甜食房負責造辦,等等等等。總之,舉行一次大宴,伺候宴席的人比吃飯的人還要多。可以想見,舉辦一次大宴,需要花費多少錢。朱由檢登基以後,除前兩年舉辦過大宴,近些年由於國庫困難,軍餉無以為繼,自己穿的衣服都要打補丁,哪裡舉辦得起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