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千里姻緣一線牽
暮色四合，城市的夜，喧囂而迷離。
妖怪天台酒吧，燈光璀璨，一名男妖怪單膝下跪，向一名女妖怪求婚，「男妖怪老婆，我會永遠愛你的！」
女妖怪羞澀點頭答應， 周圍響起一陣熱烈喝彩聲。
不遠處，坐在歐式藤椅上的吳愛愛看得入神，忍不住感慨地開口問，「永遠？如果一段感情註定不會長久，你會選擇接受，還是孤身一人？」
桌子對面的郝運有些失落地笑笑， 「我應該……會跟四爺過一輩子吧。」
吳愛愛抬眸，認真地看著他，「我是說如果。」
郝運心跳亂了一拍，可他不能也不敢多想。於是他笑著岔開話題，「領導，老劉那只是個例，普通人不需要面臨這種選擇。您今兒咋這麼多愁善感？」
吳愛愛目光移開，看向遠處相擁的情侶，淡淡地說，「這不是個例。我們黃鱔家族的，成年後先以女人身份結婚生子，22 歲變男人後再與女性結婚。」
郝運吃驚地問，「要結兩次婚？ 」
吳愛愛點頭，「我們家族裡沒人能體會從一而終的愛情，結婚只是為了族群延續。對我們黃鱔來說，也從來沒有永遠的愛……」
郝運腦子轉得飛起，腦洞大開，「領導，那您想儘快變成男的，也是不希望有兩段婚姻？」
吳愛愛沒有說話。
郝運繼續問，「如果你變身前，我是說如果。遇到一見鍾情的對象，你會和他在一起嗎？」
吳愛愛猶豫半晌，眼底的情緒複雜而傷感，「如果無法長久的陪伴，那麼在一起只會增加痛苦。」
「……」郝運還想說什麼，這時遠處煙花盛放，形成愛心的形狀，打斷了兩人談話。
一名酒保拿著拍立得相機走來，笑容可掬地說，」先生小姐你們好，今天店裡有表白日特別活動哦！一起來的情侶，只要在店裡的愛心招牌下接吻，拍下愛之照， 就可以獲得免單，二位要不要參加呢？「
吳愛愛想都沒想，直接擺手拒絕，」不要！「
郝運卻是心頭一動，眸光直直地鎖住了她。
吳愛愛感覺到他目光猶如漩渦般，似要將她的靈魂捲入，氣息瞬間亂了，心跳頓時失控。
郝運眸光一暗，突然摟住吳愛愛，不由分說吻上了她的嘴唇。
吳愛愛黑葡萄一般的眼眸倏地睜大，盈盈如一泓秋水，心跳失控的速度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如觸電一般渾身無力。
」哇！郎才女貌！「酒保立刻舉起拍立得，咔嚓一聲，拍下照片。
郝運這才緩緩鬆開吳愛愛，唇上還有她的氣息和溫度。
吳愛愛雙眼圓睜，心率儀報警聲嘀嘀響起，她驚慌地捂住心率儀，」你……你幹嘛？「
郝運故作漫不經心，「能免單啊，領導！別說是你，就算是小卞，咱們也得親啊！」
吳愛愛狂亂的心跳一下子來了個急剎車，一張紅透的面頰露出殺氣騰騰的殺意，「你再說一遍！」
郝運立馬開溜，「領導，我忽然想到搞定劉國棟的辦法了！」
半個小時后，妖管局大廳里員工來來往往，忙碌不已，只有一臉喪氣的劉國棟仍然橫躺在大廳里。
郝運徑自走到劉國棟面前，他蹲下來對劉國棟說，「老劉，在這躺著幹嘛？出去跳個樓唄。」
劉國棟眼皮也不抬，根本懶得搭理他，「試過很多次了，死不了。」
郝運熱情不減，繼續攛掇，「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試試唄，萬一今天成了呢？」
「也對。」劉國棟被說動，將信將疑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十幾分鐘后，劉國棟來到一棟高層金融大廈的建築天台。
他邁開腳站在天台的邊緣，頹喪又木然地看看了天空，過往的傷心時刻在他心頭閃過。
長空浩瀚，萬里無雲。
他記憶里各種不同服飾、不同樣貌的女子在他懷裡氣息奄奄的訣別畫面。
女子們不斷對他說著同樣的一句話，「我走了，國棟……」
劉國棟心如死灰，絕望地望了一眼地面，地面上人影小如螻蟻。
「錦瑟、瓜爾佳、素雲、慧芳、衛紅、云云、翠芬…… 我來見你們了！」劉國棟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氣，閉目，縱身一躍，從樓頂墜下。急速下降之中，忽見一阿姨半路殺出，定定站住，眼看就要和劉國棟相撞，劉國棟有些慌亂。
劉國棟驚慌大叫，「讓開！讓開！你不要命了啊！」
阿姨沒有說話，她固執地站在遠處猶如一名慷慨就義的壯士，一動不動。
砰——！
一聲悶響，阿姨被高速墜落的劉國棟砸中，二人摟抱在一起，打了個滾，最後撞在了牆壁上。
他看向她，她看向他。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靜止。
阿姨竟然毫髮無損，劉國棟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你竟然沒事？這怎麼可能？！」
阿姨正要說話，這時郝運從一旁竄出，搶先給二人作介紹。
郝運指著阿姨說，「老劉，這位是孫阿姨，也是水熊蟲，咱們隔壁市的。跟你一樣，常年自殺，一直不成功。我專門請到了明德，看看這能不能死的了。」
話畢，他又看向孫阿姨，熱情地說，「孫阿姨，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老劉，自殺經驗很豐富，各種死法都試過，要不，接下來你們好好單獨交流交流？」
老劉和孫阿姨爬起來，對視一眼，竟然默契地同時紅了臉。
劉國棟有些害羞地開口，「你……你好。」
孫阿姨也露出小女兒般嬌羞的神態，低聲溫柔地說，「你也好。」
二人有些局促，又甜蜜，明顯看對了眼。
邊上的吳愛愛懵了，一把拉過郝運，壓低聲音問，「這是什麼情況？」
郝運豎起大拇指，拍馬屁說，「這都是領導指導有方！ 」
吳愛愛百思不得其解，「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給你指導什麼了？ 」
郝運表情認真的解釋說，「上次您說最好的感情是長久的陪伴，您這句話給了我靈感，所以我去戶籍中心查了全國妖怪自殺記錄，然後找到了孫阿姨的資料。」
說話間，郝運拿出一份剪報，給吳愛愛翻看。
吳愛愛難以置信地念著上面的標題，「孫女士在朋友家自殺，妖管局火速處理；開燃氣自殺未成，造成鄰居多戶失火，孫女士被罰監禁兩年；孫女士跳機征戰大峽谷，年均自殺十餘次，妖管局命令禁足？」
郝運開心地繼續說，「所以，我找到另一名同樣頑固不化、不停自殺的雌性水熊蟲妖怪！把她找了過來，製造了這場美麗的邂逅！完美！」
吳愛愛有點無語，「這不他媽亂點鴛鴦嗎？」
郝運信心十足地笑起來，「您先別下結論，自己瞅瞅。」
另一邊，老劉與孫阿姨已經熱絡地聊得熱火朝天。
劉國棟先熱情地說，「我 587，你多大歲數？」
孫阿姨紅著臉答，「我還小，才 363 歲。」
「是小，孫妹子，你好。」老劉拿出《一千種死法》，跟孫阿姨探討起來。「我最近主要學習的就是這本書。裡面死法很多，很有啟發。你看，這種你試過沒？那這種姿勢呢？哪天一起試試？」
孫阿姨激動地笑起來，「別哪天了，等會就去唄……」
說話間，兩人已經開開心心地肩並肩而去。
吳愛愛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這都可以？」
郝運注視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笑著說，「當然可以。只是……」
「愛情到底是什麼？是一閃而逝的歡愉、 念念不忘的等候、還是長長久久的陪伴？ 其實我們誰都說不清楚。」
吳愛愛若有所思，輕輕點了點頭。
劉國棟的任務圓滿完成，吳愛愛二人回到妖管局。
辦公室里，小卞在告白日一無所獲，拆著面前一堆堆的快遞，一臉的失魂落魄。
旁邊的周隊長正把禮物塞進袖子，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走進了戶籍中心。
郝運看見這一幕，忍不住感慨，「咱們黑豹精周探長，竟然喜歡單親媽媽松鼠精——劉主任。唉，戀愛這事本身就沒有邏輯啊。」
走廊里端著茶杯路過的李正宗聽了這話，立馬湊了過來，「戀愛問題我不發意見，不過周探長喜歡劉主任這事，我知道原因。」
這句話激發了大家的八卦之心，刷刷刷！吳愛愛等人全部立刻湊了過來。
李正宗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喝一口，開始回憶往昔，「要說啊，當初劉主任曾經是小周的領導，像你倆一樣，他們也曾是搭檔。」
郝運吳愛愛都震驚不小。
郝運脫口而出地問道，「Kevin 原來是戶籍中心的？！」
李正宗惋惜搖頭，「錯，劉小紅曾經也是刑事組探長……」
郝運吳愛愛再次被震驚。
李正宗掇口茶，緩緩繼續說，「五年前的一個深夜裡，年輕土氣的Kevin 被兩名猥瑣男子追趕到一個小巷子里，眼看已經跑到了小巷盡頭，無路可跑的時候，劉小紅美救英雄。她宛如超級女英雄，直接一個借力飛躥上牆，跟著一個飛腳，就將鬧事的歹徒踢翻在地。兩男子落網，他們是比特犬。」
「那以後Kevin就喜歡了小紅，只不過後來二人總是錯過，再後來劉主任結婚生子，轉了文職工作。前兩年老公失蹤，成為單身媽媽。歲月幾經變遷，可小周啊，心裡始終忘不了那份愛意……」
「哦——」吳愛愛漫不經心地點頭。
「原來如此。」郝運八卦聽得非常開心。
「哈哈哈哈，老大這麼痴情哇！」小卞感慨不已。
「嗯。」李正宗正要繼續八卦，這時忽然發現了什麼，立馬挪著步子朝戶籍中心走去。
眾人見此，紛紛跟上去看熱鬧。
戶籍辦公室里，Kevin 周將一封粉紅信件和香奈兒限量款香水遞給劉小紅，清清嗓子，鄭重開口，「本該昨天就給你的，出了點意外。周小紅，我……」
同事們團團圍在戶籍中心的門口，貼門偷聽裡面的對話。
只有吳愛愛一個人沒去湊熱鬧，她坐在角落裡，安靜地端詳著一張照片。
那是酒吧愛心招牌下，郝運和吳愛愛親密接吻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