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天災人禍
當相離再次見到黃忠時，黃忠彷彿老了三歲，相離知道這次備選方案的壓力很大，但也不至於如此。
「黃總，最近壓力很大嗎？」相離坐在酒店的床邊，窗外的夜色很濃，相比S市的冰雪世界，B市總是春意盎然。
黃忠喝了一口威士忌，嘆氣道：「相總年輕，身體總是好過我們這些年過半百的人。」
相離很吃驚，當初與自己相爭S市總經理時，那個霸氣外露，囂張跋扈的黃忠，不過一年，竟然有了老態。無論當初是為什麼，如今，他們兩個人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說真情也罷，說假意也罷，關懷是出自相離內心的。
「可是備選方案出了什麼紕漏？」相離一語中的，沒有多的話語。
黃忠眼中閃過讚賞，旋即變成了痛苦，說道：「相總果然敏銳。本來硬體供應商已經與我們簽訂了新的合約，足夠提供備選方案的備料，誰知道出了差錯。」
相離心裡想過，只要硬體廠商這邊不出問題，其他部門總是可以調劑，用人力來填補的。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聽黃忠這樣講，這個萬一竟然成了真的。
「他們違約？」相離眼中充滿了憤怒，他幾乎可以斷定，是雪銀技術做了手腳。
黃忠苦笑了一下：「倒不是有人作祟，硬體上廠商的廠房起火，設備和庫存都燒了。」
黃忠的話涼了自己也涼了相離。
相離想過，但並不認為自己會碰上天災這樣的事情。
「是人為？」半晌之後，相離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
黃忠知道相離所指，搖搖頭：「不過是守夜的工人打牌忘記關鍋爐導致的慘劇，並不是人為，是天災。」
相離閉上了眼睛，手中端著的酒杯沒有動，但杯中微微抖動的酒面昭示著他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黃總，我們還有補救的辦法嗎？」相離此刻已經放棄了去追尋事件的起因，當務之急，是要新的出路才是。
黃忠驚訝於相離從事件走出來的快速程度，他還記得當硬體廠商起火的消氣傳到公司后，第一次召開應急會議時，滿屋子人的抱怨與驚惶。
黃忠沒有說話，相離轉身面對黃忠，懇切的說道：「關於公司，我知道您工作的年份比我久，知道等多的東西，這一次，我請您幫我，可以嗎？」
黃忠再次驚訝於相離對自己的判斷。
相離說的不錯，自己從大學畢業到現在，二十多年一直待在陽春科技，對陽春科技的每一個部門都是那樣的清楚，流程之外的人情，備料之外的物資，自己確實是有幾分交情在的。
適量再說，黃忠才慎重的開口道：「不是我不近人情，只是，硬體備料是硬貨，沒有辦法的。」
「其他廠家呢？可以代替的晶元呢？」相離問得急促，氣息有些不穩，如果硬體出了問題，其他什麼都是虛的。
空氣中瀰漫著緊張，黃忠一口氣喝完了杯中之酒，吐出一口酒氣，走到相離跟前，緊緊的盯著相離的眼睛說道：「我有一個女兒，叫黃蘇蘇，目前在海峽學院讀書。她今年20歲了，再有一年就畢業了。」
「黃總，我有女朋友了。」相離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不等黃忠說完，提前拒絕了：「她叫蘭卉，今年也是20歲，在安寧大學設計部讀書。」
黃忠眼中露出一個懷疑的眼神，試探的問道：「相總胃口大，我竟然沒有看出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我這裡惺惺作態，要我幫忙呢？」
「黃總，我們是同事，是統一戰線的盟友，不是嗎？這次備選方案出問題，我雖然難辭其咎，但黃總你想必也不能獨善其身。您還工作多少年就退休了？難不成要晚節不保？」相離沒有聽懂黃忠言語里為什麼而憤怒，只是因為自己拒絕了黃蘇蘇嗎？相離認為黃忠不至於如此。
黃忠來回了走了幾步，手背在身後，最終做出了決定：「我可以去聯繫下老朋友，但擅自動用職權，高董不會原諒我的。」
「一切，您說是我的主意。我的職場生涯，不容許有敗績！」相離一口擔保，他知道黃忠的本事，也了解黃忠的擔憂，只要自己願意去當那個承擔風險和責任的人，黃忠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讓自己揚名立萬的機會，畢竟自己倒下，他便是下一任最有可能上任的S市區域總經理。
送走了黃總，相離翻開手機，給蘭卉打電話時居然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相離看了看時間，都11點多了，蘭卉會打電話給誰呢？相離想再打過去，可再打就是無人接聽。相離此刻有太多的疑惑，蘭卉的名字很特殊嗎？為什麼黃忠的反應那樣大？蘭卉這麼晚為什麼會打不通電話，帶著這樣的疑惑，睏倦的相離不小心累的進入了夢鄉。
當第二天B市舉行的新品動員大會上，聯線S市的高廣文聽見黃忠說他聯絡了舊時的友商時，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快。
「下面請軟體部謝部長來闡述版本進度。」主持會議的黃忠盡量縮短了自己的發言時間。
高廣文突然咳嗽了一聲，坐在他身邊的謝書寧是老人，實在是太熟悉高廣文的一舉一動，於是心裡捏了把冷汗，心想：「相離果然是太年輕了，竟然不知道高董的逆鱗就是友商。」
「高董事長，您是否有話要說？」謝書寧見風使舵道。
高廣文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但那蒼老的眼神背後波濤洶湧，是同他一起闖蕩過江湖的老人都能讀懂的暴風雨。
「謝部長稍等，我問大家一個問題。」高廣文每一句話都說的很慢很清晰，彷彿正常的演講一般：「聯絡友商去取硬體晶元的決策，是誰決定的？」
此言一出，兩地的會議室不約而同的靜成了空曠的森林一般。遠在B市的黃忠此刻更加是捏了把汗，萬一相離臨陣變卦，那自己勢必要同他大幹一場。
「董事長。」相離站了起來，對著攝像頭鞠了一個躬，說道：「原本的硬體設備商廠房突然起火，備選方案一事無法實施，為了確保項目進行，不得已而為之。」
「噢，很好。」高廣文不為所動，繼續追問道：「是誰決策的？是你嗎？相離？」
若在平時，高廣文都會尊稱相離未相總，此時稱呼上微妙的變化，讓兩邊在場的所有人都嗅到了火藥味。
「是，董事長，是我決策的。」相離把心一橫，透過攝像頭定定的看著高廣文，試圖從他的臉上看見自己的未來。
聽到相離承認是自己的決策后，黃忠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S市的會議室里，高明光已經開始竊竊自喜，這下，不用等到自己上台，相離也完蛋了。
龍有逆鱗。
兩邊的會議室都安靜了很久，高廣文閉上眼睛，沒有說話。謝書寧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準備打個哈哈，開口說道：「高董事長，」
「是誰給的你這個膽子？！」高廣文幾乎是吼出來，把話還沒有說完的謝書寧嚇得話筒都掉到了地上，引出了一陣刺耳的噪音。
即使遠在B市，黃忠也能感受到高廣文的憤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相離。
相離面對高廣文如此的暴怒，竟然連不變色心不跳，既沒有被嚇傻也沒有急著分辨，而是等著高廣文下面的話語。
「你是不是太不把我這個董事長放在眼裡了？」高廣文開了口就沒有結束的跡象：「難不成你想把陽春科技變成你相離的天下嗎？說，你到底是何居心？！說！！」
相離冷靜的開口道：「我是為了誰，董事長您冷靜下來后自然知曉。是誰借給我這樣的膽子，難道不是您嗎？」
大家都被相離這樣忤逆的話驚呆，生怕這兩個人當眾吵起來，生生的捏了把汗。
高廣文聽見相離的話，不怒反笑，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最後，高廣文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都說雄鷹的翅膀硬了以後就不會待在老鷹的懷抱里，相離，你如今是長大了呢！」
謝書寧和黃忠通過攝像頭快速的對視了一眼，交流了心裡的想法，相離今天完蛋了。
「相離，這個項目會是你在陽春科技最後一個項目。你好自為之吧！」高廣文說完這句話，不管大家如何反應，甩手離開了會議室。
面對高廣文的突然離去，S市那邊亂成一團，B市這邊也開始議論紛紛。
「既然是在這個項目之後，那麼如今我還是有權利處理所有事物，會議繼續。」相離很冷靜的拿過麥克風說道。
項目會議繼續進行了，但人心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高廣文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自己就後悔了，可大丈夫一言九鼎，如何能因為小小的相離而改變，只能委屈相離了。
高廣文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顫巍巍的離開了會議室所在的大樓。
會議結束后，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相離身邊，回到了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唯有黃忠留了下來。