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取締光環
好在蝗蟲最終只在山東和河南兩省肆虐,周邊各省沒有受到影響。
李景正在翻看奏摺,馬五匆匆走來,沖李景抱了抱拳,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李景道:「大帥,這是我的人從山東報上來的消息。」
李景揉了揉眼睛,擺擺手道:「我眼睛有些累,你說給我聽聽吧。」
馬五看了看,屋內忙碌的一眾官員,上前兩步,附在李景耳邊說道:「下面的人回報,兗州府撥給曲阜縣的救災糧,大部被曲阜知縣分給了孔家。」
李景聞聽猛然一驚:「什麼?曲阜知縣把糧食分給了孔家?怎麼會分給孔家?孔家擁有的田地有數千頃,每年賣糧都賣不完,還用得著給孔家撥糧賑災?曲阜知縣的腦袋裡進水了么?」
馬五忙道:「下面的人說,明面上看是曲阜知縣以孔家受災為名撥糧,實際上是曲阜知縣和孔家私下達成了某種交易。」
「該死!」李景一把奪過馬五手中的信仔細地看了起來。
看完信,李景只覺太陽穴的血管一陣猛跳,用力按了按頭,李景咬牙道:「他媽的,老子正愁沒借口整治孔家,他倒送上門來了!馬上通知周老虎給我拿人,把孔衍植和涉及到此案的孔家子弟,還有你以前查出來的孔家那些作姦犯科的人全給我抓起來。」
聽李景如此說話,馬五知道李景這是動了真怒,要知道李景已經多少年沒用這樣的口氣罵人了。
見李景一臉鐵青,馬五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帥,孔衍植畢竟是衍聖公,動用軍隊抓人好像不太合適吧?」
李景哼了一聲:「不用軍隊,地方官府誰敢到孔家拿人?告訴周老虎,不用客氣,誰敢抗命,殺無赦!」
馬五心裡嘆了口氣,從桌上端起茶杯遞給李景道:「大哥,您先喝杯茶消消氣,反正孔家的人也跑不了,這事兒咱再合計合計?」
聽馬五在籤押房稱呼自己大哥,李景先是有些生氣,隨即明白馬五這是怕勸阻自己時,自己把火發在他的身上,因此才這麼叫自己。
想到馬五能在這個關口勸告自己,李景心裡不由一陣感動。
接過茶杯,李景慢慢飲了一口,把心中的怒氣平息下來。
過了一會兒,李景輕輕拍了拍馬五的肩膀,嘆了口氣道:「五哥,坐下說話。」
說完轉身沖蘇衡招了招手,蘇衡見了,急忙過來給馬五倒了杯茶,然後退下。
從桌上拿起茶杯遞給馬五,李景嘆道:「五哥,你現在是越來越穩了,這個時候還能想著勸說於我,我心裡很欣慰。」
馬五接過茶杯,在手中轉動了一圈,看著李景道:「其實,要拿下孔衍植,我的人就可以辦,根本用不著動用軍隊,可是我琢磨著這事兒不能這麼草率。
前段時間學子罷考,大哥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傢伙的注意力引到別處,這時我要是派人把孔衍植抓起來,那天下的讀書人馬上又會把矛頭對準大哥。
現在呂宋那邊一大攤子的事情沒處理完,接著山東和河南又出了蝗災,大哥現在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要是那些讀書人再摻合進來,那大哥還活不活了?
我抓人尚且要牽連大哥,要是大哥親自下令軍隊拿人,可以想見那些讀書人會鬧成什麼樣子,因此我才要勸阻大哥。」
李景輕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很對,我剛才確實是有欠考慮了。」
馬五搖搖頭:「大哥這麼累,這個時候做兄弟的當然要竭盡全力為大哥分憂,可惜兄弟沒本事,什麼忙都幫不上。」
李景笑著拍了拍馬五的肩膀道:「幫得上,幫得上,關鍵的時候,還是你們這些老兄弟能幫得上我,剛才這事兒,要是換個人恐怕我的命令已經傳下去了,只有你才能勸阻我收回這個命令。
你說得對,孔衍植反正也跑不了,這時派軍隊將他拿下,那些讀書人不明真相,必然會激起他們的敵對情緒,這件事應該從長計議。」
輕輕嘆了口氣,李景接道:「拿下孔衍植不難,難的是如何拿下他頭上頂的衍聖公的光環。」
輕輕敲擊著桌面,李景沉吟了一會兒道:「要想拿下孔衍植頭頂上的光環,就得讓所有人知道孔家做出的惡事,也就是說還是要利用輿論,等輿論鋪墊好了,就可以動手了。
這樣五哥,你讓人把孔家所犯下的惡行全部整理出來,要有人證物證的,沒有證據的暫時擱置一下,整理出來以後,讓涂紹煃安排個人把這些事情刊登在報紙上。」
馬五忙道:「所有的證據我都有,我這就讓人把這些證據送來。」
李景點點頭:「那你趕緊辦,我還得見幾個人安排一下。」
馬五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馬五走後,李景起身走到后屋的書辦室,見文青和蘇衡等人正在忙著統計各地的災情,李景說道:「敬之,平之,你倆把手裡的事情放一放,跟我過來。」
文青和蘇衡聞言,急忙放下筆,隨李景來到書房。
在書桌后坐下,李景把馬五送來的信扔在桌上:「你倆看看。」
文青和蘇衡對視一眼,文青上前取過信打開和蘇衡一起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兩人臉色大變:「這是真的?」
李景點點頭:「是馬五的人查出來的。」
文青憤憤道:「孔衍植枉為至聖先師的後人,竟然干出這等人神共憤之事,大帥,派人把他抓起來,免了他衍聖公的爵位。」
蘇衡也道:「曲阜一共才撥了七萬石糧食,這可是曲阜七萬黎民的救命之糧,孔衍植和曲阜知縣居然侵佔了五萬石,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襲封衍聖公。大帥,下令拿人吧。」
「拿人?我要是拿下孔衍植,你們覺得那些讀書人會是什麼反應?」李景搖搖頭道。
文青和蘇衡對視一眼,兩人輕嘆了口氣道:「我們相信五爺的話,可是大部分讀書人怕是不會相信。到時必定又是一場風波。」
李景嘆道:「是啊,必然又是一場風波,可是現在山東和河南正遭受蝗災,我哪有精力去應付那些讀書人。」
「那也不能任由孔衍植侵佔災民的救災之糧,這樣的人不殺都不足以平民憤啊!」文青急道。
「抓肯定是要抓的,但是不是現在,要那些讀書人知道孔衍植的真面目以後,我才能動手抓人。」李景沉聲道。
文青沉吟了一下道:「大帥的意思是通過報紙,把孔衍植的事情告訴天下人?」
李景點頭道:「說的不錯,但是這次的操作卻跟上次不一樣。上一次,你們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以內閣幕僚的身份跟那些讀書人在報紙上辯論,這次卻決不能使用自己的名字,更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這是為何?」蘇衡不解道。
李景微笑著看著文青說道:「你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么?」
文青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學生試著揣測一下大帥的意思,要是說的不對,大帥莫怪。」
李景微笑著點點頭:「大膽地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文青拱了拱手道:「我和平之是大帥的書辦,這個身份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以我們的名字揭露孔衍植貪墨賑災之糧,必然會有人心中產生疑問。
大帥的書辦都知道孔衍植貪墨,那大帥難道不知道?既然知道,為何不把孔衍植抓起來?在報紙上說是什麼用義?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這時,如果我們把證據拿出來反而會更加令人生疑?大帥連證據都有了,為什麼還不抓人?顯然這個證據是捏造的,大帥這麼做是想搞臭衍聖公的名聲。
如果有人存了這樣的想法,那大帥馬上就會陷入被動,後續的手段就無法進行了,甚至還要被迫放過孔衍植,不然的話,就會有人給大帥按一個戕害至聖先師後人的罪名。
而我們以普通人的身份揭露孔衍植貪墨賑災糧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正常情況下大家會認為是曲阜縣衙的人無意中泄露了這個消息,然後被有心人捅了出去。
這時要是有人質疑大帥為何不動手抓人,大帥就有理由解釋了,孔衍植畢竟是衍聖公,乃是大明一品公爵,抓這種身份的人總要調查清楚吧?
這樣大帥就有了緩衝騰挪的空間。
學生冒昧揣測大帥的意思,等到大家都關注此事的時候,時機就算成熟了,這時大帥就該下令抓人了。」
李景聞言微笑著點了點頭:「敬之,看來你這半年在陳大虎手下辦差歷練的不錯,考慮問題終於成熟了。」
文青不好意思笑道:「學生當日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憑著一腔熱血便可完成大帥交代的事情,沒想到一樁簡單的事情,學生居然花費了好幾個月,並且結果還不盡如人意。」李景笑道:「這你倒不用妄自菲薄,你第一次辦差,辦的還是說服人的差事,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要知道這世上最難辦的事情就是說服別人,你要說服那麼多人自然就更難。唯一有些欠妥的就是處理阮大鉞和馬士英等首腦不夠果決。但是瑕不掩瑜,總體來說,那件差事辦的還是不錯的,我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